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雲,偶爾幾隻飛鳥斜掠着身子,動作敏捷地劃過天際。廣闊的蒼穹下,一座華麗宏偉的府邸裡,在一處寧靜的院子裡中,只有微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院子裡,一抹俊逸出塵的身影,悠閒地坐在石桌前,修長的指節分明的右手,端着一隻做工精細的茶盞,送入嘴邊輕呷了一口茶水。
動作很是優雅隨意,僅是一個細小的舉動,都帶着難以掩飾的優雅高貴,男子渾身上下無一不透露出讓人爲之傾心的高雅。若有頭王。
一襲青色長袍,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完美,更是襯得他氣質風華。
而在男子的身旁,還站立着另一位同樣模樣出衆身形挺拔的男子。只見這一男子身着一襲月牙白長袍,墨黑的青絲被簡單的綰了一個髮髻,披散在寬厚的背脊上,落在那月白的長衫上。
白袍男子模樣俊美,卻帶着一股嫵媚的陰柔之氣,一雙眼眸更是波光流轉,水波漣漪,竟有着一種連女子也比之不上的柔美。
兩道俊逸身影,在這寧靜的氛圍襯托下,竟顯得如此美好靜謐,宛如一幅畫卷般,讓人忍不住嘖嘖稱奇,不忍心去打破。
坐在石桌邊的青衣男子再次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卻並未立馬放下,而是隨意地把玩着茶盞,清冽的目光,凝視着手中的茶盞。
線條優美的薄脣輕啓,男子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藥,可給王妃服下了?”
一旁站立着的白袍男子微微頷首,低沉着聲音,恭敬地回答道:“王妃當着屬下的面,將藥給全部喝下了。”
青衣男子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瀾,一雙深邃狹長的鳳眸中,是一抹深沉,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而把玩着茶盞的右手,則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指節更加突出分明,精緻的茶盞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的細痕。
但也只是在一剎那間,男子手上的力道便鬆減了下來,只餘下茶盞上的那一絲細痕,叫囂着暴露出他的心思。
白袍男子將他的這一舉動收於眼中,儘管並未出聲說一句話,但還是忍不住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卻也無可奈何,他也只得遵從他的命令辦事。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出聲說話,氣氛一下子便陷入了沉默當中,只餘下變得強勁的風,不停地吹拂着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就連湛藍的天空,也變得陰沉起來,白雲逐漸消散。
似乎,要變天了。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青衣男子突然出聲,聲音低沉清冽地說道:“王妃何有反應?”
白袍男子怔愣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始終是一付恭敬的模樣:“當王妃知道那湯藥的用途後,很震驚,似乎也……很氣憤。雖然還是將那湯藥喝下去了,但想必心中定是不好受。”
英挺的劍眉微微蹙了蹙,青衣男子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般地呢喃道:“這事由不得她,就算再氣憤,她也必須喝下去。”
緊抿着薄脣,白袍男子並未出聲應答,只是稍顯嫵媚的臉龐上,是一抹凝重的神情。
有時候這天氣就宛如人的心情一般,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一片藍天白雲,可下一刻便是烏雲密佈,狂風呼嘯,眼看着大雨便就要來了。
原本還在院子裡忙活的下人,也趕緊將晾曬在外的東西,全都收拾了進屋,生怕一會兒便是傾盆大雨造訪,連收拾也來不及了。
彩芝和彩珠將晾曬在院子裡的被褥抱進屋子,卻在剛走上廊前的石階時,便看見了倚在門邊,凝望着天空出神的凌若瑤。
腳下的步子微微頓了頓,彩芝擔心地看着她,清秀的臉蛋上,寫滿了關切,可卻又無可奈何。
有些事情,連凌若瑤這個王妃都無能爲力,更何況她這個小小的奴才呢?
見彩芝的步子慢了下來,彩珠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不解,見她一直望着凌若瑤,也將視線投向了她,於是便更加不明所以了。
張了張嘴,彩珠剛想出聲,就被彩芝給制止了。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彩芝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便率先走進了屋子。
兩人一起走近裡間,將晾曬過的被褥,重新鋪回牀上。彩珠一邊整理着牀鋪,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彩芝姐,王妃這是怎麼了?”
扭頭看了她一眼,彩芝硬擠出一絲笑來,隨口回答道:“沒事,只是昨兒宴會上忙得太累了,還沒恢復過來。趕緊幹活吧。”
彩珠雖心中依舊帶着疑惑,但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便悶頭動作麻利地整理着牀鋪。而彩芝則微微轉過頭去,朝着外間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今晨她替凌若瑤整理被褥的時候,便發現了牀單上的那一灘暗紅,又聯想到昨日夜裡王爺和小姐一同回來的,想着許是王爺昨夜留宿在了這裡。
原本作爲陪嫁丫頭,與凌若瑤一起進入四王府,彩芝便很是替她擔心。這王爺是京城出了名的斷袖王爺,只愛男人不喜女色,小姐嫁給他,不就是變相的守一輩子活寡嗎?
而且,在這王府後院,若是沒有個得力靠山的庇護,儘管小姐並不把兩位側妃放在心上,但難保不會有一天,兩位側妃會騎到她的頭上,若真是如此,小姐可該如何是好?
然而,今晨在發現牀單上的那一灘暗紅時,她便暗自慶幸,自己這一個多月的擔心,想來是白擔心了,王爺似乎也未必如外界傳聞一般,不近女色,這王爺昨夜還不是臨幸了小姐?
只可惜事情的發展並不如她預想的那般美好。
儘管她不是很清楚凌若瑤爲何會讓她將那張染血的牀單燒掉,但她還是能猜出個七八分,想必定是與王爺有關。
不然,今晨王爺身邊最親近的夜公子,怎會突然來找王妃?似乎還帶了個食盒,說是給王妃送東西來。
而自夜公子來過後,小姐便一直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連話也很少說了,一整天都是無精打采的。
她心中很是擔心,卻又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小姐開心起來,更怕自己笨拙的安慰,只會讓小姐更加的不開心。
待到將被褥整理妥當後,彩芝便將彩珠打發了下去,而她自己則拿過一件披風,走向了依舊依靠在門邊的凌若瑤。
將披風仔細替爲她披上,彩芝這纔看向她,蹙了蹙清秀的眉頭,關切地說道:“小姐,起風了,還是進屋去吧。”
然而,凌若瑤卻好似並未聽見她的話一般,依舊一動不動地靠在門邊,目光投向了院子外。
她在思考,思考自己何必這般斤斤計較?只不過是喝了一碗湯藥罷了,雖說味道苦了點,似乎也並未多大的影響。
若非得說有什麼影響,那就是昨晚的那一場折騰,不會讓她懷孕。
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她纔不想懷孕生孩子呢。十月懷胎,若真是懷孕了,她就要好幾個月都頂着一個大肚子,還這樣忌口,那樣不許做。。
而且最最讓她害怕的是,生孩子太恐怖可怕了!
一想到生孩子時,孕婦發出的一聲聲可以稱之爲淒厲的喊聲,她就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感覺到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直地躥向頭頂。
雖說皇甫逸這一番行爲,讓她很是不滿,不想讓她懷孕,昨晚就不應該碰她。但至少,結果是她所想要的,她也並不想有小孩。
再說了,她對皇甫逸又沒感情,又何必這般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呢?這般多愁善感的樣子,可真不像是她的風格。
這般一番沉思過後,她便收起了心中雜亂的思緒,清麗脫俗的臉龐上,陰鬱的神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的淺笑。
扭頭看向彩芝,凌若瑤微笑着說道:“走吧,進屋吧。似乎快要下雨了。”說着,便轉身走進了屋裡。
只留下彩芝獨自站在門口,臉上是一抹茫然的神情。
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變臉果然是和變天一樣迅速。
濃雲翻滾在天際,狂風加重了力道,吹得樹枝呼啦啦的晃動着,天空也在這一刻顯得低矮了許多,似乎立馬就要崩塌下來。
整個京城,原本繁華熱鬧的街道,此時已很難見到一個行人,擺攤設點的小販們,也紛紛帶着自己的貨物,匆匆忙忙地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希望能在大雨到來之前回到家裡。
然而,與這些匆忙的小販們不同的是,在京城的主街道上,有一抹挺拔高挑的身影,正步履穩健,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同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疾風捲起了地面上的塵沙,拍打着街邊店鋪早已關閉的門扉,亦呼嘯着襲向那一抹挺拔的身影。
然而,那男子卻好似並未察覺一般,任由狂風吹動着他那一頭墨黑的青絲,將他那寶藍色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
男子依舊步伐穩健,身形沒有絲毫搖擺地往前走去,就宛如一顆任憑風吹雨打亦挺拔不動的青松。
就這麼一步一步有節奏地向前走去,直到走到了一家已經關門的酒肆前,男子這才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一眼酒肆那一塊被狂風吹得晃動的豎立着的招牌,邁步走了上去。
雙手推了推酒肆的店門,卻發現門從裡面給反鎖了。想來許是怕這狂風將店門給吹開吧。
男子嘗試了幾下依舊未果,只得放棄推門,轉而用力地拍打着店門。
一陣陣響亮的敲門聲,夾雜着呼嘯的風聲,傳進了這一家冷清的酒肆,亦清晰地落入了酒肆裡僅剩下的寥寥幾位客人的耳朵裡。
原本守在櫃檯前打盹的掌櫃,迷糊間聽見有人敲門,便急忙清醒過來,衝着旁邊同樣在打盹的跑堂小廝的腦門就是一記爆慄。
“有人在敲門,還不快去開門!”一聲低吼,掌櫃凶神惡煞地罵道。
今日本來生意挺好,可這突然變化的天氣,讓原本還座無虛席的酒肆,一下子便冷清了下來,只餘下寥寥幾個雷打不動的酒鬼。
此時難得有客人主動上門,他怎麼能輕易放掉呢?
跑堂小廝也立馬清醒過來,揉了揉有些朦朧的雙眼,急忙來到門口,小心地將店門打開了一點縫。
探出頭往外看去,小廝立馬變看見了那一抹站在酒肆外,如青松一般屹立不動的身影。小廝怔愣了一下,急忙出聲道:“這位客官,外面風大,趕緊進來吧。”
說着,便往旁邊側了側身,將門口讓與男子走進。
帶着一身的風塵和涼意走了進來,男子卻只是在店門口停下了腳步,並未繼續往前走,而那一雙凌厲深邃的眼眸,卻將整個酒肆給掃視了一遍,最後落在了角落裡那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
“這位客官裡邊請。”跑堂小廝彎着腰,帶着一臉的笑容說道,“客官請問您需要點什麼?我們這裡有——”
“不用了。”小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子給出聲打斷了。低沉渾厚的嗓音,在這安靜的大廳裡,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反倒讓人爲之一振。
跑堂小廝怔愣了一下,剛想繼續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勸說男子選用店裡最好的酒水,卻見男子已經邁開修長的雙腿,徑直朝着大廳裡最不起眼的那一個位置走去。
小廝就這麼呆愣愣地看着男子,逐步朝着那一個位置走去,心中很是納悶兒,什麼時候那個位置上,竟坐着一個翩翩少年郎?
不僅是他,就連掌櫃的也有些疑惑,他們還以爲,在這個天氣,依舊留在酒肆裡喝的昏天暗地的,都是一些老酒鬼,卻不想還有這樣一個俊美少年。
男子徑直走到了那一個不起眼的酒桌前,垂眼凝視着坐在桌前的那一個俊逸少年郎,卻並未出聲說話,而是一撩寶藍色長衫下襬,動作優雅地坐在了那少年郎的對面。
俊美少年郎擡起頭來看向對面的男子,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的神情。端起桌上的酒碗,他衝着男子舉了舉杯,笑着說道:“你終於來了,等着你喝這碗酒可是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