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朵在帕萊城遍尋子九弦三人不着,揣測來揣測去,最終認定,一定是子九弦怕被她追上,帶着千羽和千潯又躲起來了,或許過城不入直接去了下一個城鎮。
她猜對了一半,子九弦確實是怕被她追上,但並沒有躲起來,而是選了一條繞行的遠道,又在路上玩了兩天,所以實際上落在了她的後面,直到第四天中午才進入帕萊城內。
娜朵既然認定子九弦爲了躲她,心裡不覺又灰心喪氣,心灰意冷起來,這個一向開朗、不知憂愁爲何物的小公主自從認識子九弦後,現在開始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情緒也會隨着子九弦對她的態度而起伏。
於是,她也懶得再去尋他追他了,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來,她一不逛街購物,二不尋幽探勝,天天往那豎着酒旗的館子裡鑽,每天必將自己喝得醉熏熏的纔會回到客棧,然後倒頭矇頭大睡。
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忘記那個討厭的、欺負她的男人,才能讓她不要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哭泣着醒來。
酒真是個好東西啊!
這天,娜朵照舊又去了客棧旁的那家小酒館,將自己又喝得臉紅頭暈,不由淚流滿面,趴在桌子上喃喃叫着:
“父王,太子哥哥,娜朵好想你們啊,你們現在好不好啊?叛亂平定了的話,就快點來接娜朵回去啊!我不要呆在南夜國了,我不要呆這裡,不要呆在這裡。”
忽然,她又擡起頭,瞪着一雙紅眼睛,對着小酒館裡的稀稀拉拉的幾個酒客大聲喊道:
“我討厭你們!我討厭子九弦!我也討厭所有的男人!子九弦你出來,你爲什麼要躲我?你給我說清楚,娜朵到底哪裡不好?”
說到這裡,她又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大眼裡含着晶瑩的淚,無神地望着某個角落:
“你告訴我,我哪裡做得不好,我改,我改還不成嗎?不要丟掉我,父王不要我了,太子哥哥不要我了,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麼?”
酒客們見是一個喝醉了酒的小姑娘在耍酒瘋說醉話,看了她一眼後,也不管她,回過頭繼續喝他們的酒去了。
有兩個小混混見娜朵生得不錯,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抓着酒壺走到了趴在桌上的娜朵身邊坐下,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了中間。
甲混混將手搭在娜朵的肩上,邪笑着說道:
“喂,娜朵姑娘,快醒醒,咱們繼續喝酒怎麼樣?”
乙混混則伸手去摟她的腰,同樣一臉的痞笑:
“這兒的酒不太好,小姑娘要不和我們兄弟一起出去,我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喝酒,那兒的酒保管你喝了後,欲仙欲死,快活如神仙。”
娜朵雖然喝多了酒,但心裡仍然清楚,要知道她可是來自能喝烈酒的馬上王國薩曼茲,這個小酒館裡兌了水的劣酒,又怎麼可能真正讓她醉呢!
一把甩開甲混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順手一個手刀又將乙混混摟她腰的手給劈了開去,娜朵瞪着喝得紅通通的大眼,怒喝道:
“滾!不然叫你們好看!”
沒想到那兩個小混混也是練家子,娜朵畢竟酒喝得有點多,那劈出去的手刀就欠了準頭,並且也軟綿綿地,倒像是給混混們撓癢癢,反而讓乙混混捉了她的手,色迷迷地道:
“喲,娜朵姑娘這手可真滑啊,摸起來真舒服,等會這身上摸起來,只怕會更爽吧?”
“沒想到小姑娘還挺烈,哥喜歡。”甲混混也再次湊了過來。
這兩個混混還真是煩人!
娜朵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滿是不耐煩,她猛地站起身,推開兩人,搖搖晃晃地就要走,那兩混混哪會放她單獨離開,這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啊!
兩人默契地攙住她的胳膊,嘴裡卻故意大聲說道:
“娜朵姑娘,你小心點,喝多了就不要逞強,來,讓哥哥來扶你回去。”
酒館裡的客人以爲三人真是一起的,誰也沒去注意她這邊的情況,繼續喝着他們的酒,聊着他們的天。
老闆在櫃檯後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但又對小混混敢怒不敢言,本着生意人不惹事的原則,他也假裝沒看見,只暗暗裡替這個最近來喝酒的小姑娘嘆了口氣。
唉,又一個清白的小姑娘要被他們毀掉了。
娜朵奮力掙扎着,想要甩掉兩個混混,無奈她喝了酒後,身子軟綿綿地,怎麼也使不上勁,她那點掙扎和憤怒,在混混們眼裡,反而更像是欲拒還迎、欲擒故縱,撩人得很。
娜朵忍不住大聲道:“放開我,我還要喝酒,我不要跟你們出去!我又不認識你們!”
可她因着喝酒而變得有些沙啞的嗓音,在衆人聽來,彷彿就像是嬌聲軟語,在和自己的哥哥撒着嬌。
混混們哪裡肯放,他們嘴裡一邊哄着“好好,哥哥們陪你去外面再喝”,一邊強行架着她就往門外拖。
娜朵急了,雙腳在地上亂蹬,好不容易一隻腳碰到了一張桌子的桌腿,趕緊死死勾住,不讓自己被他們拖走。
就在三人拉扯不斷時,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拄着柺杖、牽着小女孩的老太太,只見她顫微微地走到三人身邊,用手中的梨木柺杖朝兩個混混各戳了戳,然後咧嘴笑道:
“娜朵姑娘,剛纔老身在街上遇見了九弦公子和那兩個雙胞胎兄弟,他們好像也正在找你呢。”
那兩個混混初時對一老一小不以爲然,見老人的柺杖戳過來,剛破口大罵“老不死的,你找……”,那個“死”字還卡在喉嚨裡,就見兩人身體軟塌塌地往地上倒去。
癱在地上的兩人話也說不出來了,手腳也無法動彈了,只是睜着雙眼恐懼地瞪着那個滿臉笑成菊花的老太婆。
娜朵的雙手一解放開來,來不及去瞧軟倒在地上的兩個混混,她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激動地問:
“老人家,你說什麼?你剛纔,剛纔是不是說看見九弦哥哥和乖寶們了?你是在哪裡看見的?他們住在哪裡?爲什麼纔來帕萊城?你剛纔說,他們也在找我,是不是?”
她一迭連聲地發問,讓老人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笑眯眯地說道:
“娜朵姑娘,莫慌,老身在京城的時候與九弦公子和柳小姐有過一面之緣,所以剛纔在街上遇見了就聊了幾句,老身知道他們住在哪裡,正好也要去那邊,要不然,你和老身一起去吧。”
“好好,太謝謝你了,等等,我,我先去結賬。”
娜朵雖然走路搖搖晃晃,但腦子裡還算清明,記得沒有結酒錢,於是從身上掏出一兩碎銀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對老闆說了聲“不用找了”,便催促着老人趕緊帶她去找子九弦。
老人拄着柺杖,笑得越發慈祥:
“娜朵姑娘,不用着急,容老身買壇這兒的梨花白帶回去,他這家的梨花白可是醇得很,很好喝呢,老身這幾天每天都要來買一罈帶回家喝的。”
娜朵趕緊上前攙住她坐在椅子上,“不急不急,老人家你先在這坐着,這壇酒我幫你買了。”
然後扭頭對老闆喊道:“老闆,來壇梨花白外帶。”
她自己也順勢坐在了椅子上,頭依舊暈,讓她久站,她可支撐不了多久。
老太太笑眯眯地說道:“那就多謝娜朵姑娘了,你真是好心腸,好心腸小姑娘會有好報的。”
說罷,她又用柺杖戳了地上的混混各一記,親切地對兩人說道:
“小夥子,還賴在地上幹什麼,可別着涼了,趕緊結了賬回家去吧。”
兩個混混見自己的手腳又能動了,知道這次是遇到了高人,趕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敢再看三人一眼,從身上摸出一錢碎銀放在桌上,聲也不吭地一溜煙跑了。
娜朵趴在桌上,不勝酒力,見老人放走了兩個混混,不由嘟囔道:
“老人家,你的心腸太好了,他們兩個是壞人。”
“娜朵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反正你也沒有什麼損失。”
“說得也是,算了,反正我也沒損失,不與他們計較了。”娜朵也大度地揮揮手,再度將臉埋在臂彎裡。
老人將柺杖交給身邊的小女孩子抱着,伸手去摸娜朵的額頭,關切地問道:
“娜朵姑娘,你的臉紅得很,額頭也發燙,莫不是發燒了?”
“嗯,你這一說,還真是有點燒,我還以爲只是喝多了酒。”
娜朵自己也摸了摸額頭,搖了搖頭,“躺一下就好了,等找到九弦哥哥和乖寶們,我就可以躺下來安心睡一覺,睡醒後就都好了。”
這時小酒館老闆將繫了一根提繩的小酒罈抱了過來,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了,說:“一共一錢銀子外加十個銅板。”
娜朵從身上掏出一些碎銀,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隨後,她拎起酒罈,對老人和她的孫女說:“老人家,我們走吧。”
“好。”老太太從孫女手上接過柺杖,又牽着孫女的手,跟在娜朵後面走出了小酒館。
酒館門外,停着一輛極破舊的馬車,老人對娜朵說道:
“娜朵姑娘,老身腿腳不便,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坐老身的這輛破馬車,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