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雪不知道爲何肅王瑤卿抓了她,又放了她。在去往賢宜宮的馬車上,瑤卿惡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待會兒看我母妃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既然忠肝義膽要替雍王妃認罪,就應該替她去死!這一回,絕對當場把你打死,再扔亂葬崗喂狗!”
鍾離雪當然面無懼色,潛意識裡她覺得白雲暖不會見死不救的。
她對肅王瑤卿笑笑道:“但願能如王爺所願!阿雪的命不要太硬就好!”
“你!”肅王瑤卿有些被激怒。可是,肅王爺的馬車還未到達賢宜宮,便接到了來自雍王府的信。肅王爺看了寧彥的手信,眉頭越蹙越緊,最後變成個難看的疙瘩。
鍾離雪於是又被送出了宮,毫髮未損地送回到雍王府裡。臨下馬車時,瑤卿惱怒道:“這回算你走運!”鍾離雪不知道瑤卿是何原因放了她,她只是冷笑道:“王爺,阿雪是走運,就不知十三王爺你夠不夠走運了!”
“什麼意思?”瑤卿看着鍾離雪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裡有些發毛。
鍾離雪故作輕描淡寫道:“如果奴婢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九王爺可是說過不許十三王爺再上雍王府的門,今日十三王爺從王府內擄走奴婢,不知道有沒有經過九王爺的許可啊?”
瑤卿的面色瞬時灰如土色,而鍾離雪已經笑着下了馬車進了雍王府。
鍾離雪對雍王府送給瑤卿的那封手信充滿了好奇,白雲暖也同樣好奇,但是寧彥卻隻字不肯透露。因爲鍾離雪沒事,白雲暖便也就不追問了。
張易辰從宮裡趕回來時,白雲暖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讓下人在張易辰跟前提起此事,張易辰便也沒得去找瑤卿算賬。
一日,白雲暖剛和張易辰從京郊踏馬歸來,便見鍾離雪在安品園內等她。
“有事和我說?”白雲暖一邊由真娘伺候着換行裝,一邊問她。鍾離雪點頭,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於是,白雲暖換好了家常服。遣走真娘。問她道:“可是又要我幫你遊說傑哥娶美善?我不能打包票的,因爲傑哥和我說過他有心上人了。”
“啊?”鍾離雪吃驚,傑將軍從未和他說過這樁事。竟和白雲暖說了。她有點澀澀地搖了頭,道:“不是戚傑和美善的事情,阿雪是想求王妃另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白雲暖笑着去拉鍾離雪的手。她是欠了鍾離雪天大的人情,一定要還她的。但是鍾離雪的要求令她驚得下巴都要跌下來了。
“我想進宮!”鍾離雪咬了咬脣說道。
“什……什麼?”白雲暖嚥了咽口水,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鍾離雪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白雲暖拉着鍾離雪坐到桌旁,驚愕地問道:“你要進宮做什麼?宮裡有德妃娘娘,有晴歌。你去宮裡不是羊入虎口嗎?她們可沒有放過你的意思,你現在暫時平安無事,只是礙於王爺的顏面。”
“可是宮裡有皇上……”
鍾離雪的話叫白雲暖張了嘴就合不攏了。如果可以,她的下巴早就掉了。
“你對皇上……”白雲暖不可置信地看着鍾離雪。鍾離雪強帶幾分嬌羞,點了點頭。
“這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白雲暖依舊驚魂甫定,完全無法回神。
於是鍾離雪開始編造了,她喜歡上皇帝那個老色鬼是在除夕家宴的時候,遠遠那麼一觀望便淪陷情網。白雲暖聽得匪夷所思,卻也深信不疑。
鍾離雪“噗通”跪在了白雲暖跟前:“求王妃成全!”
白雲暖趕緊拉她起來,道:“你讓我好好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白雲暖是鐵定要幫鍾離雪的,鍾離雪對她的情誼也由不得她不幫,只是如何幫呢?將一個人送進宮啊,這可不是送一隻蚊子進去那麼簡單的事情,她所能求助的,也只能是張易辰了。
※
張易辰這幾日神神秘秘的,與白雲暖的見面機會並不多,除了上朝,便是蝸在書房裡不知道在幹些什麼。白雲暖輕易不去打擾他,但受人所託忠人之事,爲了鍾離雪,她也只好去找張易辰。
推開書房的門,白雲暖一下愣住了,驚呼道:“王爺,你在幹什麼?”
但見張易辰滿頭滿臉白色的粉末,頭髮和眉毛都變得白乎乎的,雙手卻在一個盆子裡搗鼓着什麼,好像是一團粘乎乎的麪粉。
看到白雲暖突然出現,張易辰也嚇了一大跳。他快速地將盆子藏到了身後,嚥了咽口水,結巴道:“阿……阿暖,你怎麼來了?”
白雲暖已進了書房,掩了房門,掏出帕子走到張易辰跟前去,替他擦拭頭臉上的麪粉。
“王爺,你這是在幹什麼呀?變戲法嗎?瞧這白乎乎的,都將自己變成雪人了。”
張易辰緊緊攥着身後的盆子,侷促道:“阿暖,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給你個驚喜。”
“驚喜?什麼呀?”白雲暖不解地拉出張易辰身後的盆子,見那團麪粉被蹂躪得不成樣子,撲哧一笑道:“王爺,你是要做麪點給我吃麼?”
張易辰面上閃過一絲羞澀,點了頭道:“那天去母妃那裡探望晴歌時,發現繁香姑姑做的一款麪點很別緻新穎,便央了繁香姑姑教我,你知道領兵打仗我在行,廚藝可不行,所以我就躲在書房內偷偷練着。我想無論學什麼,勤學苦練的理總是一樣的,等我學好了,做出來了再去送給你吃,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撞破了。”
張易辰一雙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白雲暖,像個討巧的孩子,白雲暖忽然鼻頭一酸。此生得此夫婿,夫復何求?她不覺眼裡有了溼意。
張易辰趕緊拿手要給她擦拭,手擡到半空才發現手上全是麪粉。忙又縮了回去。白雲暖卻捧住他沾滿面粉的手放到自己臉上,感受着麪粉便幹後的粗糙顆粒,幸福地笑起來。
“王爺,你這樣寵我,會把我慣壞的,有朝一日你若不愛我了,阿暖會很失落的。”
張易辰聽着白雲暖甜糯嬌嗲的聲音。早已滿心柔軟。“怎麼會不寵你了呢?給我一萬年,我也愛你愛不夠啊!”張易辰將白雲暖緊緊箍在了懷裡。
白雲暖趴在他懷裡,聽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聲。幸福得都要融化了。
“王爺,什麼麪點那麼別緻,還勞你如此雅興?”
“別緻的是它的意義,繁香姑姑說吃了這麪點便能讓夫妻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如此神奇。那豈不是妖術?”
“其實不吃這麪點,本王也已經中了愛你的妖術了。本王只是想讓你吃了這麪點。能像本王愛你一樣地愛我……”
張易辰溫熱的氣息暖暖的噴在白雲暖的耳邊,癢癢的,暖暖的,讓人從心底都能笑出來。
“王爺。那阿暖和你一起做這麪點吧!咱們一起做這麪點,然後煮熟了一起吃掉,一起中這妖術。一起愛對方一萬年都不改變,好不好?”
“不好!”
白雲暖吃驚地擡頭。看張易辰兩眼邪壞,只聽他笑道:“一萬年不夠,至少要兩萬年……”
白雲暖笑了,發自心底的笑,笑得眼睛都要沒掉了。
吃那甜甜蜜蜜、如膠似漆麪點的時候,白雲暖終於說起了鍾離雪進宮的事情。
“王爺,能幫幫阿雪嗎?她愛上了父皇……”白雲暖討好地可憐巴巴地看着張易辰。
張易辰一口麪點含在嘴裡,剛要吞下,生生被噎了個淚眼汪汪。白雲暖忙拿水給他喝,又是拍背,又是詢問。
張易辰終於嚥下了麪點,可一點都不感覺到甜蜜,只有嗓子眼被撐大的苦澀。
“好點了沒?好點了沒?”白雲暖詢問。
張易辰吞了吞口水,道:“沒被面點噎死,也被你告訴我的這個消息噎死了。”
“王爺這話什麼意思?”白雲暖噘嘴,不悅地看着張易辰。
張易辰道:“阿雪喜歡父皇,怎麼可能?”
“不是喜歡,是愛上!”白雲暖強調,一想起鍾離雪提到皇帝時那一臉花癡樣,和非君不嫁的決心,絕不是喜歡這麼簡單了。
張易辰正色道:“阿雪能夠替你扛下晴歌流產一事,怎麼看也看不出她是如此有野心的人哪!想做父皇的女人,談何容易?”
“什麼野心?”白雲暖更加不滿,“就不許人家是真愛嗎?”
“我覺得事有蹊蹺。”張易辰砸吧着嘴,陷入沉思。
眼見着張易辰有回絕的意思,白雲暖就有些慌,她低聲道:“你就不能看在阿雪對我有恩的份上幫幫她嗎?管她是野心還是真愛,成全她一次,不行嗎?父皇一向擡舉你……”
張易辰的心一下軟了,他拉了白雲暖的手道:“我是你丈夫,當然要替你還這個人情,否則你一輩子心裡都覺欠了阿雪的,我不要你心裡有負累。但是進宮一事,我只能盡力安排,至於父皇看不看得上阿雪,那是阿雪自己的福分問題了,我可不打包票。”
白雲暖臉上這纔多雲轉晴,她興高采烈回答張易辰道:“以阿雪的美貌和品性,我對她有信心。”
“那你對自己可有信心?”
張易辰的話叫白雲暖一凜,她看着張易辰眸子裡已燃起了一絲邪念,忙逃也似的跑走。守孝還有大半年,她可不能功虧一簣。
“我替阿雪謝過王爺大恩大德了。”白雲暖跑到門口,回頭給了張易辰一個狡黠的笑。
張易辰立時又三魂丟了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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