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師長和日本人的談判陷入了僵局,雙方開出的條件相去甚遠,很難達成共識。汪師長要求冢田大佐先釋放柳副官,然後再談接受南京汪政府改編的事宜,這不明擺着把冢田當白癡嗎!而冢田的意思也很明確,柳副官已經是長治皇協軍第一旅的旅長了,根本不存在什麼釋放的問題,要談就談接受改編的事情,條件儘管開,雙方共同協商解決。
這是雙方第二次接觸,也是首次正式談判,苟副參謀長已由聯繫人變成了汪師長的全權代表,但爲了保密起見,仍是他單獨前來。冢田大佐也派出自己的參謀長鈴木中佐出席談判,以示誠意,柳副官也是日方代表之一。
雙方談判的地點設在柳副官的藏身處,這裡原本是長治一名富商的宅院,被日本人強佔後就改成了冢田大佐的私人別墅,他平時很少來,所以就讓柳副官暫時藏身在這裡。這處宅院位於長治城的西南角,遠離鬧市區,很是僻靜。院落共分三進,曲徑通幽,假山流泉分佈其間,房屋迴廊也都古香古色,很有一些江南園林的風韻。
最後一進院落的正屋內,雙方的談判已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毫無進展,氣氛相當沉悶。
柳副官雖不是日方主代表,但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雙方定會不歡而散,便急忙出來打圓場道:“苟副參謀長,你看我現在像是囚犯嗎?冢田司令官對我格外照顧,權錢色樣樣都有,咱們扛槍打仗爲什麼,不就是爲了榮華富貴嗎!再說也不是讓我姐夫當漢奸,是接受南京汪主席的改編,到時師長就變成司令了,你至少也是個軍長,這條件不算不優厚了,你再好好想想!”
苟副參謀長苦笑道:“老弟,你說的這些哥哥都懂,升官發財誰不想啊!可汪師長非要你先回31師,然後再談接受改編的事情,我也不好擅自作主呀!”
柳副官道:“你不是全權代表嗎,怎麼不能作主?”
苟副參謀長搖頭笑道:“我這個全權代表的權利也是有限的,要是違背了你姐夫的意思,回去後還不槍斃了我!”
柳副官無奈地道:“那你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苟副參謀長當即道:“說到誠意,我到覺得日方應該先表示出來,比如說放你回31師,這不就是最好的誠意嗎!”
柳副官臉色不豫地說道:“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什麼囚犯,而是皇協軍的旅長,想去哪裡都可以,沒有人敢阻攔!”
苟副參謀長笑道:“那就更好了,等談判完了你就跟我回31師,汪師長很掛念你啊,好多天都沒正經睡覺了!”
柳副官頓時氣結,不知該如何反駁。看來苟副參謀長是個談判高手,總是抓住旁枝末節不放,對主要問題卻避而不談,讓人搞不清他的真實意圖。
鈴木中佐是個中國通,漢語說的非常棒,而且還會寫一手好毛筆字,學的是顏體。他靜聽柳副官和苟副參謀長的談話,清楚在談判方面,柳副官的水平太差了,根本不是苟副參謀長的對手,簡直是在白白浪費時間。但他並不着急,談判的主動權在他們手裡,而對方手裡卻沒有什麼籌碼,相信打幾個回合的拉鋸戰,他們就會暴露出真正的意圖來。
想到這裡,鈴木中佐開口說道:“苟副參謀長,我看今天的談判就到這裡吧,想必您也累了,不如我們放鬆一下,您看如何?”
苟副參謀長也清楚今天是談不下去了,便道:“一切聽從鈴木先手的安排。”
鈴木中佐率先起身道:“那好,我在旁邊的廂房內爲苟副參謀長設了晚宴,請吧!”
苟副參謀長也起身道:“鈴木先生請。”
鈴木中佐不再客套,當先走出正屋,領着苟副參謀長朝右側的廂房走去,柳副官悶悶不樂地跟在最後。
今天的談判不歡而散,自然讓立功心切的他大失所望,姐夫爲什麼非要自己回31是不可,真搞不懂他是怎麼想的!自己已經當上了皇協軍的旅長,這漢奸的帽子是戴定了,回去還能有好,就算姐夫不殺他,那夏少校呢?
一想起夏少校那可怕的槍法,他頓感遍體生寒。
三人走到廂房門前,相繼脫掉鞋子,隨後走進廂房。
廂房內全部陳設已全部改換成日式的,屋內兩旁豎着純白屏風,三張精緻的紅木小桌分中左右擺放,酒菜已上好,木製地板擦得發亮,一塵不染。
鈴木中佐是主人居中,苟副參謀長是客居左,柳副官居右敬陪。
三人盤腿坐下,鈴木中佐立刻拍拍手,六名身穿款色相同和服的女人從左右屏風走出,腳踩木屐,邁着小碎步走到屋子中央,排成兩排朝鈴木中佐躬身施禮。鈴木中佐點點頭,隨即一揮手,前排的三名女人立即分別走到鈴木中佐、苟副參謀長和柳副官身邊,默默地跪坐下來,擡手爲他們斟上清酒。
鈴木中佐端起酒杯,扭頭含笑對苟副參謀長說:“苟副參謀長,我代表冢田司令官敬你一杯。”
苟副參謀長連忙舉起酒杯道:“不敢當,我先乾爲敬!”
說完,一飲而盡。
鈴木中佐也仰脖喝乾杯中酒,然後笑道:“好,苟副參謀長是個豪爽之人,那我也不必客套了,請隨意飲用。另外,我還爲苟副參謀長準備了一些小節目,咱們邊喝邊看!”
苟副參謀長道:“鈴木先生還爲我準備了節目,那我可要好好欣賞欣賞!”
鈴木中佐隨即衝那三名站在屋中央的女人擺擺手道:“你們可以開始了。”
下一刻,屋內的燈光倏然變暗,音樂響起,三名身穿和服的女人取出小巧的摺扇,開始隨着音樂翩然起舞。她們跳的是日本舞蹈,但好像是剛學會不久,動作有些生澀不連貫,讓人欣賞不到任何美感。
柳副官早看過這些女人舞蹈,知道她們都是朝鮮女人,學日本舞還不到半個月,能跳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鈴木中佐耐着性子看了一會,臉色逐漸陰沉起來,終於忍不住喝:“停,別跳了!”
音樂停止,三名女人嚇得急忙跪到地上,臉色發白。
鈴木中佐隨後朝苟副參謀長抱歉道:“對不起,苟副參謀長,讓您見笑了。這些朝鮮女人太笨,什麼也學不會,下去後一定要好好調教調教!”
苟副參謀長馬上搖手道:“我本就是粗人一個,欣賞不了這種高雅的東西,跳好跳壞根本看不出來,鈴木先生不必責怪她們。”
鈴木中佐還想再說,柳副官這時卻插話道:“鈴木先生,苟副參謀長是行伍出身,喜歡直來直去,您準備的這些節目自然不和他的胃口,我看不如來點刺激的怎麼樣?”
鈴木中佐看看柳副官,問道:“你的意思是……”
柳副官一指跪在地上的三個朝鮮女人道:“讓她們脫光了衣服跳,權作是懲罰了。”
鈴木中佐笑了,讚許地說道:“還是柳旅長的注意好,不知苟副參謀長意下如何?”
苟副參謀長心中冷笑,鈴木和柳副官這一唱一和倒挺默契,談判桌上沒佔到便宜,現在又想來色誘他了,花樣還真不少。當自己是毛頭小夥啊,沒見過光屁股的女人,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他當即裝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說:“還是柳老弟瞭解哥哥的心思,身邊沒女人的日子難熬啊!”
三人同時大笑,心照不宣。
那三名朝鮮女人大概早已被訓練好了,一聽鈴木中佐脫字出口,馬上迅速而熟練地褪去身上的和服、內衣和鞋襪,一絲不掛地跳起舞來。她們故意在苟副參謀長面前誇張地聳乳搖臀,極盡挑逗引誘之能事,那場面香豔之極。
苟副參謀長安坐不動,露出一副癡迷的神情,靜觀其變。既然對方想玩美人計,那自己就陪他們玩玩吧,送上門的好事豈能拒絕。
跳着跳着,屋內的燈光更暗了,音樂也變的曖昧起來,另外三個陪酒的女人也脫去了和服,各自依偎在男人懷中,百般引誘,
終於,燈光熄滅,音樂消失,代之而起的則是粗重狂野的喘息聲。
“就是這條巷子,盡頭最後一家,很好找。”敵工科的張同志指着幽深漆黑的小巷對虎子說,“黑島直一今天根本就沒出門,肯定還在裡面!”
“行,多謝,你回去吧!”虎子朝張同志點點頭說。
張同志關切地說道:“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多一個人也好照應!”
虎子搖頭道:“不用,我一個就行了。你快回去吧,鬼子的巡邏隊快過來了,越耽擱就也危險!”
張同志見虎子的態度很堅決,只好說道:“那你千萬小心,我在老地方等你。”
虎子說:“好,你回去時也要小心。”
兩人在小巷口分手。虎子目送張同志離開,這才閃身走進小巷。
他是今天下午混進上陽縣城的,有敵工科的同志接應,沒遇到什麼麻煩。他在藏身處睡了一覺,等到夜深人靜纔開始行動。黑島直一的情婦叫師豔紅,是上陽縣城商會會長師仁軒的女兒,以前是死鬼犬養一郎的禁臠,現在又靠上了黑島直一,天生的賤貨!
和敵工科的同志見面後,虎子才知道他們瞭解的情況也並不多,只是每天派人盯着黑島直一,看他和什麼人接觸,但效果不太明顯。黑島直一這幾天突然減少了外出,一直待在師豔紅家裡,不知在搞什麼名堂。敵工科的同志也不敢派人去師豔紅家查看,擔心打草驚蛇,而那個神秘的中年女人也消失了,一點線索也沒有。
虎子只有三天的時間,主動出擊是唯一的選擇,不管黑島直一是不是那兩個蒙面人之一,他的身份都非常可疑,今晚就拿他開刀。
小巷幽深狹長,住戶並不多,大多都是獨門獨院,想必都是些有錢人的產業。虎子摸黑朝小巷深處走去,腳步輕快敏捷,落地無聲。他此行只帶了一支盒子炮,兩個備用彈匣,查找兇手又不是戰鬥,東西帶多了反而累贅。他並不打算用盒子炮幹掉兇手,而是準備用一拳一拳地將他們打死,讓他們也嚐嚐自己鐵拳的滋味,如此纔算是徹底爲老村長報了仇。
虎子很快就來到小巷的盡頭,這裡只有一戶人家,裡面住的的應該就是師豔紅了。他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沒什麼異常,然後貼在大門上傾聽裡面的動靜,靜悄悄的,估計裡面的人都睡熟了。
他離開大門,悄然走到院牆邊,騰身扒住牆頭,探頭朝院內瞧了瞧,沒發現有狗,方纔輕鬆越過院牆,無聲落入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