“這麼說來……莫非、莫非……那九首之中,有一個是致命之處?”思索半晌後,斜靠着樹幹的珈漣,忽的微微一驚,擡頭道。
“不錯!”石不語卻也恰恰想到此處,當即附言道,“換而言之,只要將那一首斬斷,便能致它於死地?”
衆人聞言,齊齊低呼一聲,均是露出喜悅之情。莽撞如炎羅之輩,更是早已抽出巨斧,便要衝出林子,去驗證這種推測的正確性。
只是,一盆冷水,很快便當頭潑下,始終立在一旁將目光停留在石不語身上的蘭蓉,忽的鼓起勇氣道:“公子,那麼,我們又如何確定,九首之中,究竟哪一首是……”
“這個容易!”石不語輕拍着她的掌心,轉頭望向漂浮在地平面上的鰩魚。
“抱歉,我不知道!”然而,後者的回答,在頃刻間讓他如墜冰窖之中。
“難、難道你不知道記一下嗎?”
“老大,難道當初能夠預料到今日之事麼?”
“……”
“況且那廝九首幾乎完全一致,你要我如何判斷?”
“這……”
愕然半晌,方纔還歡欣鼓舞的男子,忽的泄氣道,“難道說,真的要我們一個頭一個頭的試過去?”
“晤!恐怕只能如此了!”那鰩魚卻不以爲意,在旁應道,“莫要如此沮喪!若是運氣好,一兩次便成。”
“如果運氣不好……”石不語黯然道,腦海中登時浮現出與九首搏鬥的慘烈之狀,登時打了個寒噤。
“罷了!能夠得知弱點,已是天大的幸事!”靠在樹幹上的宇文君集,忽的微睜雙目,淡淡道,隨即直起身子,施施然而去。
“你要去哪?”石不語愕然道。
“休息……然後,去奪回屬於我的東西!”輕盈的腳步聲,在落葉的輕響中漸漸遠去,只剩下面面相覷的一羣觀衆。
“……我有一個問題!”半晌沉默過後,抱着清荷的漪靈,有些好奇的望着鰩魚道,“阿鰩先生,爲何你要掩藏自己的智略、實力?”
“這個嘛……”微微扇動雙翼的飛獸,在躊躇片刻後,有些吞吞吐吐的應道,“其實是因爲……”
“恩?”
“因爲我怕死……”
“倒!”衆人聞言,登時跌翻在地。只是,哭笑不得中,聰慧如珈漣、南蘭諸女,卻漸漸嚴肅了面容,露出同情的目光來。
“很好笑麼?”微微收斂了神色,鰩魚陷入了自言自語的沉思中,“那麼多出衆的同伴……要麼,被那羣人帶走再沒回來過;要麼,死在了歷年的戰亂之中;或許,只有甘於平庸的我,才能活過千年吧!”
這段沒頭沒尾的自語,聲音雖然很低,卻讓仍然有些吃吃而笑的衆人,都漸漸停止了笑聲。的確,如果面前的這頭妖獸,不懂得隱匿自己,恐怕,他早已與他的同伴一樣,化爲歲月中的灰燼了……
“到得後來,我已經分辨不出,究竟我是真的蠢笨,還是在裝做蠢笨……”喃喃而言的鰩魚,已徹底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似乎做了一千年的夢,醒來時,卻發覺只剩自己……這種感覺……唉!”
靜靜的沉默中,每個人都陷入了異樣的氣氛,沒有人會去開口打斷它的回憶,除了……許久之後,從小便如金絲雀一般、並不曾經歷過複雜世事的宛兒,終於按捺不住好奇,輕聲問道:“阿鰩先生,那麼爲何你今日,會突然……”
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逐漸被陰影所籠罩的鰩魚,輕輕嘆道:“族都要滅了,即使我能活上一萬年,又有什麼意義?”
這一日的談話,便在這句黯然的嘆息中結束了。商議既定的衆人,隨即各自分頭行事。童子乘着鰩魚,往族中報信;虎面亦化回原形,連夜趕回營地,叮囑羣妖多加小心;風影與蠶女幾人,便去安排騷擾九嬰的種種措施;漪靈與宛兒,雖是每隔幾日,便要爭吵一番,卻並不妨礙彼此的友誼,此,她二人正坐在一處,商議如何將機關術與練器之法結合起來,製造些苦頭給那巨蛇嚐嚐。
忙亂之中,恐怕只有無所事事的石不語最是清閒不過,吃了些乾糧之後,本欲去尋三個小兒開心,卻被蘭蓉告知,他們三人已自行去河邊梳洗了。心有不甘的男子愕然半晌,隨即趁着夜色徐徐行去,一面當飯後散步,一面正好借這機會,探察探察清荷身上的異樣。
見得爹爹到來,正在河畔戲水的世濟和秀寧,登時都露出歡喜的表情,一面嗔道,一面乖巧的迎了上來,身爲男性的世濟還有些自持,清麗秀雅的秀寧,卻是直接勾着乾爹的脖頸,爬了上去,拼命用粉嫩的小臉去蹭他,倒彷彿小貓一般。
只苦了石不語,忙亂應付兩人的糾纏,一時之間,倒把來時的目的忘得一乾二淨,過了半晌,方纔想起正事來,連忙問道:“濟兒、寧兒,荷兒去哪了?”
“恩,姐姐去那邊玩耍了。”世濟眼珠一轉,指着遠處的一塊大石道。
“跑得那麼遠麼?”石不語微微一怔,隨即便撫着兩個小兒的髮髻道,“你們乖乖的在此玩耍,莫要亂跑,爹爹去與她說些事。”
“是!”二人當即應道,乖巧的與平日截然不同,倒讓匆匆離去的男子生了一絲疑惑,只是此時,他卻也沒有空暇來顧及這一點。
待他的身影走遠後,世濟忽的微微一笑,拉起妹妹的手道,“走!我們去看看熱鬧,爹爹怕是要被宛阿姨痛揍一頓了!”
“真的麼?”秀寧卻有一絲疑惑。
“這個自然!上次府中的張三,被翠雲好生打了一頓,據說便是因爲如此。”若是石不語在此,聽得此言,只怕當場便要扒了這不孝子的皮。
“好!不過,若是爹爹真的被宛阿姨欺負了,你可不許不救!”秀寧聞言,先是一喜,旋即又露出一絲擔憂來。
“知道了!”世濟不耐煩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你胡說什麼!”秀寧的面上登時露出小兒不應有的紅暈來。
“我哪有胡說!上次你明明對着阿黃說,長大要嫁給爹爹!”
“不、不許說了!”
“我偏要說!羞!羞!”
姑且不論這面的小兒女情態,在另一面,全然不知內情的男子,在沿着河道行了百餘丈後,便漸漸到了那塊大石面前,隱隱約約的,亦可聽見其後傳來的嬉笑之聲。待到辨認出這笑聲中的歡快輕愉後,一直有些擔憂的石不語,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老實說,他的確很是擔心,因爲白日的那場異外變化,自己最最心疼的這個女兒,會變回以往的癡癡狀況。
而現在,他顯然放下了心中的塊壘。在愉悅心情的作用下,一向以嚇唬女兒取樂的石不語,便如同往日一般,低低伏下身子,悄然的藏於大石背後挪移……
“嗷嗚!”在明顯不合格的猛虎吼聲中,強忍着笑意的男子當即猛然撲出。果然如同預想的完全相同,清荷的尖叫聲登時在水面上盪漾開來,隨即便是撲面而來的水花。
“嗷嗚!”被濺得渾身溼透的不良爹爹,自然不肯就此罷休,一面閉起眼睛,一面便朝女兒的聲音所在猛撲過去,雙手一合,登時將那嬌小的身軀擁在了懷中,只是雙腳卻有些微涼,半個身子已然入了水中。
“哈哈!乖乖,這次卻看你往哪逃?”一擊得手,石不語自然沒有輕易放開的道理,當下死死抱着那小人兒貼在胸口,惟恐其掙扎逃脫。只是,才抱得片刻,他便覺得胸前傳來的觸感,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荷兒的身材,似、似乎沒有……如此……”雖然那身軀同樣嬌小玲瓏,但與清荷的瘦小卻截然不同,更何況,緊貼着自己胸口的那兩團軟肉,也決非清荷所能具備的。想到此處,心中頓生不祥之感的男子,忙不迭的抹去水花,急急睜開眼來。
“宛、宛兒?”出現在朦朧視野中的面容,讓環抱着她的石不語駭然吃驚,不過,在微微低頭,意識到懷中的人兒未着寸縷後,窘迫的男子在略一心猿意馬後,便急忙撤手,彷彿胸前所依偎的,並非是一位嬌滴滴的美人兒,而是會灼傷身子的火炭。
只是,伴着一聲輕應,那位將頭深埋入他胸膛的小郡主,卻用一雙玉臂,緊緊勾着他的脖頸不肯略鬆,恍惚之間,那對纖纖玉足也微微擡起,整個人兒都纏在了他的身上。
見得如此,石不語登時愕然,一時不知所措。只是隨後,剛剛還癡纏着他的小妮子,忽的伸手將他輕輕推開,跳入了清水之中。登時,那具嬌小玲瓏卻又白皙光滑的玉體,便在月光的沐浴下,呈現在癡然的男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