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知道了然後呢?
林傾等待着男人的進一步行動,然而他卻像是入定了一樣繼續站在她旁邊打着蒲扇。
不遠處,方子異本是打算拿出自己的十米八氣場翻過高牆時,不知爲何突然間被一股腐臭的戀愛味道糊了一臉,一時腳底打滑,就這麼眼瞎的撞在了牆上,撞得之狠,險些當場光榮陣亡了。
秦齊蹲在他面前,嘆了口氣,見着死不瞑目的戰友,大仁大義的替他遮上了雙眼,“你好些去吧,你的那些沒有完成的使命,兄弟我替你扛。”
方子異噌的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怒不可遏的追着秦齊,“你給老子站住。”
秦齊縱身一跳,不費吹灰之力便爬上了三米高牆,隨後猶如脫繮的野馬一溜煙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方子異拍了拍身上的灰,也沒有再追過去,而是守在起點位置等待着對方的踏着風火輪那般驕傲的跑回來。
秦齊本是準備炫耀一番自己破了紀錄的速度,剛踏過終點位置,目光一聚,突然滋生一種不祥預感。
方子異笑意盎然的盯着他,用着老父親那慈祥憨厚的笑容望着自己歸來的戰友,他道,“回來了啊。”
秦齊苦笑着往後退了退,眼珠子睜的大大的,直接落在對方那把AK步槍上,目測彈匣充沛,憑着方子異的射擊能力,不說百發百中,好歹也有八成以上的子彈得落在自己瘦弱的身體上。
方子異未再考慮什麼,雙手執槍,食指扣下扳機,子彈咻的一聲衝出了槍口。
秦齊踉蹌一步,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不用玩這麼大吧。”
“嘭。”子彈落在了秦齊的後心窩位置,因爲衝擊力,他的身體高高的往前一撲,直接啃了一嘴的泥。
林傾瞧着又打又鬧的一羣人,本打算吹響哨子呵斥呵斥一番這羣無法無天的兵蛋子,剛拿起哨子就被一隻手強勢的扣住。
沈慕麟面帶笑容,似乎並沒有生氣這羣士兵的打打鬧鬧,他說着,“不用那麼嚴肅,偶爾的放鬆放鬆有利於身心成長。”
林傾嘴角抽了抽,她終於知道這幾天爲何覺得不對勁了,敢情出問題的人就是眼前這個笑的恬不知恥的男人啊。
沈慕麟繼續打着蒲扇,看了看時間,“可以吃午飯了,餓嗎?”
林傾皺了皺眉,忍不住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了?”
沈慕麟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我變什麼了?”
林傾說不出來他變了什麼,但無論是從外表還是內涵,他都覺得自家高冷的長官大人,好像變了,變得有點娘,有點粘人了。
沈慕麟拿出手絹想着替她擦擦汗,“你這是什麼眼神?”
林傾道,“沒什麼,你餓了?”
“我怕你餓。”沈慕麟牽起她的手徑直走向了食堂方向。
因爲來的太早,食堂裡空空無人。
林傾看着牆上掛着的時鐘,正好十一點整,他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炊事班班長同志很苦惱,按照凖鷹隊的規矩,不到十二點是不允許放飯的,而如今帶頭破壞規矩的人就是當初定下規矩的人。
沈慕麟站在櫥櫃前,雙目一一打量而過,他道,“小傾想吃肉。”
班長同志叫苦不迭,他忙道,“還在準備食材中,大概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做出來。”
沈慕麟繞着櫥櫃轉上了兩圈,櫃子裡乾淨到一塵不染,除了幾隻準備裝食物的餐盤外,就只有幾個早上沒有吃完的饅頭,看那樣子,冷了之後估計能砸死人。
林傾站在他身側,“要不我們晚一點再來?”
沈慕麟點頭,“好。”
炊事班班長高懸的心臟緩緩的放下來,結果還沒有迴歸正位,又聽得對方說着。
沈慕麟道,“你們炊事班最近太不嚴謹了,萬一中途有士兵餓瞭如何是好?按時按點放飯,這規矩得改。”
“……”
“好了,加緊準備手裡的工作,我稍後再來。”沈慕麟拉上林傾的手頭也不回的出了食堂。
林傾掩嘴偷笑着,“這好像是你定下的規矩。”
沈慕麟腳下一停,“看來之前的我的確是不近人情了。”
“慕麟。”林傾突然出口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沈慕麟看着她,“怎麼了?”
林傾猶豫一番,還是慎重的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奇怪?”
沈慕麟不明她的言外之意,“我有什麼地方很奇怪?”
林傾眉頭微蹙,“你好像沒有之前那麼嚴肅了。”
沈慕麟莞爾,“難道我一直以來都不是謙謙君子嗎?”
“你現在挺像一個任性的孩子。”
沈慕麟摩挲着她的手掌心,“那我這個孩子想他的姐姐帶着他去一個秘密的地方做一點秘密的事,可好?”
林傾羞赧的推開了他的手,朝着操場方向走去,“我去看看525團那羣傢伙有沒有偷懶。”
沈慕麟見她逃之夭夭,笑意盎然的轉過身,本是打算進食堂再去威嚇威嚇最近有些怠慢了伙食的炊事班,卻是剛走了一步,便是發現角落裡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潛伏着。
來人似乎也是料到了自己暴露了出去,不再隱蔽,直接現身。
沈慕麟面無表情的盯着不請自來的傢伙,道,“林隊長什麼時候也成了那些不入流的偷窺者了?”
林昊天不惱他的挑釁,走至他面前,兩兩四目並不友好的互相觸碰着,他道,“有點事找你。”
沈慕麟知曉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開口說着,“有事請直說,你也不需要跟我拐彎抹角。”
“我想和你合作。”林昊天開門見山道。
沈慕麟疑惑,有些戒備的盯着竟然主動要求和自己合作的男人,他道,“你想和我合作什麼?”
林昊天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直接道,“我承認在馮廷議這件事上,是我助紂爲虐,但我想這個時候亡羊補牢也不算太遲吧。”
沈慕麟目光如炬的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你這樣突然間轉變態度,我有些受寵若驚了。”
“你們這些人可真是奇怪,之前求着逼着我同你們合作,我最後鬆口了,你們倒是一個個懷疑了,甚至開始避諱了,這算不算矛盾?”
沈慕麟不置可否,“畢竟一個人答應的太爽快,保不準這其中會不會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在懷疑我?”林昊天眯了眯眼,“我林昊天雖說之前有些誤入歧途,但我坦坦蕩蕩,還不屑用這種事來設局陷害。”
“這話說的倒是有理有據,我如果再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顯得卑鄙了。”
“你相信我了?”
“說相信也不是完全相信,畢竟我們並不像是友好到可以推心置腹的關係。”沈慕麟伸出右手遞到他面前。
林昊天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右手,握上他的手。
沈慕麟道,“之前的種種,我倒是可以既往不咎,之後的種種,我們只談公事,不談私事。”
林昊天冷哼一聲,“你說的沒錯,在小傾的事上,我絕不會放棄。”
沈慕麟不甘示弱,“我還真擔心你之後會不會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林昊天瞥了他一眼,“既然你不肯相信我,又何必跟我合作?”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想你和我一樣懂得以大局爲重。”
“這算不算給了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沈慕麟,我不吃你這哄孩子的一套功夫。”
沈慕麟雙手隨意的搭在口袋裡,笑了笑,“可是我這個本事百試不爽。”
林昊天戴上軍帽,走至路邊停靠的車上,“接下來要談的事,就要避諱隔牆有耳了。”
沈慕麟跟隨其後,上了車,車門緊合。
時間彈指即逝,有微風吹拂過草叢,傳來稀稀疏疏的響動聲。
林傾正在太陽下目不轉睛的望着開始訓練了一輪又一輪的士兵們,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的二十米外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那一雙眼。
陽光下,她的背影是燦爛的,彷彿點綴上了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閃爍着最嬌豔的光芒。
林傾不以爲意的回過頭,正巧對視上他避之不及的眼神。
林昊天正準備安靜的離開,卻未曾料到她會突然間回頭。
林傾第一時間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兩人就這麼尷尬的隔空相望了大概有一分鐘時間。
林昊天看出了她的猶豫,主動上前,他一如既往的掛着那抹溫柔的微笑,他輕喚一聲,“小傾。”
林傾低下頭,大哥的眼神太過濃烈,濃烈到好像有一團火正在他的眼中灼燒,她有些畏懼被這種滿是希望的眼神對視。
林昊天再近了一步,用着玩笑的語氣道,“這是不想和我說話了?”
“不是。”林傾忙不迭的擡起頭,兩兩四目相接。
林昊天擡起手想着摸了摸她的臉,卻被她不着痕跡的躲開了。
林傾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直接避開了他的觸碰。
林昊天眉頭微皺,“你在害怕我?”
“不是。”林傾同樣搖頭着。
“小傾,你這樣,我很難過。”林昊天幾乎已經走到了她的眼跟前,只要自己再踏上一步,必然她就能完全進入自己的領地,無處可逃。
林傾轉過身,含含糊糊道,“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昊天強勢的擋住她的去路,“小傾,你真的在害怕我?”
林傾咬了咬脣,她擡頭,“大哥,我只是不想在這種尷尬的氣氛裡與你相遇。”
“尷尬嗎?可是這卻是我夢寐以求想要的。”林昊天嘗試着抓住她避閃的手,卻再一次被她輕巧的避開了。
林傾往後退了一步,兩人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離,她道,“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們無論是身份,還是性格,都不適合。”
“他沈慕麟哪一點比我好?”林昊天質疑道。
“他挺好的,你也挺好的,只是你的好對我而言,不是我想的那種。”
林昊天自嘲般苦笑一聲,“小傾,我只當做你是一時之間被他迷糊了心智,你會明白,我比他更適合你。”
“大哥——”
“沈慕麟是一塊冰,你如果想要融化他,必然會凍傷你自己,這樣兩敗俱傷的愛情,是負擔,是累贅,是傷害的。”
“大哥,你不是我,你不懂我要的,這就是我想要的。”林傾往着宿舍方向跑去。
林昊天有意的想要跟上她的腳步,卻是跑了一兩步又無助的停了下來,他獨身一人站在空蕩蕩的營區裡,雖說豔陽高照,卻是寒風瑟瑟,他被冷的渾身都在顫抖。
林傾氣喘吁吁的站在樓道處,單手撫了撫心口不安的心臟,她確信自家大哥沒有再追過來之後,脫力的坐在了樓梯上,煩躁的扯了扯自己的頭髮。
突然間,她的身前唐突的出現了一雙軍靴。
她順着鞋子表面擡起了自己的頭,看見了樓梯下對着她莞爾一笑的男人。
沈慕麟坐在她身側,替她擦了擦額頭上那密密匝匝的汗水,笑道,“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水?”
清風徐徐,空氣裡好像都浮動着一絲曖昧的味道。
“等一下聽說隊長他們要去軍部例行開會,我們要不要趁此機會去後山玩耍玩耍一番?”
“這麼明目張膽的作案,你就不怕隊長知道後秋後算賬?”又一人的聲音。
“怕什麼?你們不覺得隊長最近的注意力都不在我們這羣小士兵身上嗎?那雙眼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貼在咱們林教官身上,就跟狗腿子似的。”再一人說着。
“臥槽,你這話話糙理不糙啊,隊長最近頹廢了,每一天都眼巴巴的看着我們教官,雖然軍營裡男女分佈不均勻,一個營區也不一定見到一隻雌性生物,但隊長太過任性了,每一天都是一副求偶的表情,他這樣當我們瞎嗎?”
“隊長這是多巴胺分泌的太茂盛了,隊長頹廢了,放縱了。”
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從院子裡走過,聲音由遠及近,談天說地,一聲更比一聲高。
直到他們推開了宿舍那一扇虛掩的鐵門之後,聲音戛然而止。
兩雙眼直勾勾的落在這一羣笑意盎然的士兵們身上,猶如加了特效,瞬間冰凍了他們那火辣辣的熱情,一個個像個冰錐子一樣動彈不得的站在原地。
我他媽剛剛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