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的叫罵聲還示說完,“她”字還半卡在喉嚨裡,人突然瞪大了眼睛,渾濁的三角眼盯着面前的人,艱難地說道:“你,你……”
然後頭一歪,嚥氣了,喉嚨處正插着那把他用來劫持木凝煙的匕首。
木凝煙冷冷地站在一線天面前,看着他朝地面委頓倒下,顧不得擦濺到身上的鮮血,發了瘋般地朝一線天的屍體踢過去:
“我叫你綁架我、劫持我!你這個大惡棍!死有餘辜!你終於死在本小姐手裡了,哈哈哈,我要讓你死了也不得好死,要讓你死後還要下地獄!”
木海清趕緊扯住寶貝女兒,怕她情緒失控傷到她自己。
木凝煙惱怒地回過頭,見是她的阿爹,一頭撲進他的懷裡,嚶嚶地哭起來。
這場土匪頭子假扮聖女劫持新任聖女的綁架案,終於以一線天的死亡而告結束,真聖女很快被發現慘死在一處民房裡,臉上的皮已被剝走,新聖女的上任儀式暫時往後推,待木凝煙走出這場人禍的陰影后再擇日舉行。
木海清帶着有些崩潰的木凝煙,徑直回了城主府,廣場上的人們搖頭嘆息,也議論紛紛地回了家。
千陌在一線天被刺死的一剎那,就拿手去捂小包子們的眼,哪知撲了個空,原來夜梟發現不對勁,早一步將千羽和千潯藏在了身後,以他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那鮮血四濺的一幕。
兩人對望一眼,千陌從夜梟的眼睛裡看到了慎重與警覺,還有一絲遲疑,她不禁輕聲問道:
“怎麼了?你似乎有事?”
“我可能不能再陪你們了,等會我就走,咱們先回客棧。”夜梟沉吟了一下,說出了打算。
千陌點點頭,表示理解,一個像他這樣具有上位者氣質的人,怎麼可能會如此閒地天天陪着他們。
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她急忙問了出來以求證實:
“梟,你是不是早就有事要走了的,只是因爲我,因爲我們,你才留下來的?”
眼前的佳人正期盼地看着他,似乎他的回答很重要,他不由地擡手捧起她的臉,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細嫩的肌膚,坦誠相告:
“是的,昨晚收到消息,本來連夜就要走的,因爲答應了今天要陪你們看聖女選拔賽,所以……”
“那你趕快去吧,既然是要事,就不要耽擱了,你能陪我們大半天,阿陌已經很滿足了。”
千陌微薰了臉,他的拇指摩挲肌膚的感覺很舒服,好像不久前某個人也這樣做過同樣的動作,兩人的拇指給她的感覺很像。
“唔,阿陌,我會留一個人給你,保護你們母子的安全,等玩膩了,就回來,我在京城等你。”
回到客棧,夜梟召來夜魃,吩咐道:
“魃,這是鎮國公柳鵬程的女兒,柳千陌小姐,你的任務就是保護他們母子三人在日光城的安全,我現在立刻動身趕往京城。”
“是。”
來不及吃飯,帶上千陌準備的乾糧,夜梟跨上客棧門前的一匹棗紅馬,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即打馬飛奔而去。
送走了夜梟,千陌選了日光城最大最豪華的一家酒樓,好好地犒勞了一下大家的胃。吃完飯後,她纔對那個叫魃的侍衛說:
“我這兒其實也沒什麼事,一線天也死了,我和兒子們呆在日光城等一個人,也沒什麼危險,你還是去追你家公子去吧,他那邊的事情可能更棘手,你在多少也能幫上他的忙。”
夜魃臉上有些猶豫,他確實不想跟在千陌身邊保護他們母子,公子身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他怎能將時間耗費在毫無危險的三個人身上!
況且,他也實在有些不喜千陌,這個女人一出現就將公子的魂給勾跑了,公子爲了她竟然放着京城那麼重要的事情不趕回去處理,反而爲了陪她而在日光城又多呆了一天。
女人真是禍水啊!
夜魁說得沒錯,漂亮女人都是害人的妖精!
但是公子的吩咐,夜魃又不敢不聽,畢竟敢違背公子命令的人,至今還沒有出現過。
“柳姑娘,公子的吩咐,魃不敢違背,只要柳姑娘在日光城一日,魃就跟在柳姑娘身邊一日。”
千陌也知道這種主子的死忠隨從是輕易不會聽她的,於是,她抓住夜魃話中的漏洞問道:
“如果我們離開日光城往下一個城鎮走呢?”
“公子只說讓魃護柳姑娘三人在日光城的安危,如果柳姑娘一行人繼續往另外的城鎮走,魃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千陌輕輕一拍桌子,笑盈盈地站起身,說:
“正好我們在日光城也玩了好幾日,膩了,寶貝們,咱們去下一個城鎮好不好?”
千陌虛晃一槍,當着夜魃的面僱了輛馬車,出了日光城,往西駛去,到了晚上城門關閉前,又悄悄地返回了日光城,仍舊住在雲來客棧的翡字第一號上房。
問過掌櫃,知道夜魃在他們走後沒多久,也退了房走了,千陌這才放下心來,總算沒有給夜梟拖後腿。
千陌幾人在日光城天天“逛吃逛吃”的等子九弦時,南夜國京城裡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盟,最近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在鬧內訌,內訌的直接後果就是曝出了很多驚人的內幕:比如他們曾接受國丈的委託去截殺六皇子南夜太初,比如他們後來又反過來被南夜太初高價收買,去刺殺國丈大人,比如他們知曉是誰在幾個月前刺殺的南夜皇帝,這個人與某位皇子有關。
這幾顆重磅炸彈一經拋出,頓時在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被牽涉到的六皇子南夜太初稱病不出、絲毫不理會傳言,而涉嫌謀殺六皇子的國丈大人沈統勳,則在金鸞殿前大呼冤枉,其他皇子們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被懷疑成是行刺皇上的那個人,紛紛上表自證清白。
奈何南夜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藉着這個機會,稍有蛛絲馬跡,或是隻要有人舉報,就大肆派人抄家。
哪個大臣沒有幾個政敵或仇家的,結果一些用心險惡的人趁機上奏互相揭發、檢舉,哪怕是清廉的官,也會被人捏造事實以莫須有的罪名扣上一頂頂大帽子,這下子京城裡就更亂了,人人自危,自顧不暇。
還別說,官兵們還真在國丈大人沈統勳家裡搜到了與殺手盟的信件往來,同時還查出了他貪污受賄的證據與銀兩,沈國丈百口莫辯,一頭撞死在了大殿的圓柱上。
即便如此,也沒能保全得住家人,南夜帝一怒之下,下令將沈家人悉數發配邊疆苦寒之地爲奴,終生不得回京。
皇后在皇帝住的九華宮光華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不僅未能救得自己的孃家人,反將她自己搭了進去,南夜帝懷疑是她指使的孃家人去截殺六皇子的,一道口諭,將她打入了冷宮,南夜璟的太子之位也隨之被廢。
皇帝解決了沈家人後,騰出精力來,開始徹查皇子謀刺的傳言。南夜帝的兒子中,除大皇子英年早殤、十皇子南夜璟還太小之外,其餘二、三、四、五、六、七共六位皇子均已在外開府,這六人都有謀刺的嫌疑。
又由於六皇子南夜太初一直在外隱居養病,南夜帝被刺後他才返京,所以這次南夜帝的重點懷疑對象便鎖定在了二、三、四、五、七這五位已封王的皇子身上。
國師姽入雲從日光城返回帝京時,南夜帝已從二皇子和七皇子府中搜出大量的私鑄兵器和刀劍,他們豢養的私兵也遠超朝廷規定的數量,甚至在這些私兵中還藏有作奸犯科、窮兇極惡的死囚。
在這些事實和證據面前,二皇子和七皇子面如死灰,一言不發,默認了大理寺對他們的指控。
二皇子試圖以府中私兵對抗禁衛三軍,據王府負隅頑抗,胳膊哪裡能擰得過大腿,最終二皇子被範都統一箭射死,所養私兵全部被射殺,王府裡幾百號人和財產悉數籍沒入官,妻妾子女發配邊疆。
七皇子早早地就俯首認了罪,並選擇了自戕身亡,在他死後,南夜帝倒是留了他妻兒的性命,只是將他們貶爲平民,從皇室除籍。
在京城百姓以爲這場皇室動盪已告一段落時,另一種傳言又悄然生起。
有人懷疑說這場動盪中,最獨善其身沒受任何一點影響的六皇子,其實是最大得利者,或許這一切都是他設計陷害的呢,要不然哪能那麼巧,與他不和者一個個都死了呢。
現在皇后入冷宮,太子被廢,他的攔路虎又少了幾個了,況且他不也僱兇去殺國丈了麼!誰知道他這幾年到底是不是在養病啊,興許謀刺南夜帝一事,他就是幕後操縱者。
這種流言一起,剎時就傳遍了整個京城,逼得六皇子南夜太初不得不拖着一副虛弱的病體,在南夜帝的養心殿前頂着大日頭跪了下去,結果不到半個時辰,就暈死了過去,嚇得皇太后拄着柺杖直戳皇帝的心窩子,要他賠她的孫兒,說他已經逼死她兩個皇孫了,還要再逼死一個麼!
太醫院李院正給南夜太初檢查過後,給南夜帝彙報說六皇子病入膏肓,所餘時間也就四五年而已,南夜帝這才徹底打消對他的懷疑,爲了彌補他受到的委曲,特別給他封了個“逍王”的封號,意在希望這個六子能逍遙快活地過完剩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