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因南夜太初的這一句話,所有的人,包括南夜帝都被震驚住了!
每一個人呆若木雞,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位一向紈絝、任性妄爲的逍王殿下的話是什麼意思。
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安靜得一口針掉下去也會讓人覺得是聲巨響。
南夜太初環視了一圈衆人不敢置信的懵懂表情,輕輕地笑了,這一聲淺笑立即打破了大殿上的沉靜:
“怎麼?各位好像被本王的話嚇住了不成?還是說,你們根本就不相信本王就是無夜山莊的莊主?”
頓時,那些被他的話施了定身術的衆人,彷彿又被他施了魔法般,一個一個終於回過神來,議論聲此起彼伏。
南夜帝此時也從目瞪口呆中回神,他端起臉嚴肅地問道:
“初兒,不得在朝堂之上開玩笑!你且站起來,認認真真回答父皇,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夜太初從地上站起來,長身玉立,姿態瀟灑,與過去那個病秧秧的癆病鬼簡直判若兩人,氣度風華不同凡響,自有一股威嚴冷峻之氣勢。
衆人這才驚覺此刻大殿上的逍王與記憶中的那個逍王已經截然不同,臉還是那張臉,人卻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父皇,兒臣既是您親封的逍王,也是無夜山莊的莊主夜梟,夜這個姓取自母妃,也許您已經忘了兒臣的母妃,可兒臣沒有忘,夜梟這個名字正是她爲兒臣取的。”
母妃曾說,希望他不要生在長在南夜家,皇室是個吃人的地方,也是個大染缸,希望他能像個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一樣做個快樂的人,能笑口常開,所以給他取名夜笑。
夜梟只不過是他自己後來根據諧音改的罷了。
無夜山莊的名字,也取自他母妃的話,母妃曾告訴他,父皇心中另有所愛,並不愛她這個夜氏女子,是爲“無夜”,但同時母妃又說,從另一個方面而言,“無夜”也意味着沒有黑夜只有白天,是很美好的事情。
所以他纔在成立自己的組織時,取了“無夜”之名,以悼念自己的母妃。
南夜太初從懷裡掏出一枚無夜山莊莊主的玄黑令牌,舉在手中,以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並非他在說謊。
南夜帝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臉色也已恢復正常,他平靜地問道:
“太初,父皇記得無夜山莊崛起於六年前,當時勢頭很猛,傳說他的莊主年少有爲,非常善於經營,武功也極高強,但是隻是過了一年,五年前無夜山莊就在京城銷聲匿跡了,最近一年纔開始慢慢在江湖上重新出現,這是爲何?”
夜梟聽到他的父皇問及此事,可見在從地牢密室出來恢復身份後,他已經惡補了這幾年來朝堂內外及江湖上的種種變動,思及此,他不由勾脣淺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無夜山莊自五年前消失,那是因爲兒臣遭奸人暗害,中了毒,受了重傷幾乎死掉,幸得名醫救治,花了幾年的時間,他纔將兒臣從死亡的邊緣給救了回來。”
南夜帝聽說他受了重傷,先是一驚,後又聽他說得名醫相救,已無大礙,便鬆了一口氣,聰明世故的他立即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
“所以,太初你大半年前回到京城,仍舊裝作病入膏肓,難不成是爲了查找當年暗害你的兇手?”
“正是。”南夜太初頷首。
“你如今向當衆宣告你的另一重身份,難道是已經查到當年的仇人了不成?”
“沒有。”南夜太初面色平靜地搖搖頭。
“那太初你又爲何?”
南夜帝並未說完:你又爲何今天突然表明身份呢?
南夜太初正色道:
“父皇,因爲兒臣喜歡千陌,不想欺騙她,兒臣也想以王妃之禮迎娶她進門,況且她昨晚失蹤,如果不以逍王的身份,兒臣就借不到這些輪休的衛尉兵去尋找她!”
原來如此。
說來說去,南夜太初肯表露另一重隱藏的身份,寧願讓自己身陷暗處仇敵的視線中,竟然是爲了一個女人!
他這番話說出來,無疑就是將自己置身於未知的險境中了:以前,那些人還有可能因爲他身殘體弱活不了幾年,有可能放過他,如今既得知他身體好得很,還是富可敵國的無夜山莊的主人,又如何會輕易放過他呢。
爲了一個女人,他能做到如此,也是個情種!
同時,也讓所有人知道,千陌是他最重視最在意的人,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一時間大殿上的羣臣紛紛在心裡將此事做了個判斷,有對南夜太初此舉大加讚賞的,有對此嗤笑的,更多的則是不以爲然,覺得他太過感情用事,終究成不了大事的,當然,也有暗自竊喜的,覺得終於找到了他的弱點,以後可以用來要脅他的。
柳鵬程在一旁的隊列中也是感慨萬千:
怪不得明明南夜太初很喜歡千陌,可偏偏在得知她和夜梟定親之後,也不急不躁,讓他這個當爹的以爲自己看走了眼,逍王並不怎麼喜歡自己的女兒。
這時,寶座上的南夜帝平靜地說道:
“衆卿家如果無事,今天早朝就到此爲止,退朝吧。初兒,你隨朕去御書房,朕有話要問你。”
“是,兒臣尊命。”
隨即在大臣們一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恭祝聲中,南夜帝從大殿一側退了下去。
柳鵬程來不及和同僚寒喧,心裡牽掛着千陌的安危,他急匆匆地第一個衝出大殿,坐上自家馬車快速地回了鎮國公府。
一進府裡,他又旋風一般跑到瓊蕊苑,這時墨翠她們正服侍三個孩子起牀。
小包子揉着睡眼軟糯地問丫環:
“紅翡姐姐,娘昨天晚上沒有回來嗎?”
紅翡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兩個小包子太聰明,她騙不了他們,但說真話,又怕他倆擔心,便支支吾吾說道:
“嗯,小姐昨晚沒回,可能如上次一樣,和夜莊主去了哪兒也說不定。”
上次,夜梟帶着千陌連夜趕到無淚峰去玩了一趟,後來還讓人傳了話,讓柳府的人不要擔心,這事大家是知道的,所以紅翡這麼一說,小包子倒也信了。
柳鵬程站在迴廊窗下聽到這段對話,便確定了千陌確實一夜未歸,不由心焦起來。
他返身出了瓊蕊苑,回到書房,將府裡的侍衛隨從全召集了起來,吩咐他們趕緊悄悄出府尋找小姐,不得讓瓊蕊苑的三個孩子知道。
整個南夜京城裡,鎮國公府的人,無夜山莊的人,以及衛尉軍們,都在緊鑼密鼓地全城尋找玉璃郡主。
而那個被衆人掛在心上的人兒呢,此刻她正在緩歸苑裡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經快要因爲她而被挖地三尺了。
吃了醒酒湯的千陌已經不再醉酒,但因爲近段春節期間守歲等過年的習俗,她一直未能睡個好覺,再加上在得知夜梟身份後她一夜未睡,所以今天的她,藉着酒意,很是睡了個好覺。
千陌做了個長長的夢,她夢見有一個開滿鮮花的宮殿,宮殿坐落在一座山頭,宮裡宮外全是各種各樣的花樹,尤其以山茶花和蘭花爲最多、最好,幾乎囊括了世上所有的這兩種花草的珍稀品種。
宮殿的女主人是一個美麗得不染塵世煙火的女人,有着世上最美麗的臉,最纖細的腰,最動人的嗓音,以及最嫵媚的風情。
美麗的女人有一個非常小非常小的女兒,長得花團錦簇般極漂亮,女人抱着這個小女孩說:
“陌兒,這裡叫藍月谷,是娘出生長大的地方,也是你出生長大的地方,將來等你找到如意郎君了,娘就從這裡將你嫁出去,這兒就是你的家,以後想回來就回來看看。”
後來,女人接到一封信,只來得及交待侍女照看自己的女兒,就急匆匆地跑出了宮外,一去好幾個月,等她再回來時,她受了很重的傷,女人摟着自己的女兒傷心地說:
“陌兒,這天下漂亮的男人都不可靠,追你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甜言蜜語,過後卻能將同樣的話說給別的女人聽,所以,陌兒,以後你要麼不找男人,要麼就找那種老實誠懇的,千萬不要相信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尤其不要相信那些欺騙過你的男人。”
夢裡的小女孩似懂非懂,但她仍舊眨着大眼睛對自己的娘點頭。
畫面一轉,藍月谷宮殿和這一對母女消失不見了,夢裡千陌又來到另一個地方,這次是在一座湖邊,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子在湖邊發呆,滿面愁容。
小男孩長得非常漂亮,不是那種娘娘腔的漂亮,是一種英俊的漂亮。
先前夢裡的小小女孩已經有五六歲了,她也到湖邊來玩,看見悶悶不樂的小男孩,小女孩走過去和他說起話來:
“漂亮的小哥哥,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娘說如果不開心的話,只要哭出來,讓眼睛流出來就好了,千萬別憋在心裡,因爲眼淚會迴流到肚子裡去,它很鹹很苦的,味道不好受。”
說罷,小女孩想了想,從腰上取下一個小小的錦囊,遞給小男孩:
“漂亮的小哥哥,這是娘給我做的荷包,裡面塞着藍月谷的月魂草,這種草很香,你聞了後就會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娘說月魂草就是忘憂草,我送給你。”
說罷,她將錦囊遞到小孩手上,見他望着她發呆不接,便直接將錦囊繫到他的腰間,剛要說話,遠處有人叫他,他匆匆丟下一句“謝謝,我會記得你的,明天咱們還在這兒見”,然後跑走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個小女孩第二天沒來,那個小男孩在湖邊坐了很久也沒等到她,只好怏怏地走了,一連三天,小男孩都沒等到她,後來連他也不再來湖邊。
千陌的夢一直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色看着這一切,她懸在半空看着空蕩蕩的湖水,不由嘆了口氣。
然後,她睜開了眼睛,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