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的獨木舟回來了,漁夫們驚訝的發現,沉寂了十幾年的小鎮忽然熱鬧了起來。一羣揹着長劍的傭兵拿着工具,挖坑的挖坑,蓋房的蓋房,只一早上不見,鎮上就多了十幾間歪歪倒倒的新房。漁家靠水吃水,能住船上的絕不住岸上,對於這種事,小鎮的居民們自然是見怪不怪,既然用力氣沒地方花,那就權當是給小鎮謀福利好了。
站在窗戶前看了半天熱鬧,凱瑟琳漸漸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造房子不打地基,屋頂沒有橫樑,拉幾根繩子鋪上蘆葦,屋頂就算完工了。幾棟最高的屋頂上,隱約有幾個人影在晃動,像是在安裝什麼東西。就連小鎮中央的那棵大樹上,也架起了一副重弩。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什麼來路?”凱瑟琳暗暗吃驚。重弩屬於軍械,大陸各帝國控制的都非常嚴格,凡是私自持有這玩意的,一律以叛國罪論處。
其實也不用猜,既然能光明正大的把重弩亮出來,肯定是有軍方背景的。而且在荒古大陸,重弩的其中一個作用,就是用來刺殺魔法師。又有軍方背影,又是用來刺殺魔法師的,不用問,這些人肯定是蘭德爾的手下。
不過凱瑟琳並沒有因此而高興,開罪魔法師固然一死,但是像這樣明目張膽的伏擊魔法師,後果真的很難想象。
“勞拉,追殺我們的會是哪位魔法師?”凱瑟琳回頭看了勞拉一眼,眼中滿是擔憂。
“對不起,大人。行刑者隸屬於長老院,恐怕就連院長大人也不清楚會是哪位魔法師大人出手……”勞拉低下頭,顯得很慚愧。
凱瑟琳嘆了口氣,把目光再次轉向窗外。實際上她也知道,問勞拉肯定白問。魔法學院發展至今,早已變成了一個結構縝密的龐然大物。在魔法學院上面,有一個長老會,這是全大陸魔法師的核心。在長老會的基礎上,又成立了兩個組織,魔法師工會和行刑者聯盟。魔法師工會的職責是管理全大陸的魔法師,而行刑者聯盟則是負責消滅一切冒犯魔法師威嚴的存在。凱瑟琳打心底佩服蘭德爾螞蟻撼樹的勇氣,卻無法說服自己爲對方的愚蠢買單。
“勞拉,找兩個人,我們搬家!”
“啊?”
勞拉怕自己聽錯了,擡頭直直的望着凱瑟琳,在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後,趕緊蹬蹬蹬的下樓去找酒館老闆娘。
有錢就肯定好辦事,看在10枚金幣的份上,挺着肥碩肚皮的老闆娘並沒有追問是不是自己的服務不好,大聲的呵斥着兩個半大的孩子,幫着勞拉把威廉和一隻不知死活的紅毛熊擡了出去。
凱瑟琳的新客房是一艘稍大一點的獨木舟,一劈兩半的圓木挖去中間的部分,上面在支一個用蘆葦編制的頂棚,在湖面上晃晃悠悠,倒也十分的愜意。
威廉和小熊並排躺着,佔據了整個船艙。凱瑟琳雙手抱膝坐在船頭,對着湖水發呆。勞拉站在船尾,低頭研究那個光溜溜的船櫓,想不明白明明
是一艘常年不用的獨木舟,爲什麼非要多此一舉配上這根玩意兒。
小鎮的中心廣場上,蘭德爾正在紅光滿面的大聲的指揮着手下,一想到馬上就能擊殺一位行刑者,就變得格外的亢奮。那個讓凱瑟琳感覺非常危險的奧爾金就站在他的身邊,冷冷的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在他看來,這些打扮成傭兵模樣的軍人,根本就是在辦家家酒,如果這樣就能殺死一位行刑者,那麼魔法學院早就被人剷平不下100遍了。
似模似樣的房子終於完工了,如果不考慮實用性的話,倒也是個不錯的風景。漁夫們一手拿着黑麥面做的小麪包,一手提着熏製的鹹魚塊,蹲在廣場邊上邊吃邊看。一陣涼風颳過,屋頂的蘆葦頓時漫天飛舞,來不及擦汗的傭兵立刻手忙腳亂的又蹦又跳,將蘆葦收攏到一起。不過這一次,傭兵們倒是變聰明瞭一點,知道用繩子把蘆葦編起來,然後重新鋪在屋頂上。
勞拉撇了撇嘴,對這種拙劣的僞裝很是不屑。要知道魔法師的感知可是非常靈敏的,一間房子裡藏七八個人,連自己這個三|級魔法師都瞞不住,更別說行刑者都是八級以上的高階魔法師了。
午餐是魚片粥,剔了魚刺的魚片雪白雪白的,放在黃燦燦的糙米里煮上兩個小時,黏稠稠的,魚香四溢。威廉的胃口越來越大,吃得多,便溺自然也多,凱瑟琳管進不管出,每次拉出來的污物,都是由勞拉動手清理。三|級魔法師,不管到哪兒都是貴族的座上賓,到了凱瑟琳這裡卻只能每天和黃白污物打交道。沒辦法,誰讓她跟這個狠辣的婆娘簽了20年的賣身契呢。
扒掉褲子,念上一段生澀難懂的咒語,水球術溫柔的打溼了那個白皙的小屁屁,黃白污物在水流的作用下匯到一處,最後再用颶風術捲起污物扔到湖裡。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至於男人那話兒,見多了也就習慣了,相比那些自薦枕蓆的壞女人,每天只看一眼就已經很正派了。唯一的怨念,來自旁邊的那頭紅色小熊,同樣是昏迷不醒,爲什麼威廉每天要吃要拉,而卡特琳娜卻什麼都不需要呢?
塔米索斯湖是一個巨大的溫度調節器,生活在這裡,甚至會讓人忘記夏天是熱的,冬天是冷的。凱瑟琳坐在船頭,雙眼微眯,下巴高高的揚起,貪婪的嗅着迎面吹來的涼風。湖面吹來的風清新、溼潤,只要吸上一口便會讓人產生心靈被洗滌過的感覺。爲了不去看那個難看的壞東西,凱瑟琳決定多吸幾口。
“大人,可以了。”
將船艙清理的乾淨,給威廉套上褲子,勞拉跪坐在船尾向凱瑟琳行禮。被奴役了這麼久,勞拉已經徹底忘記了魔法師的驕傲。或許,她從來就沒驕傲過。跟凱瑟琳籤契約,進入魔法學院學習,就是爲了讓家裡過的更好,至於能不能成爲萬人矚目的高貴魔法師,勞拉一直就沒想過。
餵過了威廉再吃飯,這是逃亡路上凱瑟琳新近定下的規矩,爲的就是
提醒某些人,不要忘記威廉的存在。親自帶人到博斯維爾,搶在行刑者下手之前把自己拉出泥潭,恐怕也不想把人餓死在半路吧。凱瑟琳能感受到其他人對威廉的敵意,甚至還聽到某些人在議論,說要在半路把馬車裡的活死人扔掉。這可是自己內定的未婚夫,哪能隨隨便便就扔了,就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喜歡男人,留下來做擋箭牌也很不錯啊。
小鎮沒什麼好吃的,黑麪包和魚片粥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美味。從乾硬的黑麪包上撕下一小條,用魚片粥泡軟,送進嘴裡細細的咀嚼,香香軟軟,凱瑟琳吃的津津有味。只是想不明白,美味當前,勞拉怎麼一點進食的欲|望都沒有。
蘭德爾在酒館裡轉了一圈,沒找到凱瑟琳,花了一個金幣向酒館老闆娘一打聽,這才知道人已經搬走了。
赤着腳踩在湖水裡,褲管捲到了膝蓋上,慢慢的趟着水向前走。凱瑟琳擡頭,微微有些驚愕,沒想到平日裡視貴族禮儀爲生命的信使大人,居然也有如此親和的一面。
“還有吃的麼?餓死我了!”
蘭德爾來到獨木舟邊,單手扶着船舷,輕輕一躍坐在了凱瑟琳的身邊,雙腳掛在外面,泡在湖水裡。
“還有一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就是這個麼?太好了!”
蘭德爾似乎已經忘了什麼是貴族,伸手從凱瑟琳手裡搶過少了一小半的黑麪包,一口咬下去,眉頭頓時擠到了一起。
“真……是美味啊……”
蘭德爾不愧是貴族,說謊話都不帶臉紅的,直着脖子將硬的都能砸死人的黑麪包吞下肚,雙眼開始不安分的四處找水。
凱瑟琳也不敢太過得罪這位上司兼救命恩人,趕緊朝勞拉遞了個眼神。後者會意,熟練的朝碗裡扔了個水球,將慢慢的一碗水遞了過來。
“有個魔法師在身邊還真是方便啊……”
蘭德爾感嘆了一句,雙手捧着碗一飲而盡,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隨身帶個魔法師不稀奇,但要讓魔法師隨時隨地的提供淨水,這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喝水吃東西只是一個由頭,向凱瑟琳炫耀纔是蘭德爾的真實目的。儘管隻字未提,但臉上的得意已經表露無疑。當密諜頭頭,玩陰謀詭計,蘭德爾可以說是稱職的,可是讓他指揮作戰,從目前來看似乎太過兒戲。就連從來沒經歷過戰爭的凱瑟琳也連聲嘆息,彷彿已經看到了結局。
“蘭德爾殿下,我們要休息了。”
“呃……好吧,午安!”
別人趕出來的滋味的確不好受,蘭德爾只能摸摸鼻子,訕訕的離開。看着水中那個鬱悶的倒影,轉頭再看看凱瑟琳,勞拉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一個皇子就把你嚇成這樣,虧你還是個魔法師!”凱瑟琳眼角的餘光不屑的掃了勞拉一眼,把頭別向了另一邊,迎着湖面吹來的涼風,輕輕的甩動着頭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