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聲斷斷續續,嗚嗚咽咽,在空曠無人的水房裡顯得格外的恐怖。蘇暖身上的汗毛瞬間根根倒豎,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該不會是撞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那一瞬間,蘇暖真的後悔極了,自己幹嘛要起得那麼早呢!如果她像平時一樣,跟大家差不多時間起牀洗漱的話,不就沒有這種事兒了麼!
可是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蘇暖只能強迫自己鎮定,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廁所裡的那個東西,無論是人是鬼,她都覺得不要驚動對方纔是最好的。
A大的宿舍樓結構是水房分佈在走廊盡頭的兩端,四四方方的,裡面是近似於回字形的水槽。只有靠外側的牆壁上有兩扇小門,一扇是從走廊進水房的門,另外一扇,則是通往更裡面的廁所的。
說得更簡潔易懂一些,就是如要要進廁所的話,必須得先進水房才行。如果廁所裡的那個人是在蘇暖開始洗漱之後才進去的,那麼蘇暖沒道理看不見對方,可事實上……蘇暖洗漱的過程中,根本沒看到有人進去啊!而她過來的時候,包括洗漱的過程中,廁所裡也一直都是靜悄悄的,完全不像有人呆在裡面的樣子!
蘇暖快被自己的聯想給嚇死了,而這個時候,裡面的那個人女生卻忽然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喊——
“顧逸晨,你給我去死吧!我幫你做了那麼多事,你怎麼能這麼絕情!”
蘇暖瞬間整個人都徹底僵住,再也沒有辦法動彈分毫。
顧逸晨……
顧逸晨!
這個名字,她記得啊!冷寂在出國以前,千叮萬囑,叫她千萬要小心那個傢伙的!
廁所裡的那個女生,和顧逸晨是什麼關係?她說幫着顧逸晨做了很多事,都是做了什麼?
蘇暖覺得那個女生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她覺得自己是聽過這個聲音的,可是一時間又有些不敢確定,對方到底是誰。畢竟,正常說話時候的聲音,和聲嘶力竭地吼叫,聽起來還是有些差別的。
蘇暖想得入神,連先前的恐懼都忘記了,滿腦子只有那個女生和顧逸晨之間的關係。她隱約有種直覺,覺得這些事情可能跟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砰——”
物體被摔在地上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廁所裡的女生用力地把隔間門推開,滿臉是淚地走了出來。蘇暖心裡一動,心底裡有個聲音叫她趕快離開,然而她的動作終究還是遲了半步……
“米晨?”蘇暖驚詫萬分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然後瞬間就後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算了。
而米晨也同樣看見了她,臉色瞬間變得無比複雜,有慌亂,有尷尬,但是更多的,還是惡毒。
“你偷聽我打電話?”米晨的臉漸漸扭曲起來,她朝着蘇暖一步步緩緩地走來,蘇暖只能慢慢地後退,心中的恐懼慢慢攀升到了極限。
“我、我只是過來洗漱而已,哪有偷聽!”蘇暖嘗試着爲自己辯解,卻明顯底氣不足。
米晨剛要開口說什麼,走廊上忽然響起鈴聲,這是每天早上六點鐘固定會響起的起牀鈴。平常她們都是聽到起牀鈴纔會起來的,在屋子裡聽到不覺得這個聲音有多麼重,現在在走廊上聽,才第一次發覺,這個鈴聲原來那麼刺耳。
蘇暖和米晨全都皺着眉頭捂住自己的耳朵,鈴聲落去,走廊上漸漸有了其他人影……她們也要洗漱了。
米晨惡狠狠地等了蘇暖一眼,不再跟她說話,而是快步返回寢室了。蘇暖一個人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劇烈的心跳卻怎麼都平復不下來。
幾乎每個進水房的女生,都會有意無意地看她一眼,蘇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站在這裡的樣子像個傻子似的。她也面前壓住情緒,告訴自己得趕緊回去換衣服,然後出門吃早飯了,否則的話,一上午的訓練她可未必能支撐得住。
她努力地不讓自己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情,可是大腦就是不聽話,反反覆覆地回憶着剛纔的種種,每一個細節都變得無比清晰。
米晨哭喊着說她幫着故意非常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而顧逸晨卻絕情……所謂的絕情,到底是什麼呢?是不願意過河拆橋,還是……
蘇暖頓住腳步,心中猛地閃過了一個讓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猜測。莫非米晨喜歡顧逸晨,所以纔會願意幫顧逸晨做事,而顧逸晨卻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麼?
這樣的猜測其實沒有太多的根據,純粹只是腦洞大開而已。可是,這卻讓蘇暖覺得一陣陣脊背發涼。
如果她真的猜對了的話,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今後的生活會是怎麼樣的。
自從冷寂讓她小心提防顧逸晨那個人以後,蘇暖就一直都在刻意地留心,生怕那個顧逸晨什麼時候接近自己,或者是暗中算計自己。可是,對方卻始終沒有出現,以至於她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顧逸晨是不是真的會過來算計自己。
畢竟,顧逸晨是個警察,在蘇暖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覺得對方身爲警察,應該不至於像陸鴻哲那個畜生似的毫無底線,就算跟冷寂有仇,也不至於報復到她的頭上。
可是現在,顧逸晨這個名字,如此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她的生活當中,出乎她的意料,也讓她手足無措。
蘇暖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場景,幾乎把自己能夠想到的可能全都想象了一遍,卻怎麼都預料不到,原來,顧逸晨早已悄無聲息地接近了她的生活。無論這是顧逸晨刻意的安排,還是一場巧合,蘇暖都覺得畏懼。前所未有的畏懼。
原來,危險,一直都潛伏在她的身邊……
蘇暖一整個上午都像是遊魂一樣,訓練的時候頻頻出錯,不是聽錯指令,就是動作比別人慢半拍,正步走的時候也永遠掌握不好節奏。教官起初還非常有耐心地指導她,到了後面,她出錯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教官的語氣自然也就變差了許多。
“這位同學,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話,就請假回去歇着吧,不要一直拖大家的後退。”教官的言外之意是:你要是做不好,就乾脆別參加下午的會操了吧,別連累得大家都拿不到榮譽。
蘇暖聽得明白,可是心裡卻不願意就這樣放棄。她咬着牙堅持了足足一個星期,那麼苦那麼累的訓練都熬過來了,而且一直都表現得不錯,難道要在最後關頭放棄麼?
不,她不甘心!
“教官,我……我的確有點兒不舒服,可是我休息一會兒就能好了。拜託你再多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可以做好的。”蘇暖懇求。
教官想了想,印象中貌似這個女孩子以前很少犯錯的樣子,於是便點點頭,說:“那你去休息吧,我看你一會兒的表現。”
“謝謝教官。”蘇暖離隊,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着,努力讓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再一直想着早上的事情了。
可是,“顧逸晨”這三個字,就像是魔咒一般,不斷地在她的腦海裡盤旋,趕也趕不走。她不停地在心裡問自己,那個顧逸晨好歹也是個警察,應該不至於做出跟陸鴻哲一樣無恥的事情吧?應該……吧?
她努力地想要讓自己相信,對方一定有身爲警察的良知和底線,但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害怕。
警察,貌似是可以查到戶籍信息的,那麼他會不會早就已經摸清楚了她所有的資料,只等着在關鍵的時候,給她致命一擊?
不,不會的,如果做了那種事情,他自己的飯碗也會丟掉的。他何苦要那樣呢?
蘇暖的腦子裡好像有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聲音不斷地安慰她,另外一個聲音,則不斷地告訴她,如果顧逸晨要利用職務之便做點兒什麼事情的話,遠比普通人要可怕得多。兩個聲音一直僵持不下,蘇暖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
她完全冷靜不下來啊!
再這麼下去,她恐怕真的沒辦法參加下午的會操了。不光是這樣,往後的學習呢?她如果總是這樣的狀態,上課能聽得進去麼?她本來基礎就比別人差,要是再不專心努力的話,後果會如何?冷寂的確是託關係把她給送進來了,但是沒說她無論怎麼混日子都不會被開除吧?
蘇暖越想越亂,腦子裡都快要變成一鍋漿糊了。因爲不用分神去進行訓練,她的思維比訓練的時候還不受控制,一點兒都不像她期望當中那樣,可以慢慢冷靜下來,反而是……越來越不冷靜了。
“很痛苦?”米晨的聲音傳來,蘇暖擡頭去看,見到的是神色倨傲的一張臉,跟早上在水房裡見到的那副面孔,簡直是判若兩人的。
在那一瞬間,蘇暖心裡甚至有些荒唐地懷疑,自己早上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米晨麼?
米晨見蘇暖一直不說話,忽然冷冷地笑了,她說:“說起來,我還真得好好地謝謝你呢,如果不是我告訴逸晨早上撞見了你,他或許就不會願意繼續跟我保持聯繫了呢……呵呵,蘇暖,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好好謝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