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出去兩個月,中間給李時鈺寄了兩次的明信片,都是當地的,李時鈺接到手裡看着明信片自己出神良久。
如果蘇蔓是想從她這裡掏救援,那抱歉的很,她大概不知道紀以律對許翹的態度,如果知道了恐怕會噁心個徹底,但人就是這樣的,那是他的親哥,他能如何?自己能如何?她也沒有聽說過誰家的弟妹能去管大伯的事情,雖然她大伯總是想管她,她還沒達到和紀極那麼變態的地步。
蘇蔓和她關係不好,這中間也不乏蘇蔓給她上的眼藥,女人之間的事兒多,怎麼可能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好?
那明信片她是很喜歡留了下來,對蘇蔓,還是那句話,她自己的日子她自己過,她這裡沒有任何的意見。
這次呢,是李時鈺多想了,蘇蔓臨走的時候說,她沒什麼親人了,嫁到這家和李時鈺關係一直不是很好,一開始倒是能維持妯娌之間的親近,慢慢的誰知道事情越來越多,鬧的兩個人失和,有時候老話講就是對的,遠香近臭。
她出去之後覺得心情豁然就開朗了,這個地方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夢幻一些,可能也許是她太喜歡這裡的生活了,蘇蔓都不想回去了,她想自己的人就應該和自己的詩是一樣的,灑脫的,她希望能和李時鈺化干戈,不是爲了討好誰,在這個家就她們兩個外人,她們理應關係很好的。
蘇蔓中間來過一次電話。
“你應該出來看看的,忙成那樣多乏味。”蘇蔓覺得李時鈺重金錢重野心,想要別人佩服她,那自己首先就要付出很多,其實別人是不是真的看得起你,並不是那麼重要的,活的自在纔是最好的,紀極提出來的,到現在蘇蔓依舊贊同,你是這家的兒媳婦,你哪怕在成功依舊會被人說是靠着紀家的,事實上也是如此,何必呢。
別人說的再多,只要你心中不去想,那它就不會成爲壓倒你的稻草。
錢這個東西沒必要計較的太多,給了就花,外面自然有男人去操心就是了,不行的時候在說不行的。
蘇蔓描繪的那個世界是那樣的絢麗,每一天她都捨不得閉上眼睛。
典型的浪漫的詩人,哪怕就是普通的地方她心裡嚮往了,覺得好了,從她的口中說出來那地方也顯得神聖了,偏李時鈺身上就沒這個浪漫的情懷,她覺得自己很務實,想要賺錢沒什麼不對,錢對蘇蔓來說那就是不屑的,覺得髒,會侮辱了她的身份,你看她們倆就是這樣的不同。
時鈺也曾經去過很多的城市,她心裡並不像是蘇蔓所認爲的那樣,她只是把這當成是一種工作,來到一個新的城市她沒覺得興奮和幸福,也找不到那種激動的心情,也許這就是她和文藝女青年的分別。
人家隨時都能感動自己,自己的生活在她們來看卻是乏味可陳。
時鈺去接兒子,紀禹今天尿了褲子,老師說好像孩子是有點不太高興,都沒怎麼說話。
“媽媽來接你了。”
紀禹盯着李時鈺看,紀瞻伸出小手去拉媽媽的手,李時鈺不由得苦笑出聲,她的這個大兒子呀。
要強的很。
脾氣也暴躁的很。
“你纔不大,尿了褲子也沒什麼。”紀瞻笑嘻嘻的把胳膊纏在李時鈺的脖子上,紀禹回頭就是一巴掌,把紀瞻都給打懵了,老二怕老大,老大這手真的很欠,說出手就出手,想打人就沒商量。
時鈺把老二護在懷裡。
“他是你兄弟,你下面還有云起,媽媽生你們三個,你們就得緊緊的抱在一起,你爸爸身體不好,你是家裡的長子,一切都要靠你,明白嗎?你要是不明白也沒什麼,我找個地方自己哭一哭也就得了,誰讓我命不好了……”
對老大她打過,收拾過,訓過,效果都不是很好,相反的,你要是誇着他捧着他效果還能好些,其實紀禹很護着兩個兄弟的,他自己怎麼樣的去欺負都行,要是換做外人,那絕對就輕饒了不可。
“我四歲還尿過褲子呢。”李時鈺添了一句,事實上也是這樣的,有些孩子明白的早,有些則是晚,還有十來歲依舊尿牀的呢,她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紀瞻上去拉紀禹的手,時鈺帶着兩個孩子上車,
紀禹現在去醫院還好,至少還能坐了,雖然也是不耐煩,那他爸就住在醫院裡,一直沒打算出院,他們兄弟也就只能每天跟着媽媽奔波在醫院之間了。
方歌過來給送晚飯,每天三點多就開始給準備,大的雖然不用她管,小的畢竟還小呢,紀禹和紀瞻都很喜歡吃海鮮,特別是紀禹很喜歡吃蝦和魚之類的,頓頓離不開肉,這麼大的孩子估計比他能吃的少。
一頓要吃一整碗的米飯,壓的實誠的那種,李時鈺和方歌一開始也不敢這樣去喂,小孩子消化道不一定能有大人來的好,正常他這個年歲的,有些可能一天才吃他一頓的飯量,怕他撐破肚皮,但喂的少了,半夜醒過來就找吃的,光是牛奶已經滿足不了紀禹的胃口。
好在這個姥姥是真的很有耐性,一天幾個菜的給做。
估計像是方歌這樣的姥姥真是少見,每天至少四個菜起,從不覺得麻煩,按時按點的送到醫院。
買了不少的基圍蝦,因爲孩子喜歡吃,燉了一些骨頭湯,一條魚外加幾盤青菜,抱着紀瞻喂,李時鈺給紀以律填好飯,自己領着紀禹吃飯,一小盤蝦就全部都是他吃的,吃的乾乾淨淨的,剩了一盤子的蝦殼,原本這裡面還有些是方歌打算讓以律和時鈺吃的。
紀禹最後的那口沒捨得吃,送到了她媽的嘴邊,時鈺張張嘴就咬了。
那壞小子心滿意足的把碗裡最後的一口飯就給吞了。
讓醫生檢查過,怕孩子是有什麼毛病,生的這三個孩子,叫她操碎了心,小的那個不哭不鬧的,安靜的讓人以爲是有什麼毛病,個性好的不得了,大的這個就暴躁的可以,想想將來長大這脾氣,李時鈺就頭疼。
教的好了那還說得過去,教的不好,將來也是夠人喝一壺的。
以律摸着兒子的頭,紀禹動了動,不喜歡他爸摸他,躲紀以律躲的遠遠的,可能就因爲自己爸爸身上有藥味兒,不是很喜歡。
“他其實心裡懂。”
這麼大的孩子,吃東西還能想着最後一口給你,從自己的嘴裡省,他看得見的都是孩子的優點,覺得老大很孝順。
方歌可沒這樣認爲,那一小盤,裡面裝的那麼多,李時鈺剝給紀禹吃,紀禹就都吃了,最後那個蝦能是分家了,就剩那麼一口,他留給他媽了,方歌忘不掉紀禹揮自己的那巴掌,搖搖頭。
紀以律住院一個多月愣是沒有要出月的徵兆,李時鈺也習慣了,病房現在就給他們留着,一年到頭總要住上幾個月的,醫院的護士醫生都熟悉了,就連紀瞻現在都認爲這裡是家了,客廳裡的冰箱裡有他喜歡喝的,放學回來打開冰箱門就可以拿着去喝。
現下家裡算是全部都知道李時鈺嫁的是病秧子了,現在知道住院就知道以前也是進過醫院,只不過方歌和李國偉沒有聲張而已,老家那邊就那麼大,過去羨慕的,現在也覺得難怪嫁的那樣的好,原來丈夫病的挺重,想來也是,一個二婚的。
方歌這人呢,就是要強,過去她被別人掛在嘴邊,今天不是說她不孝順對着婆婆不好,就是明天她怎麼幸福得了李國偉的眼,現在她不被說了,輪到她女兒了,你想這點事兒是怎麼刮出去的?就是從自己家人嘴裡說出去的。
“現在她們算是找到能出氣的了。”
方歌想能說出去的就那麼幾個人,女人的嘴就是這樣,八卦的根源。
紀母在生氣也不會生兒子的氣太久,到底還是來醫院看了,現在紀以律能吃能動的,就是不離開醫院而已,對着自己媽撒嬌,紀母看着小兒子的臉,也由得他去了。
“我看她怎麼教……”覺得自己縱着紀禹了,那就讓自己喬蕎,她是怎麼教育孩子的,她不是會教嗎?
“媽……”以律去扯自己媽的胳膊,紀母瞪了小兒子一眼,嘆口氣:“你們兄弟倆都不讓我省心,家裡還有一個蘇蔓,我就不能給你哥臉……”有些話她不能當着老大的面說的太清楚了,蘇蔓在這個家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如果自己都不站在蘇蔓的一側,那蘇蔓還能指靠誰?李時鈺有人疼,丈夫都聽她的,孩子也多,蘇蔓什麼都沒有,她有時候也想疼李時鈺,但一看見蘇蔓,那份心軟又都給了蘇蔓,她也想叫蘇蔓離婚,但……
平心而論,這話她說不出口。
“孩子千萬別隨你們倆……”
一個都不要像。
以律嘆氣:“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能明白的,時鈺也能明白,她從來沒怪過您,她有丈夫緣,有我在她身後護着就行,大嫂那我覺得對不起,但也沒辦法,誰讓我是大哥的親弟弟……”
紀母眼睛彎了彎,他們兄弟感情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我看時鈺最近每天都化妝……”
當婆婆的不是不願意兒媳婦漂亮,但兒子這裡身體這樣的不好,李時鈺弄的花枝招展的是不是就有點過頭了?那天她見,這個天穿的那雙鞋就有些火大,丈夫要是好了,你怎麼樣穿,穿什麼她都沒意見。
相比較起來,她還是喜歡以律生病一開始李時鈺的樣子。
糟踐的越慘越證明她把這件事兒放在心頭了,不然自己的這個心,怎麼能安?她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誰知道她都接什麼人了?女人有時候不太聰明,被男人一騙也就上當了,她可不想讓任何人噁心到兒子的眼前。
以律對着母親笑:“她好看也是好看給我瞧的,難道天天披頭散髮的才能瞧?孩子都送幼兒園了,人家的媽媽都挺青春靚麗的,自己媽媽就和鬼似的,小禹和小瞻也不幹啊。”
紀母想想也是,也就懶得說了。
原本紀以律的情況是好轉,19號開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了高燒,燒起來好不容易壓了下去變成腸胃的問題,一直到29號整個人都是病病歪歪的,他說自己頭暈,坐起來就難受,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躺在牀上,病房裡的溫度奇高,窗子誰也不敢開,就主病房的溫度至少28°還高,醫生當時建議試着小開窗子試試,結果就晚上又發了病,現在窗子就被看緊了,誰都不讓開。
方歌來醫院就受不了,因爲裡面太熱,出去路上一吹風,人也跟着感冒。
以律大部分時間他坐不起來,只要坐起來就難受,身體也沒什麼力氣,體重直線的下降,他自己胃口不好,吃什麼都難,勉強一天能吃兩口,覺得胃不難受了就再也不肯吃了。
人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紀母都要急死了,叫醫生想辦法,做母親的急成這樣,那做老婆的呢?
李時鈺不敢再把兩個孩子帶在身邊,現在室內的溫度太高,婆婆和自己孃家媽全部都倒了,來一個倒下一個,抵抗力不好的,在屋子裡坐上一個小時,在出去一吹風保證躺下。
“我兒子呢?”紀以律心上有負擔,有壓力,覺得自己是要不行了,揹着他們娘幾個也是偷偷哭過,不想死,可沒辦法,身體總是這樣。
他就覺得自己的大限要到了,他兒子才這麼大,自己要是死了,你說剩下她一個人領着三個孩子可怎麼過啊?
她才這個歲數,以後怎麼找?找個好的還好,要是找個不好的,她的日子怎麼辦?
這個世界上又哪裡有那麼多的好男人,他怕她碰不上啊。
連續躺了半個月,每天都是這樣的情況,就連去衛生間都需要人扶,不扶可能晃兩下就摔地上了,他個子又高,現在身上一點肉都沒,看起來就更加的晃。
方歌生病就一直沒好過,也是因爲心理上火,覺得姑爺這回是要完了,在家裡躲着哭了好幾場,以後李時鈺怎麼活?
三婚?加上三個孩子還全部都是兒子?想想她覺得自己眼睛都閉不上啊。
這股鬱悶之風終於還是刮到了李國偉的身上,他是什麼都不管,是照就上班,一樣的回來每頓要喝一瓶啤酒,但是人老的厲害,整張臉的皮膚迅速的拉了下來,這樣的情況就當是李時鈺特別難的時候他發生過,頭髮白了不老少,誰看見都覺得李國偉這人怎麼老成這樣了?是,到了年紀肯定會顯老,問題一瞬間老的太厲害了。
有些人的擔憂是放在表面的,有些人的擔憂則是放在心裡的。
十天八天去一次醫院,去一次就給女兒扔錢,他是怕孩子手裡要是沒有錢會難爲到,哪怕知道李時鈺不缺錢,這就是當父母的。
以律的臉都挖空了,臉上找不到一點肉,看起來就很嚇人,偏這是醫院每天都有死人的,因爲這樣那樣的病死的,李時鈺從來不去看。
她就穿着一件單的衣服纔給紀以律收拾好,店裡她實在是有心無力,幸好那批貨發了出去,這生意就是這樣,她現在要休息一段,大家也不會覺得怎麼樣了。
“爸……”
李國偉買了不少的水果,牀上躺着的那個每天都掛點滴,掛的都是什麼,李國偉不清楚,各種各樣的說了他也不知道,紀以律真的是就剩下一副骨架子了,一般瀕臨死亡的人才會瘦的脫形。
“今天怎麼樣?”
他這是中午下班就順路過來看一眼。
“還行。”
李時鈺扶着他把牀按了起來,調整到讓他覺得舒服的位置,看看她爸拎來的袋子裡有蘋果,有紅的還有青的,顏色很好看,看起來也比較讓人有胃口。
“吃個蘋果?”時鈺將蘋果送到他的眼前,以律抓了那個青的,他吃的越來越少,大家就越來越沉默。
“爸,我給你洗一個。”
李國偉想說不要,他都不喜歡吃水果,但看着女婿這樣,這話就沒說出來,那就一起吃吧,多個人陪着他吃,也許他就有胃口了。
李國偉不去想那些什麼李時鈺以後未來怎麼辦的事情,人活着就好好的照顧,即便是走了,你侍候到了,你就不後悔。
李時鈺洗好蘋果出來,遞給自己爸一個,自己翻着小湯匙,這是之前她買的,不大以前是喂兒子吃飯的,兒子嘴小這個正好一口一個,現在被以律給徵用了,將蘋果打皮,颳着上面的果泥送到他嘴邊。
李國偉吃了兩口就覺得夠了,他十年都不見得能吃兩三口水果呢,對這個東西沒多大的興趣,倒是以律今天胃口大開,吃了小半個呢。
別小看這小半個,他腸胃最近特不好,平時給點東西吃上就不舒服。
李時鈺是從李國偉進來就一直忙活,喂完他東西按鈴,護士進來給他換藥,其實護士是不太願意進這間病房的,裡面的溫度實在有點高,這不適合正常人生活的。
和李時鈺講了一聲要是有不對勁就按鈴。
李國偉中午是在醫院吃的,方歌給送的飯,方歌頭疼的厲害,把飯送到這裡,看見丈夫,自己還一愣呢。
早上出門也沒和自己說要過來。
李國偉吃飯半截廠子有電話,叫他馬上回去。
“爸,錢你拿着……”
李國偉給女兒扔了三萬塊錢,對李時鈺來講,這三萬塊錢其實不算是錢,她一批貨出去十萬那叫賠本,她不缺錢花,但站在父母的角度,覺得手裡有錢就有底氣,想幹什麼別因爲錢受到限制,你哪怕活到一百歲,他手裡有多少也會想給你的。
李國偉手裡有錢,平時工資給方歌,剩一些外來的錢就自己攢着,那個房子他說了要給女兒錢的,他就一定給。
“你爸給的,你就拿着。”方歌開口。
和自己女兒有什麼好計較的,就李時鈺要一百萬,方歌砸鍋賣鐵她馬上就能去辦,她對方兆南是好吧?真的到了那種時候,她也就顧不上什麼姐弟情誼了,沒辦法,女兒纔是親生的。
“我不缺錢。”
她錢包裡有錢有卡,就三萬塊錢其實也做不了什麼,以律住的這個病房一天走多少錢,當然這錢也用不上她出。
錢到底還是留下了,李國偉開車就回單位了,沒順路把方歌送回去,可能上了年紀的愛情就是這樣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但方歌不舒服,那李國偉也會管。
“今天好點了?”
坐了一會兒,紀以律就不行了,要躺下,時鈺把人放倒,自己給他調整調整位置,剛給餵了飯,他胃弱只能吃一些易消化的。
“我走了。”
方歌感冒還沒太好,也怕傳染給以律,李時鈺把母親送到門口,沒有在接着送,病房裡沒有人不行。
盛月這是第二次和丁冬來醫院,一進病房盛月是真的嚇到了,自己姐夫都不成人樣了,過去那麼好看,一生病人就是人了,也瞧不出來什麼模樣了,大部分的都是在睡覺,就連翻身都要她姐幫着。
丁冬還是那樣靦腆,心裡也是吃了一驚,夫妻倆看着眼前的景象都覺得恐怕這回是躲不過了。
盛月回去的時候還掉了眼淚,在怎麼說也是姐,就算是心裡有比較,那也是親人,她姐現在纔多大啊。
“我心裡難受……”
丁冬就覺得人活着纔是最重要的,長得好看不好看沒用,再好看你身體不行,你看姐夫這樣的,好看能頂什麼用。
盛月回家當晚就給方瑾去了電話,讓方瑾去醫院看看姐夫,去的時候別捨不得給扔點錢,買點東西。
“媽,買點進口的水果……”
盛月在電話裡聲音顯得格外的低沉,在恨再討厭這人,打斷骨頭連着筋,親人一場。
想想自己姐的未來,才這麼點的歲數,還有三個孩子,以後的生活,想想就覺得沒有希望。
方瑾一愣:“病的很重、”
“人都走樣了,身上一點肉都沒有……”你想紀以律一米八多的大個子,體重現在堪堪維持在不到九十斤,是什麼樣兒?
就全身的骨頭架子稱一稱還多少斤呢。
方瑾去方兆南店裡買的,和方兆南說了,當時心裡也是有點不好受,平時不走動是不走動,就這麼一個外甥女,看着心裡也會覺得難過。
“昨天盛月和丁冬去的,說人都沒樣子了……”
方兆南和盧嘉麗現在去不了,店裡有生意,之前去了一次但當時沒這麼嚴重的,晚上關了店都快十點了,想着去了是打擾但沒有辦法,還是去了,和塗勝強兩口子也沒提。
方兆南一進病房也是嚇了一跳。
盧嘉麗的心臟砰砰砰的跳着,過去在怎麼樣也沒達到這個程度,難怪方瑾就說,恐怕是過不去了,看着還真是有點……
盧嘉麗想問題和方歌是一樣,李時鈺的以後怎麼辦?
從醫院回家,也是沒有休息好,在牀上翻來覆去的,你說紀以律人真的沒了,李時鈺還能找了嗎?可這麼點小歲數,不找她自己怎麼過?
丈夫一旦沒了,婆婆就不是原來的婆婆,中間維繫的那個人消失了,一切平衡就打破了。
送走盧嘉麗兩口子,他躺了一會兒就吐了,李時鈺蹲在地上收拾,收拾好了洗乾淨手問他還覺得難受不難受,不吃東西又怕他胃受不了。
“我想起來坐坐。”
以律就靠着牀頭這樣眯着的,李時鈺不是不會哭,哭也是揹着丈夫去哭,出了病房自己帶上門,站了好半天,又邁着腿下樓。
紀以律是覺得身上越來越沒勁兒,他自己腦子裡就好像是接收到了信號一樣,覺得自己肯定是不行了。
紀母就白了一張臉來的醫院,她還哪裡有心情收拾自己,握着兒子的手,李時鈺出去買飯了,以律打發她出去的,在以律張嘴要李時鈺出去買東西,紀母差不多就知道了兒子的打算,這是有話要和自己說。
以律拉着母親的手,他攥着,用力的攥着,紀母爲兒子整理整理頭髮。
“媽……”
只是叫了一聲,紀母差點就翻了過去,頭覺得一暈乎,她一手拉拔大的孩子啊,用在他身上的心血是那麼的多,現在看着他這樣,她有多難受?握着兒子的手:“你說,媽聽着呢。”
“你別虧待她……”
到底還是沒忍住,他要是走了,這個家可能就容不下李時鈺了,他就是走也得把自己的身後事安排好,母親答應的必須現在就兌現,不然他就是走都走的不安心。
紀母雙手握着兒子的手,撫摸着兒子的那隻手,都是骨頭啊,一點肉都摸不到,這比活劈了她都叫她心疼。
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的心都要疼死了。
“媽不虧待,你好好的,要什麼我都給……”
紀母沒忍住,眼淚是控制了控制,鼻涕直接流到了兒子的手上,她轉身去找紙巾。
“她給你生了三個孫子……”以律掩飾不住嘴角的笑容,他覺得李時鈺很棒,沒有比她更加棒的人。
“我知……”
“房子,車子,錢都給她,提前分給她……”
只有到了她手裡的,自己才能放心,到了她的手就變成是她的了,自己閉上眼睛也就不怕了,不然他就是到了下面也得時時刻刻得擔心她,怕她過的不好。
紀母握着兒子的手將臉埋在以律的手上:“你這是要媽的命啊,老小啊你說這些幹什麼,都是你們的,媽都給……”
紀母哭了一場,等李時鈺回來的時候,她就剩下紅的眼圈,李時鈺看出來婆婆哭了,不僅婆婆哭,就連丈夫也是哭過了,她只當做沒有看見過。
紀母應了以律的馬上就會去辦,也是因爲衝動,老兒子開口了,別說要錢,要命她都給,給老大去了電話,在電話裡又是哭了一場。
紀極繃着臉,他不是捨不得這錢,但老小好好的怎麼就想到要以後的錢了?
李時鈺說的?
不能怪他這樣猜測,人就要不行了,現在大家都這麼想,她想要錢他能理解,但是這樣藉着他弟弟爲藉口,那就別怪他發狠。
紀極永遠都是把人往最惡的那個方向去想。
許翹作爲他身邊的女人,一舉一動她都會曉得,這事兒紀極也有和她講過,許翹當時只是覺得李時鈺很慘。
一個女人在這個年歲,如果去了丈夫,留下三個孩子,一輩子還有什麼指望?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人啊,活着就永遠都是這樣,別想輕輕鬆鬆的就拿到幸福。
“你別這樣想她,她也不易。”
許翹的話,紀極沒有聽,紀極想要單獨找李時鈺聊聊,如果以律真的過世了,屬於紀家的東西她一點別想帶走,他不管李時鈺是不是爲這個家生過三個孩子,他就屬於翻臉不認人的典型,李時鈺和他有什麼關係?他爲什麼要去可憐李時鈺?
無關的人就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找過律師。
“如果我弟弟真的過世,你有把握就讓她怎麼來的怎麼滾蛋嗎?”
律師顯然已經習慣了,有錢人家的錢就不是那麼好拿的,爲什麼自古以來就說越是有越是摳,離婚贍養費也不是誰家都會出的,你看那些所謂離婚能拿走多少錢的,那是要有人能撐住你的,不然你就別想,他見過太多了,哪怕結婚十幾年的,生了幾個孩子,走的時候杳然一身,不屬於你的東西,一件也別想,這些人家裡養出來多少敗家的孩子,怎麼去花錢都不要緊,但絕對不會容許一個外姓人拿着錢去逍遙。
以律知道自己大哥的性格,他只能先下手。
晚上紀極來醫院看他,因爲紀以律已經成家了,紀極不能像是過去那樣,晚上就守在他的病房。
“你出去給我買兩個蘋果。”
李時鈺披上衣服拿着錢包就出去了。
“哥……你扶我起來。”
紀極站着看着摔在地上的弟弟,他的心比誰都疼,紀以律說他不放心的就是李時鈺,怕她受人欺負,這個受人欺負雖然沒有說的更加明確,但紀極已經猜到了。
以律也不想這樣,但他不難爲自己,他哥一定會讓李時鈺怎麼進門,怎麼滾蛋的。
一個母親要是沒有這些孩子,她的人生還能有什麼意義?
他坐都坐不住幾分鐘,現在要強撐着起來,對着他哥直接就跪下去了,紀極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炸了,她就那麼好,還要你來爲她着想未來?紀極想的就是,如果他弟弟活不成,那李時鈺也去死,千萬不要留在這個世界上,不然他看了會心煩的,他弟弟孤零零的。
可李時鈺是個活人,不是個紙紮人,你說想燒就能給燒的。
“你起來。”
“你不答應我,我不起來。”
紀極哦了一聲:“我應。”
把老小給放到牀上,這麼高的個子,竟然一點體重都沒有,紀極伸出手給老小蓋蓋被子,叫護士進來,他手上的針已經掉了。
“別欺負她。”
紀極的心情不是很好,灰突突的,自己離開病房在外面坐了很久。
回了老宅,母子兩個人相對視,他答應是答應了,但心裡這口氣放不下,他一毛錢都不會給李時鈺的,她別想。
倒是紀母,現在精神受了打擊,她應了老小的就得做到。
“答應的就給,她給我們老紀家生了三個孩子,給……”
紀母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血色,看着大兒子的眼睛,這些錢她說給就要給,他最好不要跟自己玩什麼心眼。
紀以律能爲李時鈺做的,他全部都想到了,紀母帶着李時鈺去見的律師,她不進去。
“好孩子,我答應你丈夫的,我做到。”
紀母抱着兒媳婦哭,她也不想哭,她這心裡難受啊。
“你就聽媽的話,聽以律的話……”
“媽,你這是幹什麼?他就是生病,以前也不是沒有住過醫院……”
醫生什麼都沒說呢,他們就都這樣了,他吸收不好纔會瘦的,紀母拽着人她力氣還是有的。
紀極一直坐着沒有吭聲,算出來屬於以律的那一份,現在就可以直接算錢,能折現的折現給李時鈺錢,李時鈺坐着不吭聲。
紀極想,她這下如願了,如果自己弟弟沒了,她就成富婆了,到她名下的那是幾個億,這輩子她都不用愁了,人生圓滿了。
但她只是運氣好,遇上了一個肯爲她着想的丈夫,呵!
只能說這女人手段高,把以律給忽悠的,什麼都肯聽她的,不知道他將來會不會後悔。
該給是一定要給,但很多是壓着不能動的,也就是說,她想拿那些股份去換錢,這個恐怕不行。
紀母只顧着哭,李時鈺在文件上籤了自己的名字,籤的很快,紀極覺得可笑,就是裝,裝不了了、
方歌來醫院,母女倆在外面,李時鈺就講了,方歌當時捂着臉又哭了一場,說怨恨以律吧,可以律真的很替女兒着想,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怕李時鈺未來的生活不好,你說這孩子有什麼錯?
好是好,就是命短呢?
回到家裡,方歌就起不來牀了,因爲上火,渾身沒勁,李國偉不能做飯,盧嘉麗天天往家裡跑。
盧嘉麗一看這姐這樣也不行,方姥姥現在有點信佛,沒有辦法,因爲沒有的寄託,她總要求求不管有用沒用,甚至都去見了自己那過世多少年說的老伴了,她也沒求過他什麼,覺得人死了可能在下面都重新安家了。
“你要是能看見,就讓小時鈺的日子好過一點吧,我多給你燒點紙。”
一家子都被窒息的氣氛所籠罩着,雲起壓根就不敢往醫院抱,小孩子抵抗力差,怕傳染到孩子身上那就完,大的這兩個,李時鈺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怎麼樣都得帶過來,真的有個萬一,以後不會後悔。
紀瞻怎麼樣都好說,就是這個老大,李時鈺提前去接兒子,和大兒子把話說明白,她覺得小孩子多小都好,還是能聽得懂大人講的話的,她覺得她兒子既然外貌都像了自己,怎麼樣智商也會像的。
紀禹現在對着李時鈺不太動手了,李時鈺說什麼也都聽,上回打過紀瞻那一次就再也沒有打過弟弟,但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麼大點就會斜眼看人,好像是在看不起誰一樣,幼兒園的老師就說是不是父母本身就是這樣的,因爲你父母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如果說紀禹像李時鈺或者以律,不如說紀禹現在的個性很像是紀家的人,有點狗眼看人低的意思,李時鈺也不想這樣形容自己的孩子,可說到底就是這樣的,這麼大點竟然會瞧不起人。
誰要是碰了說了紀瞻,和老師也對着幹,這個哥哥當的還是夠分的。
把兩孩子領上車,李時鈺給了小兒子一包糖:“不要多吃。”摸摸二兒子的頭,她相信孩子能懂的,讓他們吃兩塊吧,日子就過的夠辛苦的了,吃兩塊糖把嘴甜甜。
“小禹,你和媽媽去醫院,媽媽可累了,沒的指靠,你是媽媽的大兒子,是媽媽的天……”李時鈺一直對紀禹強調他是大兒子是家裡的戶主,因爲爸爸身體不好,媽媽是個女人,一切都只能靠他,孩子不知道懂沒懂,但每次李時鈺這樣說完之後,孩子找的麻煩就會少了很多,前一次說是因爲紀禹不肯坐在醫院的病牀上,紀以律現在想孩子,說想看看大兒子二兒子,小的那個實在沒有辦法,不敢抱去。
李時鈺沒忍住,說話的時候往下掉眼淚,她是心裡難過,這種難過,誰也安慰不了她的,她也不想和別人說,孩子小也是她兒子。
紀禹伸出手給自己媽媽擦擦眼淚,小手抱着媽媽,紀瞻的糖也沒吃,從後面抱着媽媽。
紀瞻那糖到了最後也一顆都沒動,都給紀以律留着了,李時鈺打車回的醫院,開不動車,下車領着兩兒子,她原本是要抱的,紀瞻張這手,他小,走不動,習慣人抱,就連紀禹也是一樣的,紀瞻纔要媽媽抱,紀禹照着弟弟的頭就是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