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道那一夜,女皇和大將軍談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只知道大將軍送女皇出來時,兩人的神色都很奇怪。
大將軍臉上的震驚根本掩飾不住,而女皇神色平靜得很,只是眸中有些悲傷。
“恭送陛下!”
鍾漠恭恭敬敬的目送鳳瑾上馬離開。
等到女皇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盡頭,鍾漠才轉身進了營帳。
剛掀起簾子,鍾漠又回過頭來,看着邊上垂頭喪氣的鐘爍,沉聲道,“明天開拔回北疆,你去準備一下!”
鍾爍悶悶的應了一聲。剛要回自己的營帳,鍾漠又叫住他,說道,“以後,把你的營帳安置在我旁邊。”
鍾爍不解的看向鍾漠,什麼意思?
“以後三更起牀,跟着李副將練槍法,吃過早飯後,和其他將士繼續操練,下午跟唐先生學習兵法謀略,晚上跟我學一個時辰的排兵佈陣。”
唐先生就是跟了鍾漠很多年的幕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
鍾爍雙眼一亮,激動得語無倫次的說道,“爹,你,你答應了?”
“軍營裡沒有父親兄弟,以後叫我大將軍。”
“是,大將軍!”
鍾爍聲音響亮的說道,行了個很標準的軍禮,鍾漠想了想,又說道,“還有一人,與你一同操練,學習。”
“誰?”
“齊澈!”
鍾漠知道陛下的用意,齊澈來鍾家軍不只是歷練,陛下估計還想要齊澈成爲年輕將領,想重用齊澈。
他們已經老了,陛下想用新人,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況,若是不盡快把新人培養出來,鍾家軍很可能面臨青黃不接的局面。
兩個弟弟家的五個侄子,不是不行,但總缺了點能挑大樑的能力,希望爍兒能不負所望吧。
他和女皇已經達成初步協議,以後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女皇送了一個皇位出來,他回報女皇一個年輕大將,也是禮尚往來。
鍾漠到現在還沒從剛得知的消息裡恢復過來,太震驚了!
女皇陛下居然是不能生育的,因此,她想挑中山王府的那個小世子作爲太子,中山王妃是他的小姨子,小世子是小姨子的親孫子,有了這層穩靠的關係在,遠勝於裴相的那些虛無縹緲的計劃。
對於女皇來說,選誰都是選,不如選中山王府的小世子,有了鍾家軍的鼎力支持,女皇想親政易如反掌。
鍾漠完全沒想到,女皇居然有這麼大的魄力,皇位說送就送。
難道在女皇心裡,皇位沒那麼重要?那在她心裡,最重要的是什麼?
此時此刻,一行三人策馬回宮。
子時已到。鳳瑾的身子微微一晃,眼看着就要掉下馬來,無名眼疾手快的把她抱到他的馬上。
“阿瑾又發作了?”
鳳瑾無力的點了點頭,儘管她最近都沒有吞噬新的孤魂野鬼,可每個月的月圓之夜還是很難熬。
她的肌膚上開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綠色紋路,瞳仁也一點點的由黑色化爲紅色。
無名抱着她。此地離城門還遠,要回宮的話,經過城門和大街小巷,今日是元宵節,帝都城裡不宵禁,百姓們玩到天亮都有可能,就這麼回宮,很可能被人撞見阿瑾這副模樣。
無名心中很快有了主意,“沈文卿,你先回去,我帶阿瑾去一個地方。”
沈文卿也知道鳳瑾的異樣,點了點頭。叮囑無名別讓人撞見了,雙腿一夾馬肚,快馬離開。
無名緊緊抱着鳳瑾,一手牽着繮繩,上了旁邊的小道。
胯下的馬剛跑出不遠,無名突然停了下來。長劍出鞘,寒光閃爍,在空中劃出一道迅疾如閃電的劍勢,強悍的劍氣將旁邊的一株參天大樹削成兩半,大樹後藏着的一個身影也被削成兩半,血光噴射,染紅了一地的雪。
“怎麼了?”
鳳瑾從他懷裡擡起頭來,艱難的問道。
“有人跟蹤我們!已經被我殺了!”
長劍回鞘,無名抱着鳳瑾快馬離開,往附近的琅山狂奔。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離開,一道人影從遠處的山石後面走了出來。冷冷的看着他和鳳瑾離開的方向。
此人正是蘇晚!
蘇晚查看了被削成兩半的手下,見已經死透了,眉心擰了擰,幸好手下引開了無名的注意力,否則剛纔死的就是他。
蘇晚沉默着將一瓶透明的液體倒在屍體身上,很快,屍體咕噥咕噥冒出無數的泡泡,一點點化爲一灘血水,融入雪地裡。
這是死門的化屍水!
只要小半瓶,就能讓一具屍體化爲血水,什麼痕跡也不會留下,每個死門門人身上都帶着化屍水。有時候是用於被他們殺了的人,有時候是用於被對手殺了的同伴身上,免得有人從死屍身上找到死門的痕跡。
等一切了無痕跡之後,蘇晚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重重夜色裡。
死門中。
“當真?你確定看清楚了?”
門主懶懶的歪在高高的臺階上,那個專屬於他的金光閃閃的椅子裡,反問道。
蘇晚站在大殿裡,低着頭,恭恭敬敬的說道,“屬下看得很清楚,女皇的確又發生了變化了。”
“今兒是十五,月圓之夜,上一次在琅山,也是十五,月圓之夜,本座聽說有些修習邪術的人,或者是陰氣極重的人,每到陰氣最重的月圓之夜。就會有變化,你說,女皇是不是也這樣?”
“屬下不敢斷言,只是覺得時間太巧。”
“是啊,是太巧了,不可能每次都這麼湊巧,月圓之夜,子時。”
門主緩緩起身,一步步走下臺階,他沒有穿鞋子,白得有些詭異的足落在蘇晚眼裡,有些刺目。
“若這是真的,那本座就可以拿這個秘密,賣個好價錢。”
蘇晚詫異的看向門主,那張絕美妖嬈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算計,因爲久居地下,少見陽光。門主的肌膚白得有些滲人,隱隱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跳躍。
就是這樣太過蒼白的肌膚,讓門主的美呈現一種病態到極致的美。
“門主想賣給誰?”
門主勾脣一笑,風情萬種,顛倒衆生,那雙流光瀲灩的桃花眼。像是能勾了人的魂,蘇晚不敢再看,慌忙低下頭來。
門主沒有回答,反問蘇晚,“女皇最大的死對頭是誰?”
蘇晚想了想,遲疑着問道。“裴相?” 門主笑而不語,默認了。
蘇晚皺了皺眉,“可我們不是在跟女皇合作嗎?”
“合作而已,又沒有賣給她,就算向她效忠了,也可以背叛!本座是江湖人,是生意人,那些忠義禮信,與本座無關!誰給的價錢高,本座就跟誰合作。”
蘇晚眉心擰緊,猶猶豫豫的說道,“門主。這樣不好吧?她可是皇帝,是天子,若我們違逆她的意思,恐怕會遭到報復……”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本座早就活膩了。生死之事本座不在乎,本座只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些瘋狂開心,隨心所欲的事,比如--”
關鍵時刻,他的聲音緩緩停了下來,幽深冷漠的目光看向地宮大殿的某一處暗影,那裡剛剛閃過一道身影,他知道是誰在偷聽!
“比如什麼?”
蘇晚並不知道有人在偷聽,繼續問道。
他和沈文卿交好,他並不想和女皇的合作破裂,讓沈文卿爲難,再者,門主不怕死,他怕!
今天他差一點就死在無名的劍下,到現在後背還汗溼重衣,他可不想惹怒女皇,更不想被女皇遷怒,第一個丟了性命。
“比如讓一國之君,像本座養的那些侍婢一樣,跪在本座腳下,千依百順的服侍本座。”
門主絕美妖嬈,顛倒衆生的臉上浮出一種詭異可怕,瘋狂至極的表情,讓蘇晚寒毛直豎。下意識的想退下。
可門主卻不打算放過他,他勾脣一笑,妖嬈風情的桃花眼中閃着狂熱的光芒,紅脣輕啓,“你說,調教一國之君,會不會極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