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她端正坐姿,用手肘悄悄觸碰南夜太初的胳膊,低聲問他:
“你知道我剛纔看見誰了嗎?”
南夜太初優雅地端起琉璃茶盞,淺淺地啜了一小口,慢條斯理地道:
“我知道。”
“你知道?”
千陌看他淡定的模樣,忽然恍然大悟地道:“是不是那天你就知道了?”
“嗯,腦瓜子反應還蠻快,不笨。”南夜太初淺笑誇讚身邊的佳人,順便在她額頭上曲指敲了一下。
千陌沒工夫理會他的調侃,好奇心旺盛地繼續追根問底:
“那你當時幹嘛不揭穿呢?難道你心理陰暗到喜歡看人家賣力演戲地戲弄他人?”
“幹嘛要揭穿?不過是一個嫌棄本王的人罷了,本王還未放在心上,就當看出戲,多好。”
千陌朝子九弦看過去,後者正被南夜蕙纏得脫不了身,同情地說道:
“唉,可憐的子九弦!”
南夜太初伸手擋住千陌的目光,像個孩子似地噘着嘴道:
“他有什麼好可憐的,可憐的是本王好不好?被人嫌棄是一個老頭,還是個死了娘子的老頭,夠悲慘的了,求陌兒安慰我破碎的心。”
噗~
千陌剛剛喝進嘴裡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斜了他一眼,正待說話,大殿上突然響起了太監總管尖利的聲音: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蘭貴妃駕到!”
千陌放下茶盞,和大殿內的衆人起身站立,躬迎皇上、皇太后和蘭貴妃入座。
千陌悄眼看去,見南夜國皇帝挽着皇太后的胳膊走在前面,兩人身後跟着一位身着華服、姿態雍容的麗人,應該就是蘭貴妃了。
南夜皇帝走上臺階,扶着皇太后一起坐在龍椅上——蘭貴妃坐在他另一側——笑容滿面地說道:
“都入座坐下吧,今天是爲薩曼茲國十皇子和小公主接風洗塵,大家不必拘禮,隨意熱鬧些纔好。”
衆大臣和家眷們齊聲道:“謝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帝心情頗好,大手一揮,容光煥發地說:“上菜吧。”
趁着宮女們端盤子上菜的時候,薩曼茲國的王太子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一手放在胸前,一後負在背後,彎腰對南夜皇帝行禮道:
“尊敬的南夜國皇帝陛下,此次木圖和胞妹帶領我國使臣前來拜會貴國,有幸見到了貴國的才子佳人們,不知道今天在座的諸位,有人能解開我們送來的十連環麼?”
南夜皇帝微微皺眉,至今爲止,好像沒人能解開,但總不能在對方面前承認不行吧,於是朗聲朝內外殿的衆人說道:
“諸位愛卿,各位女眷們,你們有誰出來挑戰一下這個高難度的十連環?”
內殿的大臣們個個將頭低到胸前,生怕被皇帝點到,他們可都解不開啊,不敢上去丟那個臉。
皇帝將內殿衆人一一掃視了一遍,再度加重語氣道:
“有解開十連環者,朕有重賞!並且允許解開者向朕提一個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朕都會滿足。”
木圖見無人應戰,臉上略有得意之色,傲慢地說道:
“怎麼,南夜國全國上下,竟無一人能解開麼?素聞南夜國人才濟濟,智者雲集,父王和我仰慕不已,看來也不過爾爾,傳聞終究是不可信的。”
內殿一衆臣子們聽得氣憤填膺,可又無可奈何,無力辯解,他們曾在十連環送達的那幾天試過去解,結果無一人能解開。
現在,也只能對着得意洋洋的木圖乾瞪眼,南夜皇帝和皇太后等人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暗恨這些重臣不爭氣。
在尷尬的、死一般寂靜的氣氛中,南夜太初趴在條案上,有氣無力地開口說道:
“父皇,兒臣和國師大人,以及鎮國公之女柳千陌小姐,我們三人有一個賭約,打賭看誰能解開十連環。”
南夜皇帝見自己的兒子主動出來挑戰,而且還帶出了國師姽入雲和柳鵬程的女兒,稍稍鬆了口氣。
總算有人敢出頭了,不管最終能不能解開,至少現在不會冷場,也算是救了急,南夜皇上趕緊道:
“李公公,將那串十連環取來吧,初兒,你坐在外殿離那麼遠幹什麼!快到殿前來,與薩曼茲國的王太子和公主先見個面,認識一下,柳小姐也一起過來。”
薩曼茲公主看着走到木圖身邊的南夜太初,微微張圓了嘴,圓圓的蘋果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那天在那個小酒館裡遇到的人中,竟有一個南夜國的逍王,也是她即將要聯姻的未來夫婿!
娜朵不禁又朝外殿的子九弦看過去,她看上的“相公”又是什麼身份呢?
內殿中央,木圖在看到千陌的時候,不自覺收起了臉上的傲慢,眼睛裡帶着驚豔的神色,對着她又行了一個彎腰大禮,熱情地說道:
“薩曼茲王太子木圖,很高興認識如此漂亮的柳小姐,您的容貌比草原上的鮮花還要嬌豔,您的眼睛比薩曼茲的月亮還要皎潔,神女一般的姑娘,木圖能吻一下您的手嗎?”
“不可以。”
“不可以!”
千陌和南夜太初同時出聲,說的話竟是驚人的一致,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爲何不可以?”
木圖站直了腰,皺眉問道,他堂堂一國王太子,多少姑娘想方設法想得到他的青睞,擠破了頭顱就爲了看他一眼,這個柳小姐居然不願意接受他的愛慕!
還有這個南夜太初,父王替小妹選中的聯姻對象,竟是這麼一副病弱模樣,看他護着千陌的神情,似乎很喜歡這位柳小姐,小妹只怕要失望了。
千陌和南夜太初沒有回答木圖的疑問,因爲李公公已經將十連環拿到大殿上了。
南夜太初對仍然坐在席上的姽入雲道:
“國師大人乃南夜國之棟樑,您先請。”
一身白袍的姽入雲倒沒講客氣,瀟灑地走到殿中央,從李公公手中的托盤裡取出白玉質地的十連環,翻來倒去觀察了一番,始終沒找到下手解的地方。
折騰了約一刻鐘後,他果斷地放棄了:
“本國師解不開,這個十連環根本就無解!”
木圖因千陌拒絕而有些難堪的臉上,再一次堆滿了傲慢與得意:
“國師大人,你解不開不能怪它就無解,要怪只能怪它太難,而貴國,智者太少!”
姽入雲斜刺了他一眼,反問道:
“這麼說,木圖王太子能解開羅?要不,您給我們演示演示?”
木圖攤攤手,“我也解不開,否則也不會拿來請貴國的智者們來解了。很可惜,父王和我還是高看了你們。”
“哼!”
姽入雲將十連環丟給李公公,甩袖回了座位,這個十連環他仔細研究過,根本就解不開,南夜太初和柳千陌只會跟他一樣束手無策,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丟人。
南夜太初拿起十連環,也和姽入雲一樣,翻來覆去研究了一會,然後將它遞給千陌,說道:
“陌兒,你看看,能不能解開?”
千陌接過白玉十連環,放在手裡掂了掂,還有點沉呢,這麼一串首尾相連,就如同迴文一樣,形成一層套一層的圓環,與後世的九連環根本就不一樣,讓她這個在現代解九連環的高手,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南夜太初盯着千陌,看她神色似乎有可惜之色,淡淡地出聲道:
“陌兒,可以試試其他的法子,不一定非得一成不變的一個個解開不可。”
木圖生怕自己才認識的女神解不開而不開心,便放柔了表情勸她:
“柳小姐,這套十連環至今無人能解開,所以,你也不必愧疚自責。”
千陌擡起頭,朝他嫣然一笑,聲音清脆地說道:
“誰說我不能解開了?我現在就解給你們看。”
說罷,當着大殿內所有人的面,千陌將手中的玉連環往一旁的空地上狠狠摔去。
木圖見勢不好,趕緊奔過去想要接住它,然而,他終究是慢了一步。
玉連環擦着他的手指尖砸向大理石的地面,“砰”地一聲,摔了個粉碎。
殿內一片譁然,這個女人莫不是瘋了不成!
“啊呀,柳小姐,你,你怎麼能將玉連環摔了呢?!這玉都得值不少的錢啊!父王一直當寶貝珍藏着的東西,你就這麼給摔碎了!”
木圖看着一地的白玉碎片,傻眼了,欲哭無淚,心痛得要命。
南夜皇帝和殿內的衆人也被千陌的舉動驚呆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只有南夜蕙站起身,憤怒地質問道:
“柳千陌,你沒能耐解不開就罷了,大不了承認自己智商不夠,能力不行,作什麼要發脾氣摔壞它!你怎麼向薩曼茲國交待?你拿得出一模一樣的玉連環來陪給人家嗎?!”
皇太后坐在上首寶座上,將手中的柺杖頓了頓,厲聲道:
“柳丫頭,哀家平素看你挺聰明伶俐的一個姑娘,懂分寸識大體,今天怎麼偏就做出這等愚蠢的事情來!還不快向木圖王太子和薩曼茲的使臣們道歉,請求他們的原諒。”
坐在內殿右首第二席的南夜毓冷哼一聲,落井下石地補刀:
“木圖王太子,這是柳千陌個人的行爲,不代表南夜國,父皇和本王也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我們一定會給貴國一個交代的。”
柳鵬程擔憂地看向殿中央的女兒,暗暗替她着急,見衆人都將矛頭對準千陌,皇帝的臉色也陰沉得難看,不由站起身,想要給她的陌兒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