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老槐樹剛剛好生在山崖邊上,粗大的根莖一半紮在山頂,一半扎進峭壁裡,兩人合抱粗的樹幹斜刺裡向崖外生長着,伸展着。
張強被吊在最外圍,腳下就是空蕩蕩的幽谷;千陌和小包子則吊在稍靠裡一點,不過也在崖邊上,如果不小心掉下去的話,是很有可能擦着尖銳的山石滾落下去的。
吊着四人的漁網分別用四根粗繩綁着,繩子的一頭則系在四根粗木樁上。
因爲是用漁網兜着,四肢沒有被拉伸,所以倒不疼,只是山頂的風太大,吹得人涼嗖嗖的,千陌柔聲問兩個包子:
“千羽、千潯,委曲你們跟着娘吃苦了,你們怕不怕?”
“娘,寶寶們不怕,就是有點冷。”
包子們抱着胳膊,蜷成一團,藉以抵抗山風的吹襲。
千陌看看天色,正是下午申時左右,再過一個時辰,太陽就要下山了,晚上的氣溫應該會到零度左右,於是鼓勵他們道:
“等會到了晚上,會更冷,風也會更大,孃的乖寶寶可要做好準備哦,對你們的考驗纔剛剛開始呢。”
千陌心酸,卻也只得給兩個兒子打氣,好在千羽千潯不是嬌生慣養的孩子,這次就當是磨練磨練他們的意志,順便長長他們的江湖經驗吧。
“娘,爲什麼不讓潯寶給他們撒迷藥撒毒藥?這樣我們也不會被抓了呀。”
千潯問出了憋在心中很久的疑問,他搞不懂,明明他可以用毒的,爲何孃親在一線天谷底的時候不讓他用呢。
千陌循循問他:
“當時有八人騎着八匹馬,全副武裝,你覺得你的藥對他們有作用嗎?”
千潯想了想,噘着小嘴回道:
“他們太狡猾了,迷藥和癢癢藥都起不了作用。等我長大了,我要研製更厲害的毒藥,讓壞人看一眼就中毒的。”
千陌笑了,正色道:
“千潯,再厲害的毒藥如果遇到高手,也不起作用,你還要學會功夫,要能在高手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將毒藥用在他們的身上,比如嗖地一聲彈進他們張開的嘴裡,或者射進他們的皮膚裡,這樣纔會出奇制勝。”
“嗯。娘,我們幾個人身上都抹了藥了,他們不來碰,那不是白抹了嗎?”
千羽冷靜地開解他的雙胞胎弟弟:
“沒有白抹,至少他們不敢來動娘和寶寶們了,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千陌低頭想了想,問千潯:
“寶寶身上可有什麼禦寒的藥麼?”
小包子將身上的藥都翻出來,放在弓起的大腿彎處,撿視了一遍,搖搖頭說:
“沒有。”
“嗯,要是能離開這棵樹就好了,娘就可以想辦法混下山去。”
千羽在一邊四處張望着,又擡頭看看頭頂吊着他們的老槐樹,忽然興奮地說道:
“娘,寶寶有主意了。”
不待千陌他們有反應,千羽挽起左臂的衣袖,從綁在臂上的袖箭上取出一根短箭,用鋒利的錐形箭頭割開漁網鑽出來,小手牢牢抓着漁網,在空中蕩了幾下,趁盪到山頂裡面時,輕輕巧巧地縱身一躍,就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千陌看千羽平安着地,鬆了口氣,忙叮囑張強看着前山方向,防止土匪突然巡視到後山來發現異常。
千羽跑到老槐樹下的一張簡易大木輪旁,先將吊着千潯的那根粗繩與木輪上的粗繩掛鉤相連,然後吃力地轉動木輪,網住千潯的那張漁網便緩緩地垂了下來,直到快接近地面時,千羽才住了手。
千陌一邊警惕地看着前山方向,一邊緊張地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救人。
千潯垂下去的位置正好在峭壁邊沿,一個不慎在落地時就會滾下去。只見聰明的千羽小包子折斷一根樹枝,將袖箭擰彎綁在樹枝前面,站在山崖邊上鉤住千潯身上的漁網,輕輕往裡拉到安全地帶後,割破漁網,千潯腿一伸就落了地。
千陌見小包子們都平安落地,剛剛吐出口氣,就聽張強小聲說道:
“不好,有兩個人往後山來了,快躲起來。”
千潯和千羽兩人交流了一個眼神,默契地同時點點頭,一個隱在大木輪旁邊,一個“蹭蹭蹭”爬上老槐樹,藏在了茂密的枝葉間。
那兩個土匪是兩個小嘍羅,在前廳時就站在隊列最後頭,垂涎千陌的美色,趁着前山的大廳里正觥籌交錯地宴客,偷偷溜出來想調戲美女一番,吃不着摸摸也好啊。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暗淡,正是黃昏時分,隔得遠了就看不清前方。待兩人走得近了,兩雙色迷迷的小眼一直聚焦在空中的千陌身上,哪裡覺察到有兩個小人兒已不見了。
“美人兒,哥哥們來看你來了,你冷不冷啊?餓不餓啊?瞧瞧我們給你帶什麼來了。”
一個人從懷裡掏出兩個大白饅頭,另一個人掏出一個大油紙包,裡面隱隱飄出滷牛肉和烤雞的香氣。
“怎麼樣,香不香啊?想不想吃啊?”
千陌朝兩人飛了一個媚眼,嬌滴滴地嗔道:
“唉呀冤家,明明知道人家餓得慌,眼睛發暈,渾身無力,還拿吃的勾引人家,你們都是壞人,人家不理你們了啦。”
土匪被千陌的那一聲“冤家”叫得心肝兒都顫悠悠地,這個小娘子不僅人美得勾人,聲音也是美得勾人啊。
“這個好辦啦,只要你答應讓哥哥們摸一下,哥哥們就給你吃好吃的。”
“冤家,你們這不是欺負人麼,人家吊在這兒,即便有心讓哥哥們摸,也不成啊。啊,那烤雞好香啊,好好吃的樣子,那紙包裡好像還有牛肉吧?好想好想吃哦。唉!”
千陌做出垂涎欲滴的模樣,瞟一眼土匪再瞟一眼那烤雞,再瞟一眼土匪,遺憾地垂下頭,無精打采地嘆氣。
兩個色慾薰心的小嘍羅也是很長時間沒開過葷了,平時見到女人的機會就少,何況眼前這個美人兒又是個絕色,比他們在勾欄院裡見到的頭牌阿蘭要漂亮多了,阿蘭跟她比,簡直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啊。
“這好辦,只要美人兒答應讓哥哥們玩一下,哥哥們就放你下來,並且讓你吃個飽,怎麼樣?”
土匪晃晃手裡的烤雞,又打開油紙包,讓滷牛肉的香氣飄得更遠。
千陌故作矜持地考慮了一小會,扭扭捏捏,爲難地點點頭,勉強答應道:
“那你們要答應人家只是玩一玩哦,不然,不然……”
“不然怎樣?”
兩個色鬼急不可耐地追問。
“不然人家就不吃你們手裡的東西了啦。”
千陌咬着嘴脣嗔怪地望向兩人,兩個小嘍羅渾身像過了電般一陣顫慄,忙不迭地去搖那大木輪,小千羽早在千陌的手勢下悄悄轉移到了槐樹後。
兩人將千陌放下來,剛想伸手去捏千陌的臉蛋和細腰,突覺一陣山搖地轉,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雙雙倒地不起了。千潯和千羽跑出來,狠狠地踩了兩人幾腳,不高興地道:
“哼,寶寶們的娘是你們能摸的麼!寶寶們都還沒摸夠呢,哪裡輪得到你們!”
千陌聽得哭笑不得,趕緊叫住兩個小包子:
“快過來,咱們合力將你們大張叔叔先救下來,再來收拾他們兩個混蛋。”
等張強被放下來後,千陌將兩個嘍羅身上搜了一遍,除了點碎銀和火摺子外,也沒什麼東西,便讓張強扒下一人的衣裳換上裝扮成土匪,然後將兩個嘍羅丟下山崖去餵了野獸。
四個人揣着烤雞牛肉和饅頭,找了塊避風的巨石,快速地填飽肚子,然後貓着腰,慢慢朝前山摸去。
前山的大廳裡燈火通明,衆匪徒們都規規矩矩地圍坐在幾張八仙桌旁,推杯換盞,喝得醉眼惺忪、臉紅脖子粗,酒宴已喝到尾聲。
主臺上一線天陪着一位戴銀面具的公子,俯身過去對他說道:
“公子,今天老朽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位絕世美人,那美人兒真是天上有人間無的漂亮,公子若有興趣,今晚就讓她隨了公子去,給公子暖牀怎麼樣?”
面具公子坐在豹皮椅上,右手輕輕敲着桌面,好半晌才淡淡道:
“不必了,美人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千陌四人摸到前山聚義寨大廳的後牆下,她悄悄在窗戶上戳了個洞,湊上去眯起眼朝裡看,只瞧得裡頭人影晃動,燈火搖曳,一線天恭敬地對一個人說道:
“公子既然還有要事,老朽就不多留了,這下山的路不太好走,老朽派人護送公子下山吧。”
只聽得一個單音的“嗯”字後,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公子站起身,率先朝大門走去,千陌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卻看不到他的模樣。
這人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貴客了。
千陌蹲在牆腳想了想,覺得此時走可能會與那公子撞上,說不定還有土匪巡邏,得想個辦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纔好。
她忽然想起從那兩個人身上搜到的火摺子,便給了張強一個,悄悄對他耳語幾句,又讓千潯拿出所有的迷粉和癢癢粉,隨手扯了根空心草,穿過窗上的小洞,將藥粉吹進了大廳內。
張強等她做完朝他點頭示意後,拿着火摺子朝土匪們的住處摸過去,此時這裡靜悄悄地,人都聚在大廳裡吃吃喝喝陪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