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兒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就連王楚柳的臉色都有些掛不住。
王楚柳爲難地看了一眼周真兒,問那管事媽媽道:“我姐姐的情況,媽媽也看到了,不能等姐姐的身體好些了,再搬到東園去嗎?”
那管事媽媽面帶微笑地說道:“還請周侍妾不要令老奴爲難。”
王楚柳聽到這裡,不由咬了咬脣,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怒火,見王楚柳還要跟她爭執,冷冷地說道:“算了,楚柳妹妹,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如今我已失勢,也怪不得別人落井下石。”
說到這裡,她到底忍不住心中的憤怒和怨氣,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爲蕭姨娘是個寬厚大氣,與衆不同的,沒想到,竟是她先踩我一腳,我真是看錯她了。”
管事媽媽聽到這話,垂下眸子,脣邊的笑意微收,卻是沒有反駁她,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她這不敬的話一般,反倒是讓周真兒一陣氣悶,覺得自己被人給輕視了,心中感到無比的羞恥和憤怒,反而激起了她心中的倔強和好勝心——
她寧死也不願意在蕭如萱的下人跟前示弱。
“走,我們這就走!免得讓人認爲我們賴在這裡。”周真兒一邊怒氣衝衝地說着,一邊從牀上下來,並且吩咐下人收拾東西。
管事媽媽笑眯眯地說道:“那就多謝周姨娘配合了,我們主子知道了,也會讚一句周姨娘識大體的。”
氣得周真兒險些暈過去。
周真兒回來沒多久,就被趕回了孃家,無論是嫁妝,還是其他都好好地封存着,因此,收拾起來也很容易,沒過一會兒,東西就收拾好了。
周真兒是真得被人給氣到了,見管事媽媽還沒走,她便板着臉她說道:“我已經收拾好了,馬上就去東園,你也不必在這裡盯着我,我不是那等死皮賴臉之人。”
管事媽媽說道:“奴婢當然相信周姨娘。不過,咱們秦府的規矩,一個侍妾只能帶兩個下人進府,不拘是丫鬟還是婆子。其他的,必須都是大元帥府安排的下人才行。周姨娘您帶來的下人,未免也太多了些,所以……”
當然,如果懷了身孕,肯定是要添人的。
周真兒嫁入秦府時,也只帶了兩個丫鬟而已,後來又添置了幾個,來到應天府後,周家又送來幾個可靠之人,總算是有了一個貴妾該有的排場,不算蕭如萱給她安排的下人,加起來足足有十幾個,沒想到,這還沒過幾天呢,就又被打回原形了。
周真兒一張臉火辣辣的疼,她恨恨地瞪着管事媽媽,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鑽出來。
“好,你們很好!也罷,那就讓小蝶和小容陪着我吧!”雖然她們的能力有限,但是她們對自己是最忠心,跟着自己的時間也最長,其他人雖然能幹,但是她信不過。
管事媽媽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不過,她看來看王楚柳,說道:“那王姑娘……”
東園是大元帥的侍妾所居之地,她們地位不高,根本算不得是大元帥府的主人,甚至連半個主子都不算,按理說,她們是沒有那個權力招待客人的,平時連父母的面都不能見,這周真兒再帶着王楚柳住進去,就有些不合規矩了。
而且,王楚柳住進去,這身份也尷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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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柳聞言,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去,用低落的聲音說道:“姐姐,要不然,我就搬出去吧?總不能讓姐姐爲難。”
“那怎麼行?你可是我最好的妹妹,最親近的人,我怎麼捨得將你攆出去呢?”周真兒焦急地說道。她已經習慣了萬事依賴王楚柳,還想着讓她給自己出謀劃策,恢復以往的榮光呢,若是沒了她,自己以後可怎麼辦?
“可是……我住在這裡,不合規矩……”王楚柳的神色看起來十分難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王楚柳自然是不願意離開大元帥府的,她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留下的,這麼說,也不過是以退爲進,激發周真兒對自己的維護之心罷了,而且她也自信周真兒離不開自己,定然會想盡辦法讓自己留下來。
“這……這……”周真兒心中亦是混亂無比,突然,她看到一旁的小蝶和小容,眼睛突然一亮,說道:“這位媽媽,不如這樣,你看讓楚柳妹妹,代替我其中一個丫鬟的位置,行不行?”
王楚柳聞言,臉色一僵,她怎麼也沒想到周真兒會相處這麼一個餿主意,她這是將自己當成丫鬟了嗎?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就算她非常不願意,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爲了留在大元帥府,她做出什麼犧牲都可以。
管事媽媽有些犯難,說道:“周姨娘,奴婢姓孫,你喊我孫媽媽就是了。不過你說的這話,有些不合規矩,王姑娘並非下人,怎麼能代替丫鬟的位置呢?”
“孫媽媽,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就通融一下吧!”周真兒立即給小蝶使了個眼色,小蝶連忙將一個荷包塞到了管事媽媽手中。
“這……”孫媽媽假意推辭了兩下,到底還是鬆口了,將荷包攬到袖內,說道:“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不過,王姑娘以後就不是大元帥府的客人,而是下人了。若是可以的話,最好弄個賣身契來,就算不是死契,籤個活契也行呀!”
“孫媽媽,你這個要求,就太過分了。楚柳妹妹以前可是官家千金,怎麼能做下人呢!就這樣,我還覺得委屈了她呢!”周真兒義憤填膺地指責她道。
王楚柳此時也擡起頭來,用清澈而又堅定地目光看着孫媽媽說道:“孫媽媽,不必麻煩了,我是不可能籤契做丫鬟的,我也不是非要留在大元帥府,大元帥府不留人,我走就是了。”
孫媽媽臉色不變,甚至還笑眯眯地說道:“王姑娘是走是留,老奴都無權置喙,王姑娘請便就是了。”
難道他們大元帥府還會強留她不成?真是可笑!
然而她不留人,自有人想要留人。
“楚柳妹妹,你不能走呀,你難道也要拋棄我了嗎?”周真兒急切地說道。
王楚柳卻只是搖頭不說話。
孫媽媽卻笑道:“老奴聽說,王姑娘無依無靠的,現在還在外面找活幹,做什麼不是做呢?在外面的工錢,甚至還不如在大元帥府當丫鬟來得體面,賺得也多!而且做主子身邊的大丫鬟,更是威風無比,你們又有姐妹之宜,難道周姨娘還真能將你當個丫鬟使喚不成?你籤個活契,過個幾年就又成了自由身,到時候正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外人也只是一位王姑娘是周姨娘的妹妹而已,不會真當你是下人。”
王楚柳對自己自己當丫鬟,其實沒有太大牴觸,反正對她來說,達成目的才最重要,而且她也有信心控制周真兒,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只是,一旦成了丫鬟,名分上可就太吃虧了,以後就算是引起了秦大元帥的注意,名分也不過是個通房而已,實在太過低賤了。
可事已至此,她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對呀,楚柳妹妹,你就籤個兩三年的短契吧,我知道這樣委屈了你,可是你不是說,爲了我,什麼都願意做嗎?而且,我也不可能真把你當成丫鬟,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我的親妹妹。”
周真兒被孫媽媽說動了,說完之後,就殷切地看着王楚柳,似乎很想讓她一口答應下來。
王楚柳的確有意答應下來,但是,聽到周真兒這番話,她卻覺得心裡一陣陣噁心,對她的厚顏無恥,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虧她以前,還覺得她是真心對自己好,偶爾還有過動搖,現在,她總算明白了,周真兒本質上,就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無論口頭上說得多好,該犧牲別人時,卻是絲毫不手軟。
王楚柳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有點受傷的看向周真兒,周真兒似乎有些心虛,目光移開了一瞬,但很快,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到王楚柳身上,依舊期盼地看着她說道:“楚柳妹妹,爲了我,你就留下來了吧!反正,你也無處可去了。”
王楚柳勉強一笑,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
周真兒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是,配上她那張臉,卻顯得慘不忍睹,讓人不忍直視。
“太好了,楚柳妹妹,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周真兒握着她的手,親熱地說道。
說完,她看向一旁有些忐忑的小容,說道:“小容,你以後就不要跟着我了,我會把你送回周家去。”不只是她,還有其他周家送來的下人,都要一併送回去。
比起能說會道的小蝶,小容的確不討周真兒喜歡。
小容對此早有預料,可是聽了這話,還是覺得傷心不已,畢竟,她自己對周真兒如此忠心,即便她在困境的時候,她也不離不棄,只是不太會說話而已,那知現在卻被一腳踢開。
但她又能說什麼?只能委委屈屈地跪下給她磕頭,答應了下來。
“既然決定好了,請周姨娘移步去東園。孫媽媽開口說道。
周真兒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被陰沉所取代。
她差點忘了這一點了。
周真兒帶着小蝶和王楚柳去了東園。
原本週真兒就住在趙涵秋院子的後面,兩進大院子,還有個小小的後花園,關鍵是離太夫人的院子很近,大元帥若是要過來留宿,也更容易一些。
可東園卻遠得很,在最東邊,而且還靠後。雖然也是兩進的院子,但是有跨院,還有後罩房,房間着實不少,但是,六個侍妾擠在一起,到底很不自在,而且還有諸多限制,平時連院門都不能隨意進出,若是煩了,也只能在院子裡,或者後花園裡逛一逛。
到了東園之後,孫媽媽給周真兒安排了三間廂房,位置還不錯。
周真兒卻非常不滿,說道:“這裡不是還沒有住滿嗎,爲什麼只給我安排三間房屋,便是我自己住一個小院也有空餘的。”
東園算不上小,房子也多,的確有不少空餘,周真兒見自己的活動範圍只有是三間房,跟以前的生活落差太大,頓時不滿意了。
孫媽媽卻老神在在地說道:“周姨娘就知足吧,這東園裡早晚還得添人,您若是都佔了,以後哪還有空房子給別人?咱們得按照規矩來。再說,也只有這三間房收拾了。”
周真兒皺了皺眉,嫌棄地環視一週,說道:“既然單獨的小院不成,那讓我去住正房。”
她雖然被貶爲侍妾,到底跟那些侍妾不一樣,總要有所區分。再說,小院的正房是十分寬敞的,雖然只是一明兩暗的格局,但兩邊有耳房,寬闊多了,最重要的是,還能凸顯自己的地位,總比住廂房舒適多了。
孫媽媽打量了周真兒一眼,忽然笑道:“周姨娘說笑了,正房已經有人住了。”
“是誰,讓她搬出來!”周真兒心裡更不舒服了,直接命令道。
難道她的身份,還比不上區區一個侍妾嗎?
“那可不行。正房裡住的可是辛姨娘,辛姨娘懷了身孕,身子尊貴的很呢!”孫媽媽說道。
周真兒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略顯嬌美的聲音——
“是誰這麼霸道,一來就要搶別人的地方呀?真是太沒規矩了。”
話音剛落,一名女子就被人簇擁着走了進來,將原本就不算太寬敞的廳堂擠得滿滿當當的。
這名女子雖然算不上是國色天香,卻也是極爲美貌,丰姿冶麗,秋波微轉間,更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妖嬈,尤其是她豐潤的紅脣邊,有一顆小小的痣,更爲她增添了幾分迷人風韻,將被打成豬頭的周真兒,襯得更加粗鄙。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吸引周真兒視線的,最令周真兒在意的,是她已經顯懷的肚子,明晃晃的昭示了她的身份。
不是辛姨娘是誰?
周真兒是見過辛姨娘的,她剛來時,這些侍妾還一起過來跟她請過安,當時,辛姨娘等人就算瞧不起她,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給她行禮。周真兒雖然嫉妒她們的美貌,卻也瞧不起她們的身份,對她們不屑一顧。
如今,見到辛姨娘扶着肚子到自己跟前耀武揚威來了,頓時怒了,一拍桌子說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哎呦呦,真是好大的威風呀!”辛姨娘卻是用帕子捂着脣吃吃笑道,尤其是看到周真兒的慘狀後,更是幸災樂禍的很,笑了一會兒後,她突然臉色一變,冷冷呵斥道:“周氏,還當你現在是什麼貴妾呢?呸,你如今不過是地位最低下的侍妾罷了,竟然還敢命令我,若是嚇到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你擔當的起嗎?”
辛氏在辛大小姐身邊,也是曾經是伏低做小慣了的,被壓迫得狠了,如今一朝得勢,就不免有些氣勢凌人,仗着自己懷孕,氣焰着實有些囂張,如今她待遇優厚,又住了東園的正院正房,那些侍妾已經隱隱以她爲首了,就連最美貌的吳氏,都對她退避三舍。如今,她見到了落魄的周真兒,特意耀武揚威來了,順便樹立自己的威信。
“你……”周真兒氣得渾身顫抖,立即就要讓人將她轟出去,可視線所及之處,卻全都是對方的人,而自己身邊只有區區兩人而已,她也只能氣悶地跺腳。
辛姨娘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說道:“我跟你計較做什麼,沒得拉低了我的身份。對了,你既是我院子裡的人,每天都要給我晨昏定省,不得無故缺席,否則,我要你好看!記住了!不信你就試試。”
說完,就冷哼一聲,轉身走了,瀟灑利落。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周真兒氣得胸口急劇起伏。
王楚柳替她撫了撫背,又看向孫媽媽說道:“孫媽媽,這辛姨娘未免也太……”太囂張跋扈了些。
孫媽媽卻笑道:“辛姨娘懷了身孕,自然一切以她的喜好爲主。我們姨娘吩咐了,只要不過分,就隨着她。何況,辛姨娘既然住在正房,身份上自然是要高人一等的。若是周姨娘不樂意住在這裡的話,要不改日,我再給你調個院子?”
“不必了,我就住在這裡,我就不信,那辛氏還真敢拿我怎麼樣!”周真兒氣哼哼地說道。
而且,這裡到底是東園的正院,雖然她住得是廂房,也比住在跨院強。
“既然如此,那周姨娘就好好住在這裡吧,奴婢也該回去覆命了。”
孫媽媽說完,就向她欠了欠身,帶人離開了。
蕭如萱的院子,也在靠東邊的位置,只是更加靠前,因此,距離東園並不算太遠。
孫媽媽回來的時候,蕭如萱已經用過了晚飯,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
丫鬟秋蕊正跪在腳踏上在給她捶腿,見到孫媽媽過來了,衝她擺了擺手,不讓她打擾蕭如萱。
孫媽媽點了點頭,正要退出去,卻見蕭如萱已經睜開了眼睛,問她道:“事情辦妥了?”
孫媽媽立即躬身說道:“回姨娘的話,已經辦妥了。”
蕭如萱揮退秋蕊,直起身來,接過丫鬟奉上的茶,問道:“你試探了嗎?那王楚柳如何反應,可答應了?”
“姨娘神機妙算,王楚柳雖然一開始沒答應,後來被周氏求了兩句,就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孫媽媽笑道。
蕭如萱點了點頭,輕抿一口茶,又放到一旁丫鬟端着的托盤上,說道:“連做丫鬟她都能答應,我不信她只是爲了周氏,她留在大元帥府,必定有所企圖。”
她的確派人去查過王楚柳的身份,可惜,並未查到什麼不妥之處。
孫媽媽想到王楚柳那副模樣,略帶不屑地說道:“王氏有幾分姿色,怕是想要混個姨娘噹噹呢!”
她不過是個落難千金,一旦巴上大元帥,立即就能飛黃騰達了,她不相信,那王楚柳不動心。
蕭如萱眉頭輕蹙,輕嘆說道:“如果只是這樣那倒是好了。但願她真得沒問題吧!”
不過,如今她去東園,又成了丫鬟,想必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另一邊,秦姝聽到秦佑安對周真兒的處置,並未反對什麼,反而點了點頭,嘆道:“這樣也好!不管怎麼說,當初周家的確是救了你。因爲這件事,在面對周家時,難免有些強硬不起來,就算對他們做得再多,也總覺得欠了他們一般。如今,你能明明白白地還了這份恩情,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
秦佑安含笑道:“正是這個道理。”頓了頓,他突然一臉愧疚地說道:“一直以來,爲了兒子的事情,讓孃親受委屈了。”
秦姝聞言一楞,隨即也笑道:“傻兒子,沒有的事,誰能給我委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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