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在轉身時才發現墨翠也跟着進來了,等她想要提醒她不要驚呼出聲時,爲時已晚,她只得無奈地搖搖頭,索性站在硬塌邊靜等衆人的出現。
今天是她大意了,該來的總要來的,不是嗎?她倒要看看在這場局裡衆人的表現。
墨翠的呼叫聲驚動了院子裡的人,剛纔還無比安靜的院子忽然熱鬧起來,只聽得開門聲、趿拉着鞋的聲音,再然後就是又一串驚叫聲,小小的打坐室瞬間擠滿了人。
衝在前面第一個進來的是柳千紫,她在看到身中匕首倒在小几上的大夫人時,焦急地衝到大夫人面前,將她抱到懷裡,急切地叫道:
“娘,娘,您怎麼啦?您醒醒啊?娘!快來人啊,快叫大夫!娘,您別嚇我,您不是說還要參加紫兒的婚禮嗎?來人,快叫大夫!娘~”
她的手在碰到大夫人背後的那把匕首時,禁不住顫抖了起來,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想要去拔匕首,卻見到手上一滿掌的鮮血,這才意識到大夫人死了,不禁痛哭起來。
跟在她後面進來的柳千棠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千紫懷中的大夫人,那灰白的脣,死不冥目的眼睛,以及那流滿後背的鮮血,讓她不敢看,立刻就暈倒在了她身旁的南夜毓懷裡。
南夜毓皺着眉頭,扶着柳千棠,眼睛卻緊盯着一旁若無其事的千陌臉上,懷疑着,卻沒有說話。
柳雲昊在衝到席邊叫了一聲娘,發現大夫人已經死了後,“倏”地掉轉身,衝到千陌身邊,想抓又不敢抓她,只是揮舞着拳頭朝她吼道: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殺了我娘?你這個狠毒的壞女人!娘已經被你趕到寂光寺了,你還要趕盡殺絕,你賠我的娘!你這個壞女人,你賠我的娘!”
柳雲昊的怒罵聲震動了在場的衆人,蘭仙等夫人和丫環們都紛紛向千陌看來,衆人眼裡神色各異,有震驚的,有懷疑的,有不信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搖頭嘆氣的……
柳千紫抱着大夫人,用沾滿鮮血的手指着千陌,憤怒地說道:
“千陌,虧我之前還感到平時愧對於你,想要和你好好相處,沒想到你竟然狠毒至此!娘不過是以前做了錯事,得罪了你,你居然懷恨在心,將娘貶到寂光寺受苦不說,今天還殺了她泄憤,你對得起我叫你一聲六姐麼!”
柳雲昊見千陌一直淡然地看着這一切,氣得跳起腳罵:
“你就是個賤人!娘說的沒錯,你這個野種天生就是害人不淺的賤人!賤人,你賠我的娘!”
說罷,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撲到千陌身上,對她拳打腳踢,又拉又拽又扯,恨不得將她活剝了。
柳雲昊畢竟人小體虛,他的攻擊對千陌倒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就是千陌這麼被他拉扯着很不好看。
本來看在他還小又剛剛死了娘,不欲與他計較,但他一口一個“賤人”,口口聲聲要她這個惡毒的女人賠他的娘,再淡定的人也會被激怒的。
千陌強忍着怒火,一掌推開撲到她身上的柳雲昊,身子輕輕一旋,便退離了他有幾尺遠。
柳雲昊不察,反被她推得一個趔趄,一下子站立不穩,往後退了兩步,一下子就倒在了後面的柳千棠身上。
柳千棠被弟弟這麼一撞,也從暈厥中甦醒了過來,她睜開眼,一手摟住柳雲昊,痛苦地看了眼趴在小几上的大夫人,扭頭朝千陌質問:
“千陌,你,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娘早就悔過了,她在寂光寺裡吃齋唸佛一心向善,你還是不肯放過她!先前你就揪着娘要打她,被我們勸開了,沒想到你不死心,竟然趁她一個人的時候將她殺死!你,你,你真的太惡毒,太沒人性了!”
柳雲昊紅着眼吼道:“五姐,你和這個賤人說什麼人性!我要娘,嗚嗚嗚,娘沒了,我要賤人賠我的娘!”
柳千棠放開他,虛弱地走到千陌跟前,揚起手就要朝她扇巴掌,被千陌敏捷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咬着牙,嬌弱地吼道:
“放手!千陌!你殺了娘,居然還無動於衷,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信不信我們會報官?”
柳雲昊和柳千紫立即擡起頭,邊抹眼淚邊叫着:
“對,報官!五姐,咱們趕緊報官,將這個殺人兇手抓起來爲娘報仇!”
千陌這才淡淡說道:
“你們罵了半天,終於說到正題上了,王月如被人殺了,報官纔是正理,我說我不是殺人兇手,你們肯定不會相信,所以還是讓官府來處理吧。”
說罷,鬆開抓着柳千棠的手,千陌朝蘭仙道:
“蘭仙夫人,麻煩你去請寺裡的住持來,這兒既然是命案現場,還是封存起來等官府來破案吧。”
蘭仙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轉身去請住持了。
千陌心裡嘆了口氣:即便官府來了又能怎樣,這間打坐室裡已經擠滿了人,只怕兇手留下的腳印什麼的都給破壞掉了,而且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站在死去的大夫人身邊,她又和大夫人有仇,不是她殺的,還能是誰要殺大夫人呢!
她可還真能給自己惹事的呢!
住持就住在不遠處,所以很快他便隨着蘭仙夫人趕了過來。
在看清打坐室裡的情形後,胖胖的住持也不禁倒抽了口涼氣,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走到在場的人中身份最高的南夜毓面前,雙手合十道:
“毓王爺,這事涉及到您的親人,又是命案,寂光寺無權過問,你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理?”
南夜毓陰鷙的雙眸一直盯着千陌,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結果千陌自始至終臉上都是掛着一抹嘲諷的淺笑,似笑非笑,彷彿毫不在意般,不由心裡惱怒。
這個女人,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她居然雲淡風輕得像與她無關一樣,也太不將律法人命還有他放在眼裡了!
南夜毓陰沉着臉,對着胖住持說道:
“這事自然是交官府處理。來人!”
他對着房外高聲叫道,隨即有四個侍衛進來,躬身問道:
“王爺,有何吩咐?”
南夜毓指着千陌,命令侍衛:
“將玉璃郡主抓起來,送到官衙,將鎮國公夫人的屍身也一併擡回京城交給仵作檢查,這裡封存起來,無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等官府來檢查之後再作處理。”
“是。”
侍衛們立刻分工合作,一人將打坐室內的衆人驅趕走,兩人去擡大夫人的屍身,另一人走到千陌跟前,客氣地說道:
“玉璃郡主,對不住了,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旁邊的柳雲昊衝過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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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這個賤人客氣什麼!她是兇手,是罪犯,是殺了我孃的惡女人,還不趕緊將她捆起來!”
南夜毓也皺眉,不耐地道:“你還磨蹭什麼,就按柳公子說的辦!”
侍衛本來礙於千陌貴爲郡主的身份,且即將成爲逍王妃,還想着對這個嫌犯客氣禮貌一點,現在被自家王爺一喝斥,便也收起了那份同情心,硬着心腸就要來綁千陌。
千陌沒等他動手,反倒先開了口:
“在沒有確定我是否有罪之前,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利來抓我,更別說綁我了!不過,我恰巧是第一個出現在命案現場的人,這事便與我有關,我脫不了殺人兇手的這個嫌疑,所以我會和你們一起回去接受京兆府衙門的詢問,配合李大人的審案。”
千陌是皇帝親封的二品郡主,一個小小的王府侍衛確實不能綁她,就連南夜毓也不能私自對她動刑,所以她這番話成功鎮住了侍衛們。
侍衛們在她和南夜毓之間看過來看過去,很是爲難,不知道應該聽誰的。
千陌面色沉靜,聲音淡然地道:
“這樣吧,我和你們一起回京,你們可以派人跟在我左右以防我逃跑,真相如何,等到了京城交給李大人他們來斷案吧。我不會跑,我也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誰殺了王月如,然後又嫁禍給我的!”
侍衛們朝南夜毓看過去,徵求主子的意見,南夜毓點點頭默許了,侍衛這纔對千陌客氣地說道:
“玉璃郡主,請。”
千陌點點頭,神態平靜地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問胖住持:
“大師,請問寂光寺有一個容長臉的小喇嘛嗎?”
千陌努力回想着那個傳話的小喇嘛,當時沒仔細看他,也不記得他有什麼特徵,問了之後發覺自己是白問了,這樣沒有特徵的小喇嘛太多了。
果然,胖住持搖了搖頭,“玉璃郡主,您能將他的面目特徵提供得更詳細點嗎?”
千陌笑了笑,“算了,我當時也沒仔細看他,他不過是傳了個話,說是我的五姐,哦,是毓王妃讓他來請我到唸經房與她說話聊天的。”
柳千棠立刻低呼道:
“不可能!千陌,我一直和王爺在東廂房歇息,也不認識你說的容長臉的小喇嘛,怎麼可能會讓他去給你傳話!”
言下之意,就是她在撒謊羅?
千陌偏過頭仔細看了看柳千棠的臉,淡笑着道:
“那這事就說不清了,看來我這次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啊!這個局設得不錯!”
說罷,她率先走出了打坐室,等走到正房外面後,看到院子裡站滿了人,眼角忽然瞥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南夜太初派給她的暗衛夜鬿。
他此時現身是想幹什麼?難道是想將她劫走逃跑不成?
這個時候,她可不能跑!跑了就坐實了她的罪名了。
千陌眯起眼,對一直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側的墨翠說道:
“墨翠,你去花林裡找到夜魁和紅翡他們,將三個孩子安全送回京城,記住,必須確保他們的安全,而且不要讓孩子們知道這裡發生的事,如果他們問起,就說我有事,已經先一步回去了。”
“是,小姐。”
墨翠小聲答應了一聲,迅速離開四合院朝花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