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似乎很滿意小影的表現,聲音清冷地說道:
“這纔是我的好孩子。你們兩個,將他們倆關到西廂房雜物間的隔壁,好生看守着,別讓他們和那個小公主給逃了,否則,你們就等着讓人來收屍吧!”
待兩個青衫男人拎着千羽和千潯出去後,青環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清秀的臉上閃着一抹好奇,問上首的老太太:
“青萍,接下來要如何?”
老太太青萍狠狠瞪了她一眼,嚴厲地說道:
“青環,請謹記你現在的身份,你應該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還有我的名字,你也不能隨便亂叫!”
“喲,你還真當自己是老大了呀?要不是……”
青環被青萍訓斥,很不舒服,臉上也掛不住,不由出聲要揭她的老底。
“閉嘴!”
青萍厲聲打斷青環不滿的說話,對仍舊站在身側的小女孩平淡地說道:
“小影,你去西廂房瞧瞧,看看那個小公主,還有那倆雙胞胎醒來沒有。”
小影默默地點了點頭,將柺杖放在一邊,快步走了出去,並順手將正廳的門給帶上了。
她知道那兩個女人有話要說,青萍是故意將她支使開的,所以她不用急着回到這個廳裡來,也不用站在那個蛇蠍心腸的青萍身邊。
屋內,青環一臉不以爲意,妖妖挑挑地斜靠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上首的青萍,聲音不無揶揄:
“青萍,你以爲你將小影支使出去,就沒人知道你的底細了?嗤,還真是好笑。”
青萍仍頂着那張頭髮花白、皺紋橫生的老臉,笑得花枝亂顫:
“咯咯咯,青環,你莫不是吃醋了吧?這次的任務,上面指定我來主導,你肯定是不甘心給我做手下,不願意聽我的命令行事而已。有本事,你讓上面重用你唄。”
一改剛纔的清冷嚴厲,青萍的聲音妖媚得很,彷彿天生是個狐狸精。
青環不爲所動,伸出修長的手指,看着塗得紅豔豔的蔻丹,冷聲說道:
“哼,你不過是仗着會易容,又會使一些狐媚子的手段,被主子這一次委以了重任而已,你也莫要得意,這次的任務艱鉅得很,一個不好,你不但立不了功,反而還會招來主子的懲罰,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這個倒不用你擔心,青環你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成了。”青萍的聲音依舊嬌柔似水。
“既然你不肯說下一步的打算,那我就不在此浪費時間了,我得回房補瞌睡去。”
青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擡腳便往外走,沒想到青萍卻在後面淡淡地提醒她:
“青環,我知道你是要去做什麼,做爲同一批進來,現在僅剩不多的姐妹,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和男人糾纏太多,否則,若被主子知道了你的那些風流豔事,你知道下場會是什麼!”
青環猛地收住走到門口的腳步,扭回頭緊盯着青萍,聲音嚴厲又略帶緊張地問道: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派人跟蹤我?”
“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同,你好自爲之吧。”
青萍迎上青環逼視的目光,語聲淡淡。
青環狐疑地看了她一會,這才扭頭將門拉開,一邊往外走,一邊漫聲說道:
“隨便你!青萍,我沒你有遠大的志向,人生得意須盡歡,女人一生短短十來年青春,我可不想辜負了這大好時光。”
說罷,她便跨出了正廳的門,只給青萍留了一道妖嬈的背影,讓她不由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任性的青環,貪圖男女之歡,早晚有一天不是死在牀上,就是死在主子的手上。
收回心神,拿着一旁的柺杖,青萍也回了自己的臥房,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將臉上的易容抹掉,摘下花白的頭套,銅鏡裡出現的,赫然是一個二十好幾的標緻美人。
這個標緻美人有着瓜子臉、柳葉眉和櫻桃小嘴,皮膚欺霜賽雪,那雙昏濁的老眼也不見了,代替的是一雙眼角飛翹的丹鳳眼,眼波稍稍一轉,便是萬千的風情。
打開衣櫃,青萍重新換了一套帕萊城居民的服飾,薄紗覆體,微露香肩,她又將一頭青絲鬆鬆在腦後挽了個髻,在眉心點了粒水滴形硃砂。
做完這一切,她在銅鏡前輕盈地轉了個身,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對着屋外吩咐道:
“我有些累了,任何人不要來打擾我。”
“是,老大。”守在屋外的青衣侍衛恭敬回答。
此時天色正黑,帕萊城內已是萬家燈火,青萍打開臥室的機關,從秘道悄悄離開了這座院子。
那個扮作青萍的孫女叫小影的小女孩走出正廳後,先去關着人的那兩間雜物間前,想看看裡面的人醒了沒有。
她扒着門縫往裡瞧,可她忘了此時天已黑,裡面又沒人點燈,所以瞧了半天,啥也沒看到,裡面漆黑一片,黑古隆冬,怪嚇人的。
沒地方去,肚子又餓,小影只好返身趴在西廂房門前的迴廊欄杆上,看着夜色發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夜色裡也睜得大大的,似乎什麼都在乎,又似乎什麼都不在乎。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直到青環嬌聲叫道“小影,快過來吃飯了”,她才離開那片欄杆,又往那間關着小包子們的雜物間看了一眼,然後小跑着去了偏廳吃飯。
娜朵和千羽千潯是直到第二天才從迷藥當中甦醒過來,先醒的是娜朵。
也不是她是迷藥藥效過了,還是她的肚子餓了,總之,薩曼茲的小公主醒來的時候,肚子正“咕咕咕”地叫。
搞不清狀況的娜雙手摸着肚皮,搖了搖還有點點沉的腦袋,閉着眼睛高聲叫道:
“老闆,拿碗米飯上來,再來一份滷牛肉、一份大盤雞,一份青菜,快點,我餓了!”
半天沒人應聲,娜朵有點奇怪——
咦,今天這老闆怎麼回事?叫了半天也不吭聲,平時她還沒說話只是剛進門,老闆就屁顛屁顛地迎上來問吃啥了,莫不是生意太好無暇招呼她了?
懶洋洋地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常去那家酒樓古色古香的裝潢,而是頭頂上橫七橫八的房樑和檁子,以及房樑上那些蜘蛛網。
娜朵將視線從房樑上慢慢往下移,先是發黃的牆壁、閉得嚴嚴的窗戶,然後是四周亂七八遭堆放的一些雜物、陳舊的布匹和爛衣裳。
這是哪裡?
她登時吃驚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是躺在灰塵撲撲的青磚地上,頭枕在一堆破布碎條上。
怪不得腰痠脖子疼,外加肚子癟!
娜朵雖然不知道自己身處哪裡,但她天性樂觀,從小跟着她爹和太子哥哥,也算見多識廣,此時倒也沒有太多的驚慌。
迅速讓自己鎮定下來,娜朵從地上爬起來,將房裡僅有兩扇窗戶挨個試推了一遍——打不開。
她又不抱希望地去拉門,自然,門也是打不開的。
她被人綁架關起來了!
不過門雖然被從外面鎖上了,卻是在外面插個銷再掛把大鎖的那種,所以稍用點力,便能將門拉開一條小門縫。
娜朵趴在門縫上,側着頭用一隻眼睛朝門外瞧去,受視角限制,她勉強只能看到外面的迴廊和迴廊邊上的欄杆,以及院中空空的天井和對面的迴廊、廂房。
這到底是哪裡?這種普通的民宅在帕萊城裡估計很多吧?基本上沒什麼特色。
娜朵並沒有泄氣,忍着肚餓,她契而不捨地又換了一隻眼睛貼在門縫上,繼續費勁地往外瞅着,她就不信這個院子裡會沒有人,會連個看守她的人都沒有。
不消一會,娜朵撅着屁股彎腰趴在門上的姿勢就讓她堅持不住了,她又累又餓又口乾,瞧了這麼會,也沒什麼發現,她乾脆不趴門縫了,轉身走到破布堆上,又跌坐了下去,埋頭沉思起來。
她記得之前她是在常去的那家小酒館喝酒來着,後來遇到了兩個小混混要將她拖走,她死活不肯,再然後,好像從外面進來了一老一少,那個老人說她認識子九弦和羽寶潯寶,並知道他們住在哪裡,於是,她就迷迷糊糊地上了祖孫倆的馬車。
上了馬車之後怎麼樣了?娜朵有些記不太清,拼命想了一會,終於想起來,好像馬車到了一個什麼廟的圍牆那兒,老太太讓她下去透透氣,醒醒酒再上來,後來,過了一會,老太太說有急事又讓她趕緊上車,她上了車後,老太太好像拍了她兩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再次醒來,她就到了這間被鎖得死死的牢房了。
娜朵仔細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才猛然醒悟,那祖孫倆就是騙子,即便不是綁架她的幕後黑手,至少也是幕後黑手的幫兇!
她猛地用手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咬着銀牙罵道:
“娜朵,你真笨!你就是個大笨蛋!居然相信兩個在酒館裡認識的人,她們一說出九弦哥哥的名字,你就跟着她們走了,怪不得太子王兄喜歡戳你的額頭,說哪天會被人給賣了!果然,今天就應驗了!叫你輕信人,叫你沒有警惕之心,叫你不防人!”
想到這裡,娜朵的肚子又不爭氣地響了起來,她一下子跳起來,衝到門邊,趴着門縫,用着最後一點力氣大聲喊道:
“老太婆!你出來!既然把我關起來,肯定是有所圖,我現在肚子餓了,趕快弄點好吃的來,不然我餓死了,你的心思也就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