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終於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蘇暖不規律的呼吸而已。她悄悄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試探性地觀察着周圍,發現他的確已經離開了之後,忍不住也嘆了口氣。
她以前很少嘆氣的,即便是想嘆,也要努力地憋住,因爲二叔不喜歡,如果被二叔聽到了的話,肯定會挨一頓暴揍的。久而久之,這就成了蘇暖的習慣,但是現在,她忽然感到了小小的自在。
至少,在這裡,她可以擁有嘆氣的權力。
蘇暖無聲地揚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但是又很快消失。她在心裡狠狠地鄙視這樣的自己,可是下一秒,卻又不得不承認,比起二叔家那個充滿壓抑的地方,她其實還是更願意待在這裡。
至少,冷寂不會無緣無故就打她,也不會像堂姐那樣,陰陽怪氣地說一些諷刺她的話,他雖然看上去有些冷漠,有點兇,但實際上……似乎還好嘛。
只要她足夠順從,不去惹怒他,他其實比二叔家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相處得多。
蘇暖心中的畏懼漸漸地消失,她忽然不再盼望着所謂的回家,而是覺得如果一直留在這裡的話,其實也還是不錯的。她開始放鬆下來,居然就真的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她睡得格外安穩,再沒有像從前住在二叔家裡的時候,那種彷彿無時無刻都處在壓抑當中的感覺了。她從未如此放鬆愜意過。她無比貪戀這種感覺,甚至有些不願意醒來。
“暖暖,醒一醒,該吃晚飯了。”
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那麼溫柔,那麼好聽,像是一場華麗的夢境。
蘇暖皺眉,掙扎着不願意醒來。
緊接着,她又聽見那個好聽的嗓音不斷地呼喚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暖暖,暖暖……”
她從未如此喜歡過自己的名字,也是記憶當中第一次,聽到別人喊自己的時候,沒有產生緊張的情緒。
以往,無論是二叔還是堂姐,或者是學校裡的同學,叫她名字的時候,十次裡面至少有八次不是好事兒。她其實很害怕被人叫名字的,但是這一次,卻莫名地覺得安心。
有人在輕輕地推她的身體,她終於戀戀不捨地從迷糊的狀態當中清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了冷寂噙着淡笑的容顏。
那一瞬間,她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她貪戀與他有關的所有一切,甚至都有些不想挪開視線了。
他的臉那麼好看,眉眼像是被上帝精心修飾過的一樣,深邃,濃重,彷彿綴滿了繁星的盛夏夜空,又彷彿是皎潔月光輝映之下寂靜的湖,像是包容了世間萬物,卻又好像那麼純粹,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和複雜,兩個如此矛盾的詞彙,卻在他的眼神當中,如此完美地融合,好像是天生一對似的。
蘇暖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形容,才能足夠貼切,她看得癡了,恍惚之間只覺得這雙眉眼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心底,刻進了她的血肉和靈魂裡,今生今世,永不磨滅。
“寂……”她輕輕地開口,喚他的名字,那樣簡單而又似乎隱含禪意的名字,恍若晨鐘暮鼓梵音佛唱一般,在那一瞬間,喚起了她心底裡彷彿隔世的回憶。
她有種奇妙的預感,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斷開與他之間的牽扯了。她與他,是命運的安排,亦是宿世的因緣。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兜兜轉轉經年累世的期盼之後,一次命定的重逢。
她聽見自己的心底裡有一個聲音,顫抖着對他說:我……喜歡你。
她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卻固執地覺得,他會知道的。他應該能夠感受到纔對。
冷寂怔怔地看着,這個小女人眼眸當中自己的影子,那一瞬間,竟忘記了呼吸。他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唯有深深地吻上她的嘴脣,才能遏制住內心當中那份強烈的悸動,以及隨之而來的悲涼。
爲什麼,他要以這樣的方式,與她的生命發生牽扯?
爲什麼,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將她永遠留在身邊,卻還是要這樣義無反顧地迎上去,沉淪在她的青澀和甜蜜裡?
蘇暖,你是我命裡註定難逃的劫數麼?如果是的話,我只想祈求上蒼,讓這個劫難持續得儘可能久一點吧。
蘇暖,無論你是墜落凡間的天使,還是來自地獄的修羅妖姬,這一刻,我只想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