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將蘭姨的骨灰葬在了父母墓地的旁邊,周圍是一片山清水秀,能讓親人長眠於此是流霜的最後心願。她希望他們可以得到安寧,她想他們應該會喜歡安眠此地。
處理好了蘭姨的後事,在李詠晨的再三要求下,流霜帶他細細地遊覽了沐溪鎮。雖然幾年前來過這裡做過短暫的停留,但由於當時有要事在身,李詠晨並不曾對這座小鎮多加留意。這裡留給他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葉流霜,一個讓他初見之下就怦然心動的女子。當然,他不會料到和流霜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本以爲他對她的這份心意會是心中一個永遠的遺憾,誰曾想機緣巧合之下,他的遺憾被神奇地彌補了,並再度和流霜回到了沐溪鎮。
這次和上一次的心情截然不同,所以,他很想趁此機會仔細瞭解一下流霜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只是,當他興致盎然的時候,流霜則始終表現得落落寡歡,笑容也是越來越勉強。
李詠晨望着正在對那座凌橋發愣的流霜,那背影讓人看來滿含蕭瑟之意。他輕輕嘆了口氣,那個人將永遠隔在流霜和自己之間,像這座凌橋,歷經風吹雨打,歲月侵蝕,它依然屹立不倒,不是嗎?那個人在流霜的心裡也同樣是這個位置吧?屹立不倒,即使年深日久了會褪色,會消磨,但這座橋——仍在。
流霜似乎是站得太久感到乏累,慢慢地轉過了身子,當她看到站在身後的李詠晨時,尷尬地笑了笑,紅着臉說:“對不起,本來是要陪你逛逛的,卻讓你一直看着我發呆!”
李詠晨一笑,擺了擺手,表示他並不介懷。他瞧了眼那座秀麗的凌橋,笑道:“說起來,這裡還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碰面的地方呢!”
“是呀!也是我跟他第一次碰面的地方——”話一出口,流霜立刻覺得不妥,但是已經收不回來了,她只好歉然地望着他。
“沐溪鎮跟我們真是有緣,我和他都是在這裡遇見你,愛上你,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的特意安排?流霜,”他深情地凝視着她,“我不會介意你在我面前提到他,你們的過去我都瞭解,阻止你去想他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我不會那麼做!只是——”
“只是什麼?”流霜忍不住追問着。
“只是我必須要承認,在你想他的時候,我會吃醋!”
李詠晨地坦白讓流霜啞然失笑,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原來也有單純的一面,甚至有點傻的可愛。
“謝謝你!”她對他誠懇地說了這三個字。
“爲什麼要謝我?我什麼也沒做啊?
”他笑。
“你已經爲我做了太多事了,又那麼寬宏大度地包容我的一切,我卻只能用這三個字來表達我的心意,你就大方地接受它,好嗎?”
李詠晨心頭一陣悸動,上前一把握住了流霜的柔荑小手。剛剛褪去的那抹紅色又躍上了流霜的臉頰,她輕微地掙扎着。
“別動,流霜!”李詠晨柔聲制止着,眼神如火般熱烈地注視着眉目如畫的嬌俏佳人。他沉醉於她的美貌,沉醉於來之不易的這一刻······他心神盪漾,慢慢地俯下臉,朝着那雙微張的水潤紅脣而去。
流霜合上了那對動人的眼眸,打算拋開一切過往試着讓自己的心接納這個正吻向自己的男人。無奈,那個人影固執地停留在腦海不肯離去,讓她不得不在最後關頭別過了自己的臉。心中一片悲慼,原來,她還是做不到。
吻落在了流霜的左臉頰上,李詠晨大失所望,她還是不能接受他,爲什麼?看她那一臉愧疚的神情,應該是又想起了那個人,廖詡凡,你還要纏她多久才肯放手?他憤憤地想。
兩個人相對沉默了很久,誰都不想輕易開口,直至一個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是葉家小姐嗎?”
流霜慌忙退後了幾步,驚訝地看過去,說話的是一名六十多歲的老頭,面目很慈祥,樣貌則很熟悉。她細想之下恍然大悟,此人是葉家的看門人——張伯。“張伯,怎麼是你?”她顯得很意外,很驚喜。
“真的是小姐啊!”張伯笑逐顏開,更加深了臉上的皺紋。“小姐,我還以爲你再也不會回沐溪鎮了!這真是意外之喜呀!”
“張伯,這些年還好麼?”遇到故人,流霜從心底覺得倍感親切,卻沒注意到身旁的李詠晨臉色微變,眼神中還透露着一絲慌張。
“勞煩小姐惦記,我這身子骨還算硬朗!”張伯說着,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李詠晨一眼,神態有點不自然。“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
流霜心中奇怪,但又不便退卻,只好隨着張伯退到了一旁的樹蔭下。站定後,張伯壓低了聲音問:“小姐,你這次回來有什麼事?”
“我是爲了安葬蘭姨的骨灰纔回來的!再呆上一兩天我就要走了!”
“蘭姨,死了?”張伯頗覺詫異。
流霜點了點頭,簡單扼要地敘述了經過,而對蘭姨的種種劣跡卻隻字未提。
張伯聞聽後止不住地嘆氣,低低嘟囔了一句:“挺好的一家人,說敗就敗了!”
聲音雖小,但流霜還是聽到了,心中不
免傷感,眼圈開始泛紅。張伯見狀趕忙岔開了話題:“小姐,陪你回來的年輕人是誰?看着倒很穩重!”
“他是我一個朋友,叫李詠晨。”
“哦?那廖先生呢?你們不在一起了?”
廖詡凡的事葉家的下人都略知一二,因此流霜並未太過在意,只淡淡地說:“我跟他早就分開了!”
“是這樣!”張伯顯得有些意外,不解地說:“幾天前廖先生還來沐溪鎮找過你!當時我還以爲你們是鬧了彆扭,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流霜立時呆住了,腦子裡一片混亂,好一會兒,她才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你確定是他嗎?”她問張伯。
“當然沒錯!我雖然老了,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這人只要見過一面,我一定記得!”張伯的口氣很肯定。
就這樣嗎?廖詡凡?你究竟還有這樣反覆無常多久才肯停止?流霜的心裡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竭盡全力想要忘記的一幕幕往昔悉數如潮水般向她襲來,她被衝擊得快要透不過氣了。
李詠晨見到張伯離去,快步衝到流霜的面前。十幾分鐘的等待讓他覺得儼然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其實他早就想到會碰到這種窘況發生,但是沒有辦法,他必須要陪流霜走這一遭。這之後,一切也就該塵埃落定了。
他望着流霜那一臉的魂不守舍,勉強抑制住狂跳不止的一顆心,輕輕地喚了聲:“流霜!”
流霜驚覺地擡起頭,望着李詠晨,顫聲道:“他來找過我了。”
“是嗎?”李詠晨忽然冷靜下來,該來的一定要來,躲也躲不掉,還不如勇敢面對。“你想怎麼樣?”他問。
“什麼?”
“你也想去找他嗎?”
流霜驚訝地瞪視着他,但是眼中的猶豫卻表露無遺,李詠晨的心瞬間抽緊了。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我累了,再沒有力氣爲了他去跋山涉水,現在的我只想要安安靜靜地生活!”
“你這樣,不覺得是爲難自己麼?”
“不,不是。我已經不再奢求能否與他重續前緣,或者我早就應該放棄的!我們從相識那天起就是一個錯誤,違背上天的意願註定要受到懲罰,就像我這樣,失去所有的親人,到頭來什麼都不剩——”
“你還有我!”李詠晨很快地接口道,“我發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保護你,一輩子都不離不棄!”
流霜的脣邊浮起一個笑渦,低低地自言自語道:“是啊!還好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