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指導員長嘆一口氣,滿目悲壯的看向沉默不語的兩名長官,他繼續侃侃而談,“雖說525團一直以來都是軍部的笑話,但自從來了沈長官和林教官,我發現就算還是個笑話,也是一個可以見得了市面的笑話了。”
“薛指導員這話說輕了,我可不承認我的兵是笑話。”林傾直接與他擦肩而過,徑直吵着沈慕麟走來。
沈慕麟面不改色的與她四目相接。
林傾停留在距離他三米的位置處,兩雙眼一聲未吭的互看着彼此,似乎都在等待對方先行開口。
陽光從最初的溫柔漸漸的變得火熱起來。
薛指導員瞧着一動不動好像看對眼的兩人,猶豫着要不要勸說他們找一個陰涼一點的地方乾瞪眼,但長官們興致如此之高,他怎麼可以不懂人情世故的跑過去破壞了他們間的你儂我儂呢?
沈慕麟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他道,“昨晚上的事都是意外,我沒有想到二伯的藥會是這樣的效果。”
林傾不以爲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第一次知道用力過度會留下這樣一道痕跡。”
“那些藥我都扔了。”沈慕麟再道。
“扔了挺可惜的,萬一以後能用到呢?”話一出口,林傾才知失言,那不僅是對長官身體的質疑,更是對他身爲一個男人的能力的質疑。
沈慕麟笑了笑,“不需要。”
林傾閉了閉嘴,環顧四周,空蕩蕩的營區裡彩旗飄飄,卻不見士兵們羣起激昂的跑過,她問,“人呢?”
“他們自知這段日子消怠了訓練,強烈要求我加強訓練,我也適當性的給他們安排了七日訓練。”
“這個時候?”
“嗯,十分鐘之前出發了。”
林傾吞回了自己險些呼之欲出的話,如此說來,未來的這幾天,整個營區就只有他們兩?
不對,還有一個時不時會追逐逝去青春的薛指導員。
薛指導員穿着軍裝心急火燎的從操場上跑過去,追着一公一母兩隻雞,玩的不亦樂乎。
大概是軍營裡的日子太過寂寞,他老人家便是想着法的折磨自己,別人不是養貓就是養狗,軍營不許養這類動物,他倒好,硬生生的養出了兩隻雞當寵物。
聽525團那羣兵蛋子說過,薛指導員的這兩隻雞是從還是一顆蛋開始就養起來了,看着它們破殼而出,看着它們蹣跚學步,看着它們洞房花燭,看着它們結婚生蛋,然後每天看着它們吃着蛋。
作爲一個老父親,太不容易。
“咕咕咕,咕咕咕。”薛指導員追着追着扶了扶腰。
林傾有好幾次忍不住想着逮了這兩隻雞烤了,但總是在最後即將宰一刀的時候,他這個老父親心有靈犀的跑回來了,然後大喊一聲:“刀下留人。”
薛指導員抱着他的兩個苦命孩子相依相偎的離開了。
林傾嘆口氣,下一次她一定要下手快一點,儘量趕在對方回來的時候已經拔光了毛。
兩隻雞在薛指導員的懷裡拼了命的掙扎着,撲了他一嘴的雞毛。
薛指導員像苦口婆心的老媽子似的一邊走着一邊唸叨着,“別急別急,咱們回雞窩生蛋。”
“你在看什麼?”男人的聲音從她的右側傳來。
林傾聞聲回過頭,他一如既往笑的雲淡風輕,脣角微微上揚,只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弧度。
沈慕麟看了看天色,晴空萬里,陽光明媚,“看來這幾日我們會很閒。”
林傾沉默不語。
沈慕麟斜睨她一眼,“林教官這幾日可以適當性的放假兩日,等那羣兵回來可不會這麼輕鬆了。”
林傾站直身體,語氣一絲不苟,“是,長官。”
“走吧,太陽挺曬人了。”沈慕麟擡步走向辦公大樓。
林傾繞到他面前,昂首挺胸的敬禮,“這幾日我申請回家一趟。”
沈慕麟止步,兩兩目光相接,他問,“回家?”
林傾直言不諱,“是的,長官。”
“回家做什麼?我記得你父母好像目前都不在國內。”
林傾再道,“我大哥讓我有空回去一趟,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和我相談。”
沈慕麟本是打算鬆口的那席話瞬間被吞了回去,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女人從容淡定的面頰,嘴角自始至終的保持着上揚的弧度,他道,“本來是可以允許你這個請求的。”
林傾仰頭,再次敬禮,“是,長官。”
“你先聽我說完。”
林傾保持安靜的等待長官吩咐。
沈慕麟神色突然凝重起來,他道,“可是我仔細想想,士兵們在不停的進步,身爲長官的我們怎麼可以懈怠了自己,所以我在一分鐘之前決定了也給咱們安排一個七日訓練,林教官有沒有異議?”
“……”
沈慕麟見她一言未發,再說着,“既然林教官沒有異議,那你可以回去收拾一下裝備,半個小時候後我們出發。”
林傾欲言又止,見長官已經一錘定音,身爲一個稱職的教官,理所應當要不遺餘力的增進自己的力量,怎麼可以因爲一點點私事就敷衍了正事。
爲將者,怎可爲兒女情長之事耽擱了國家大事。
不可不可。
沈慕麟若有所思的看着離開了自己視線的女人,諱莫如深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喜歡她回去見那個什麼什麼林昊天,他有企圖,自己能夠感受到他對她有很濃烈的企圖。
不是那種普通兄長對待胞妹的感覺,像極了男性對女性之間的關心。
林傾半信半疑的回到宿舍,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訓練時所需裝備。
“叩叩叩。”敲門聲毫無預兆的響起。
林傾不曾回頭,直接道,“請進。”
“咯吱。”房門輕推打開。
林傾沒有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下意識的回過頭。
沈慕靖站在門口處,不進不出,單臂撐着房門一側,目光下挑,帶着些許憂鬱,他的頭髮隨風輕輕蕩了蕩,他沒說話,就這麼不吭一聲的站着。
林傾放下手裡的揹包,不明道,“長官有事?”
沈慕靖擡眸,眼神迷離,像極了一個白內障患者無法對焦的那種朦朧感,他道,“我沒事就不可以過來坐坐嗎?”
林傾眉頭微蹙,卻又不敢質疑長官,站直身體,道,“請進。”
沈慕靖甩了甩自己的頭髮,走的愜意又瀟灑,他擡腿一個轉身,自以爲華麗又帥氣的坐在了凳子上,隨後翹起一腿,嘴角露出一個邪魅不羈的放蕩微笑,“林教官也請坐。”
“我就不坐了,長官還在等我。”林傾扛起自己的揹包。
沈慕靖噌的一聲站起來,直接按住她的肩膀,“別聽我那個缺心眼的三哥的話,他就是喜歡光明正大的戲耍手下的兵,他的話聽一半就夠了,比如讓你回宿舍收拾東西,你就只需要聽前半句,回宿舍這三個字。”
林傾往後退了一步,保持着兩人之間的距離,她道,“這是任務,我不得違抗。”
“你難道就不想和我說說話?”沈慕靖步步靠近她,目光迷離,像是被風沙眯了眼,他笑,“你不覺得我今天很不一樣?”
林傾仔細的觀察了對方數眼,除了眼神不怎麼好以外,她並沒有覺得他有什麼特別之處。
沈慕靖眯了眯眼,瞳孔一點一點的收縮,他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企圖撬開她的內心,好好的品讀品讀她的心裡世界。
卻是空空一片。
他閉了閉眼睛,隨後再一次睜開雙眼,全神貫注的觀察着她,她的眼睛又大又亮,裡面還有星辰在閃爍,只是除了看見自己被縮小的影子外,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他突然間定睛,他看到了她脖子上藏匿在衣領處若隱若現的一抹紅印。
按照他的經驗而言,這抹紅點點像極了法式熱吻過後殘留的痕跡。
吻痕!
林傾垂眸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一大半,她不再耽擱,繞過今天視力不怎麼理想的男人,徑直朝着大門口疾步而去。
沈慕靖忙不迭的追出去,他擋住她的去路,支支吾吾的指着她。
林傾皺了皺眉,加重語氣,“長官,我還有任務。”
沈慕靖吞了吞口水,再一次的伸長腦袋觀察了一番她那根細又長的脖子,毫不避諱直接脫口而出,“誰親了你?”
林傾神色一凜,條件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此不打自招,任誰都看出了其中端倪。
沈慕靖一副痛心疾首的單手撫了撫心口,“你怎麼能揹着我跟別的人暗度陳倉?”
“……”
沈慕靖長嘆一聲,“告訴我,是誰做的?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做主,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要你親回去。”
林傾道,“長官,這只是一個誤會。”
沈慕靖目光如炬的盯着她,書上常說一個女人如果肯爲另外一個男人解釋什麼,她一定是對那個男人有了想法,或者說這種事很明顯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是他們情投意合之後順理成章該做的事。
林傾再道,“時間真的不早了,長官您如果閒着無聊,薛指導員的兩隻雞又跑了,麻煩你去抓回來。”
言罷,她毫不遲疑的與他擦肩而過,消失在樓道處。
北風蕭蕭,寒風瑟瑟,沈慕靖傷心欲絕的擡頭望着天花板,他堂堂一個大校,怎麼就淪落到去捉一隻雞的下場了?
林傾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停機坪前,喘着氣,站直身體,敬禮,“長官。”
“怎麼來的這麼晚?”沈慕麟率先上了機,轉身伸手遞到她面前。
林傾頓了頓,隨後還是伸出了右手,借力使力的爬上了直升機。
沈慕靖戴上耳罩,下達着命令,“出發。”
直升機盤旋而起。
一輛車停在了525團營門口,來人瞧見了升空的直升機,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
林昊天望了望轉瞬即逝的直升機,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
“咕咕咕,咕咕咕。”薛指導員追着一隻雞跑了大半個營區,筋疲力盡的坐在了地上,任憑那個不聽話的傢伙上躥下跳着。
“咕咕咕,咕咕咕。”沈慕靖從小巷子裡穿了出來,追着另一隻雞玩的不亦樂乎。
林昊天隔着老遠的距離便是瞧見了奔跑在陽光下的傢伙,疾步而去。
沈慕靖往前一撲,成功的逮到了這隻頑皮又任性的傢伙,很有成就感的站了起來,還未站直身體,手裡的雞便被人強行的拽走了,隨後它又一次驕傲的撲騰着翅膀咕咕咕的跑走了。
“我去你大爺的,誰特麼敢放走老子的雞?”沈慕靖義憤填膺的回頭瞪着來人。
林昊天面不改色的看着他,“沈大校倒是空閒的厲害,沒事跑來這裡捉雞玩。”
沈慕靖拍了拍手上的灰,冷哼一聲,“我這叫與民同樂,你這種不懂人情世故的傢伙是不知道人間樂趣的。”
林昊天自動忽略了他的存在,不知爲何,他覺得今天的525團出奇的死寂,連那羣不要臉的凖鷹隊隊員都不見蹤影了。
“別找了,都出去了。”沈慕靖撿起飄落到地上的軍帽,扣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咧開嘴笑的一臉的恬不知恥,“你家小傾也走了。”
林昊天往後退出幾步,他是明白這個傢伙的能力,刻意的隱下心裡的想法。
沈慕靖嘖嘖嘴,“不要以爲你離我遠遠的我就聽不見你在想什麼。”
林昊天朝着自己的吉普車走去。
沈慕靖緊隨其後,不忘煽風點火道,“身爲兄長,你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你知道話多的人都是什麼下場嗎?”
沈慕靖笑笑,“什麼下場?”
“不是爛舌頭,就是爛屍體,你可以挑一個。”林昊天止步,目光犀利的投擲到對方的身上。
沈慕靖嘴角抽了抽,“真是一個不懂人間樂趣的傢伙,本來還想告訴你,你家小傾不知道被哪個癟犢子給抱着狠狠的揪了一口,連脖子都親腫了,現在想想還是算了。”
林昊天一把攥住他的衣領,語氣凌冽,“你剛剛說什麼?”
沈慕靖被硬生生的提着懸了空,他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這個男人,瞳孔一點一點的收縮,他企圖控制着他的身體,壓着嗓子道,“放我下來。”
男人卻是充耳不聞,目眥欲裂的瞪着他,“說話,再重複一遍你剛剛說的話。”
沈慕靖目光一沉,更加深邃的注視着他,他眼中的清明沒有變的混沌,相反他看到了一處火,一處正在蠶食他理智的火焰。
林昊天將他丟開,頭也不回的朝着營區內走去。
沈慕靖喘了喘氣,他扭頭看向匆匆離開自己視線的傢伙,疑惑的皺緊了眉頭,只有精神力比自己強大的傢伙他才無法控制他。
可是林昊天只是一個普通人,爲什麼自己無法控制了?
等等,他是林傾的哥哥,難道他們林家都是擁有強大自控力的傢伙?
林昊天看見了抱着兩隻雞心滿意足走來的薛指導員,迎面直上。
薛指導員莫名的察覺到了一個危機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隻手驀地覆蓋在自己的額頭上,下一瞬,頭痛欲裂,有什麼記憶被強行的提了出來,他渾身上下劇烈的哆嗦着。
林昊天搜尋着他腦海裡關於小傾的所有記憶,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紅印,看到了她望着沈慕麟那個傢伙時那含情脈脈的小媳婦眼神。
“呼呼呼。”汗水從林昊天的額頭一顆一顆滴落,他往後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薛指導員暈倒在地上,手裡的雞成功脫困的跑了出去。
林昊天隨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雙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最後怒不可遏的一拳頭砸在了身側的大樹上。
“嘭。”樹枝起初只是不足輕重的顫了顫,卻在下一秒,從樹根位置裂開一條條縫,最終整棵大樹不堪重負的倒塌下去。
枯葉翩躚的落在了他的四周,他稍稍的平靜了些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手指頭在陽光下不可抑止的輕顫着。
你的身體會在不知不覺的改變,漸漸的你會發現你的力量無窮無盡,類似於機器人,除非身體死亡,否則你就會一個行走中的能源體,任誰都無法左右你的力量。
你會是最可怕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