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予長時間的沒有說話,他是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的,也是知曉這個孩子的隱忍,只是未曾想過他會走上這一條不歸路。
“二叔,我們耽擱的時間太久了。”林昊天看了看門外,適時的提醒着。
林琛予點了點頭,“出去吧。”
當兩人離開洗手間時,林傾剛好吃完了手裡的盒飯,她將盒子丟進垃圾桶裡,站起身,“好了嗎?”
“今晚上我留在這裡守夜,你去隔壁房間睡一會兒。”林昊天扶着林琛予坐上了牀。
林傾拒絕着,“你也辛苦一天了,今晚上我守着。”
“我還沒有虛弱到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時守着,你們兩都去睡覺。”林琛予躺回了牀上,“我是長官,你們都無權反駁,全部都出去。”
林昊天當真是不敢違抗二叔的命令,拉着林傾的手便出了門。
林傾一步三回頭的看着除了有些許蒼白,其餘都還是很正常的父親,最終還是出了這扇門。
走廊上燈光很明亮,溫度相比較於房間會有些低。
林昊天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吃飽了嗎?”
林傾點頭,“吃飽了。”
“睡覺吧,有什麼事明早再說。”
林傾見他推開了隔壁房間的大門,猶豫着問道,“大哥是怎麼救出我父母的?”
“真想知道過程?”林昊天反問。
林傾走到他眼跟前,兩兩四目相接,她道,“嗯,我想知道。”
“你可以想象我從天而降,然後一路披荊斬棘,在千鈞一髮之際,憑一己之力覆滅了所有敵人。”林昊天笑意盎然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林傾扒開他的手,一本正經道,“大哥,我很認真的。”
林昊天順着她的語氣道,“我也是很認真的。”
林傾沉默,知曉如果大哥不說,自己就算是把口水說幹了他也不會透露一個字。
林昊天打開了房間的燈光,“早點休息。”
空蕩蕩的房間裡,有時鐘的搖擺聲有條不紊的徘徊着。
林傾坐在牀邊,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不對勁。
就這樣,她失眠了。
日出東方,一夜平靜。
姜澤毅安排了專機,護送着所有領導平安歸國。
525團氣氛一如既往,哪怕知道今天之後他們又得參與一場猶如生死之戰的考覈,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種安於現狀的心態,他們非常享受每一天的自由時光。
陽光下,一個個年輕的身影恣意的奔跑着,彷彿正在追逐自己那逝去的青春啊。
簡易跑的很快,猶如脫繮的野馬,一眨眼就跑完了一圈。
薛指導員每一天都捧着他的兩顆蛋在操場上轉一圈,顧名思義這叫做胎教,要從胚胎時期就告誡他的兩隻雞,一定要蒸蒸日上做一個有抱負、有夢想的雞。
秦尚書隔着老遠的距離就看見了一副老父親形象的指導員先生,不由得感嘆一聲,“我真怕他哪一天摸着摸着把這兩顆蛋給熱熟了。”
“熟了不是更好,可以直接吃了。”簡易左腳絆住右腳,直接在地上滾了一圈。
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從他身前跑過。
陳宏亦路過時,只說了一句話,“蒼天饒過誰啊。”
簡易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臉上的灰,哭笑不得的爬起來繼續跑。
一架直升機盤旋在營區上空,隨後平穩降落。
沈慕麟率先跳下機艙,朝着身後的女人紳士的伸出了右手。
林傾有些遲疑,卻依舊撐着他的手跳下了直升機。
“回去簡單的洗漱一下,然後再寫一篇報告。”沈慕麟直言不諱道。
林傾一愣,“什麼報告?”
“擅自行動的報告。”沈慕麟一視同仁道。
林傾嘴角抽了抽,“長官,我可以不寫嗎?”
沈慕麟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沒有回答。
林傾乖乖的閉上了嘴,拖着自己那身心疲憊的身體走回了宿舍。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林傾擦拭着溼噠噠的頭髮,坐在桌前,頭也不擡的說了一句,“進來。”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陳宏亦敬禮道,“教官。”
林傾聽見聲音擡了擡頭,看着不請自來的傢伙,問道,“有事?”
陳宏亦吞吞吐吐道,“我只是聽說您回來了,就跑來看了看。”
林傾雙手抵在下巴上,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這個朝氣蓬勃的小夥子,她雖然沒有過那方面的經驗,但好歹也吃過二十幾年的米飯,對於對方那昭然若揭的心思,還是懂的三分。
陳宏亦身體有些僵硬,他往前踏了一步,“您這次任務還順利嗎?”
林傾面色凝重,語氣不溫不火,“軍營的生活確實是枯燥無味,在這個時候,你們處於年輕氣盛的狀態的確是容易對任何女性暗生情愫,但陳宏亦同志你要明白,我是你的長官,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你心存的都只能是敬畏,而不是覬覦,明白嗎?”
陳宏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像自己珍藏的小秘密突然間被人戳破了,還是血淋淋的被戳破了。
林傾再道,“我不想你再繼續犯錯,你的注意力不應該在我身上,明天就是考覈期了,你心裡想的唸的盼的都應該是強大自己,最後無論成與敗,都是問心無愧。”
陳宏亦被她這一席話說的無地自容,看着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容,心裡的期許一點一點落空,他低下頭,從未想過教官會拒絕的如此乾脆,不留餘地。
林傾適當性的放緩着語氣,道,“好好的回去訓練,我們是頂天立地的軍人,兒女情長這種事,不適合你,也不適合我。”
“教官——”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林傾打斷他的話。
陳宏亦閉上了嘴,在對方那犀利的眼神注視中,渾身僵硬的出了這扇門。
林傾背靠在椅子上,捏了捏鼻樑,她看到了孩子眼中的落寞以及失望,她其實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戳破這張紙,可是長時間的沉默給他造成的幻覺讓他早已是無法清醒過來,不得不當機立斷。
陳宏亦一步一回頭,最終帶着說不出來的委屈下了樓。
沈慕麟打開了宿舍門,看了一眼旁邊那一扇緊閉的大門,上前敲響。
林傾聽着再一次響起來的敲門聲,神色不耐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
房門敞開,男人的身影被拉長在屋內。
林傾忙不迭的站起來,敬禮,“長官。”
沈慕麟進入房間,看了一眼她身前那張還是空白的紙,語氣如常,未見起伏,他道,“這兩天時間緊迫,這些報告等過後再寫。”
林傾面露喜色,“真的?”
“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勝任,我不介意你現在就交給我。”
林傾急忙搖頭,“我很鄭重的對待每一分報告,絕對不允許自己有任何不妥的注水行爲,所以我會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寫好這份報告,等過了這段特殊時間,我會交給您的。”
沈慕麟坐在凳子上,擡眸望着她,“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林傾不明他的言外之意,“您想說什麼?”
沈慕麟指了指她身後的凳子,“坐下來再說。”
林傾正襟危坐。
沈慕麟醞釀着一番說辭,委婉的說出來,“你有沒有問過林昊天他是怎麼營救成功的?”
林傾如鯁在喉,她何嘗不知道這件事的蹊蹺,大哥的能力雖然很強,可是能夠在對方的圍攻下還能夠帶着昏迷不醒的父母全身而退,所有人難免都會懷疑,懷疑他是怎麼救出他們的。
沈慕麟道,“其實仔細想想,漏洞百出。”
林傾語塞。
沈慕麟目光更加凝重的注視着她,“你應該也想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長官,我不肯相信這件事,不是因爲我自欺欺人,而是我覺得太過天方夜譚。”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們不能因爲之前沒有遇見過,就否認了之後他的出現。”
林傾吞回了多餘的話,大哥這段日子的奇怪,她確實是看在眼裡,可是她不肯相信,也不願意相信,自家一直以來都是毫無瑕疵的大哥怎麼可能會在有朝一日跟別的人同流合污。
甚至是做了那個喪心病狂的實驗。
“你耳聰目明看的比我明白,你對林昊天的瞭解程度也比我清楚,這件事是與不是,你我好好想想答案便是一目瞭然。”沈慕麟站起身,“軍部還有事,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傾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不知不覺的緊握成拳。
“叮……”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猜想。
林傾清醒過來,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
“小傾,我給你做了酸菜魚,你在宿舍還是辦公室?”熟悉的男人聲音從聽筒內傳出。
林傾一個激靈完全的清醒過來,她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前,剛好看見了大樓下的那輛車。
車旁,男人一手提着保溫盒,一手舉着手機,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回覆。
林傾道,“我在宿舍。”
“我馬上上來。”林昊天掛斷了電話。
沈慕麟剛下了樓便瞧見了迎面而來的男人,兩兩照面,誰也不肯讓開一步。
林昊天面無表情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沈慕麟視線下挑,將目光投擲到他左手上的那隻保溫盒上,語氣平平,“我們525團還是有炊事班的。”
林昊天沒有理會這半路跑出來的程咬金,擡步準備離開。
沈慕麟再道,“你應該很清楚紙是包不住火的。”
林昊天聽着此話,眉頭不可抑制的皺了皺,他下意識的看向與自己擦肩而過的男人,加重語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怎麼救出的長官,就不需要我多說了,依照之前我對你的瞭解,這次任務對你而言有些勉強了。”
“在強者面前,弱者永遠不肯承認自己比對方弱,這也就是爲什麼會有那麼多心裡不平衡導致心理變態的人存在了。”
“也是,之前或許是我太強了,有些人扭曲了。”
林昊天冷冷的斜睨他一眼,懶得再周旋,徑直上了樓。
沈慕麟看着那道桀驁不馴的背影,不由自主的皺緊了眉頭。
他是欣賞林昊天這個人的,從一開始的較量到如今,林昊天的能力他是承認的,只是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剛正不阿的軍人忽然有一天變成了最可怕的武器,稍有不慎,死傷無數的那種破壞力強大的武器。
林昊天臉上掛着笑,未曾敲門,直接推門而進。
林傾似乎已經知道了是他進門,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對方。
林昊天被她那個明顯帶着冷意的眼神弄的手足無措,忙道,“小傾這是怎麼了?”
林傾站起身,她在猶豫,猶豫要不要在這種時候刨根問底,可是她又怕,害怕知道這個早已是事實的答案。
林昊天將保溫盅放在桌上,走到她面前,雙手握在她的肩膀上,言語溫柔,“小傾怎麼不說話了?告訴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林傾輕輕的撥開了他的手,長時間的一言未發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滄桑,她道,“哥,你能告訴我實話嗎?”
林昊天莞爾,“小傾想知道什麼?大哥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是不是參與了實驗?”林傾未曾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林昊天臉上的笑容倏地僵硬,他竟是有些心虛的往後退了一步。
也正是這一步,讓林傾完全的明白了過來。
她道,“你真的這麼做了?”
林昊天轉過身,說的斷斷續續,“是不是沈慕麟告訴你的?小傾你是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我?”
林傾搖頭,“長官沒有說什麼,是我自己懷疑的。”
“無風不起浪,他如果沒有煽風點火,你怎會如此猜忌我?”
林傾走到他面前,目光炯炯有神,“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這麼做了?”
林昊天欲言又止,他甚至都不敢對視她的眼。
林傾強硬的捧住他的頭,任其四目相接,她道,“大哥,你怎麼能這麼做?你不怕死嗎?”
“小傾,我成功了,我不會死的。”林昊天最終還是鬆口了。
林傾聽着他承認的這一句話,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趔趄一步,小時候自己最愛跟着的哥哥,那個總是溫柔以待的哥哥,那個滿眼寵溺的哥哥,好像突然間不見了,只剩下一道幻影,風一來,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昊天握上她的小手,“小傾,你別怕,我不會死的,我真的不會死的。”
林傾抽出了自己的手,決然又冷漠,她道,“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我只知道現在沒有人是我的對手,我可以保護整個林家,保護你。”
“大哥——”
“就算全天下不理解我,小傾你難道也不理解我嗎?”
林傾道,“我是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我好端端的哥哥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他是人,不是鬼,更不是殺人不見血的魔。”
“我是爲了你才心甘情願接受這個喪心病狂的實驗,哪怕全天下的人唾棄詛咒,我也不會後悔。”林昊天強勢的抓住她的手,將她小小的身體束縛在了自己的大手掌下。
林傾神色一凜,她有些懵,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只需要再近一些,再近一點,他就能觸碰到自己的脣。
林昊天用力的鉗制着她的身體,趁着她來不及反抗的瞬間,企圖完完全全的佔有她。
林傾發了狠的一腳踢在了他的大腿之間。
林昊天面色一沉,劇痛之下,他本能的鬆開了手。
林傾趔趄一步,險險的退出了兩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哥哥,慌不擇路般逃離出他的包圍圈。
林昊天單手撐在桌上,隱忍着身體裡爆發的疼痛,他目光閃爍的看着避自己如同蛇蠍的小傾,面帶痛苦之色,他道,“你在害怕我?”
“你、你怎麼能,”林傾語無倫次的說着,“我是你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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