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剛過了七八日,皇帝便吩咐衆人,五月初一前往熱河行宮。
雖然她們“有傷在身”皇后卻帶着她們一道去了,仍舊讓她們伺候在公主身邊。
若是往年裡,皇帝早已帶着去了熱河行宮,今年晚上了不少時日。
魏凝兒與若研伺候在公主身邊,公主憐惜她們,讓她們一道坐在馬車上,免去了步行的辛勞。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北京城,往熱河行宮去,一路上的翻山越嶺、鞍馬勞頓讓人不免有些吃不消。
可瞧着在馬車旁走着的宮女太監,魏凝兒便不覺得累,此番能坐着馬車已是萬幸了。
馬車在燕山山脈的崇山峻嶺中前行,從北京城到熱河行宮,耗在路途中的時日就達半個月之久。
衆人到了熱河行宮時,已是五月中旬了,原本酷熱的天氣在熱河行宮卻完全感受不到。一進行宮,魏凝兒便覺得神清氣爽,一路上鞍馬勞頓的疲憊似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魏凝兒和若研伺候在皇后和公主身邊,進入了正宮後院的寢殿之中。
熱河行宮可比不得紫禁城,娘娘們都有自己的宮室,在行宮內,衆位主子們都是居住在正宮後院的,正宮前殿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後院是皇上和娘娘們日常起居的地兒。
魏凝兒和若研伺候着公主進入一早爲她準備的寢殿後,便被公主給拉着往外走。
公主指着正宮東面低聲道:“這東面是松鶴齋,皇祖母便住在那兒,你們可千萬別過去。走,我帶你們出去瞧瞧,這熱河行宮比起紫禁城雖然少了一份華美,卻更讓人覺得自在,這裡好玩的能玩的也很多。”
一聽公主要玩,魏凝兒心下一緊:“公主,這會子剛到行宮,您也累了,何不早些歇下,明日咱們再陪您出去可好?”
公主聞言嘿嘿一笑:“你們別怕,行宮可不是紫禁城,出了這宮殿區,外頭大得很,有山林,有湖,有草原,本公主往常瘋玩一整天也見不着幾個人影呢。再則,這兒雖然涼爽,可娘娘們也不會出來瞎晃悠的,怕曬黑、變醜了,皇阿瑪該不喜歡了!”
聽公主這麼一說,魏凝兒和若研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走,帶你們去瞧瞧大湖!”公主拉着魏凝兒就往外跑。
熱河行宮的湖泊在宮殿的北面,湖泊面積甚大,八個小島將湖面分成大小不同的區域,層次分明,洲島錯落,碧波盪漾,極富江南魚米之鄉的特色。
魏凝兒和若研自小在北京城長大,哪裡瞧見過如此秀美的風光,兩人不禁看呆了。
“如何?”公主笑着問道。
對於兩人的反應,她很滿意,她雖然年年和皇額娘來熱河行宮,卻不覺得有何美,直到她慢慢長大後纔有所感觸。
“美!”兩人齊聲道。
“走,本公主帶你們遊湖去!”公主笑道。
“這……公主,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魏凝兒率先醒悟過來,急聲道。
“公主,快到用膳的時辰了,皇后娘娘定然等着您,公主,咱們快些回去吧!”若研也有些焦急地說道。
公主對她們雖好,可畢竟還是半大的孩子,再聰明也是貪玩的,有時行事不免有些不分輕重,但她是公主,無人敢不從,可她們這些奴婢便不同了,不出事還好,一出事便小命難保。
公主見二人都勸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了,便賭氣道:“你們不去,本公主一人去!”
“公主,您不可任性!”魏凝兒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上前一步攔在了她面前,語氣不再似從前那般謙恭,而是帶着一分冷意,“公主……此時天色已晚,遊湖若是出了意外,該如何是好,到時候只怕咱們都要死在這湖裡。”
“你們……本公主只是想起遊湖,你們不肯便罷了!”公主說罷一個人轉身便往正宮的方向跑去。
公主一旦任性起來,誰人攔得住?待魏凝兒兩人追上去時,根本未曾瞧見她的蹤影,無奈之下,兩人立即回到了公主所居住的寢殿,卻也未曾尋到人。
“公主……公主……”魏凝兒與若研將寢殿內能藏人的地方全找遍了,卻未曾發現公主的蹤影,魏凝兒心中不禁一顫。
“興許是去皇后娘娘殿裡用膳了!”若研也是嚇壞了,臉色慘白地說道,心中不禁期望公主能在皇后那兒。
兩人立即跑出了寢殿便要往皇后娘娘殿裡去,卻在外頭遇見了初夏姑姑。
“你們慌慌張張地作甚?公主呢,快請她出來,皇上和娘娘等着她用膳呢!”初夏笑道。
聞言,兩人原本慘白的臉上頓時佈滿了驚恐。
魏凝兒的腦子裡迅速地回想着方纔回來時所走的路,想想有無藏身之所,有無可疑之處,而若研,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渾身一軟便暈了過去。
“若研這是怎麼了?”初夏大驚,和魏凝兒一道扶住了她。
若研悠悠轉醒,淚水奪眶而出,一把拉着魏凝兒的手便哭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早知如此,就該依了公主纔是……”
“出了何事?”初夏只覺得大事不妙,顫聲問道。
“公主,公主不見了!”魏凝兒擡起頭看着初夏道。
“這……”初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給震得呆住了。
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寶貝,不能出絲毫的差錯,可現在她們竟然說公主不見了。初夏急了,滿眼通紅地看着魏凝兒,厲聲道:“沒用的奴才,不是讓你們寸步不離跟着公主嗎?如今公主不見了,你們還待着作甚,還不快去找!”
“是,奴婢這就去找!”若研爬起來跌跌撞撞地便要往外跑,卻被魏凝兒一把給拉住了,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留下來仔細地瞧瞧這後園,看看哪位娘娘有異常、有嫌疑,我去外頭尋。”
在魏凝兒看來,只要初夏姑姑回去稟明皇上和皇后,便會有衆多的人去尋,不差若研一個,倒不如讓她留下。
“去吧,稍後我會回稟娘娘,說我來此處一人未曾瞧見,你們明白嗎?我未曾瞧見公主,也未曾瞧見你們,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這些了!”初夏說罷便急匆匆地往皇后的寢殿去了。
“謝姑姑!”魏凝兒沒想到初夏姑姑竟然如此幫她們,心中感動不已,她一把抹掉眼中的淚水便往外跑去。
而初夏姑姑回到皇后寢殿外時,終於穩住了心神,在宮中多年,她早已學會了隱藏任何情緒。
當初二阿哥的死對皇后娘娘的打擊甚大,此番公主再也不能出任何差錯,娘娘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孩子的痛楚。
“初夏,梨梨呢?”初夏剛剛進殿,皇后便笑着問道。
而坐在桌前的皇帝也擡起了頭,卻並不見寶貝女兒進來,心道,小丫頭定然又在玩花樣了。
初夏微微躬身道:“啓稟娘娘,奴婢去了公主的寢殿,卻見寢殿內空無一人。”
皇后聞言微微挑眉:“空無一人?即便公主不在,那宮女和太監呢?”
“啓稟娘娘,公主吩咐奴婢,不想讓很多人伺候,奴婢不敢違背,便按照公主的意思,只在她身邊留下了凝兒和若研。”
只因公主所住的地兒與皇后這兒十分近,初夏想着隨時能派人過去照應,便未曾放在心上,此時卻後悔不已。
“這麼晚了,那孩子會跑到哪裡去,初夏,你派人去找找!”皇后急聲道。
“是,娘娘,奴婢這便派人去,娘娘,公主今兒個下午出去時,凝兒曾回了奴婢,說公主要去湖泊邊玩耍,奴婢想着公主興許還在那兒,只是此時天色已晚,若還在湖上,那……”初夏說到此猛地閉上了嘴,接下來便要看娘娘和皇上了。
皇后聞言臉色大變,皇帝心中也是一緊,便對身邊的吳書來道:“你帶着侍衛過去找!”
“是,皇上!”吳書來立即跑了出去。
“初夏,你帶着宮裡的人都給本宮去找,快去!”皇后只覺得天搖地動的,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皇后!”皇帝一把扶住了她。
“皇上,臣妾要去找梨梨!”皇后顫聲道。
“月汐,你別急,梨梨只是貪玩,此時天未黑,朕已派人去尋了!”皇帝雖如此說,但心中也是焦急,便讓人擡了龍輿來,往湖邊去了。
他與皇后剛剛到了半道上,便遇見了急匆匆跑回來的吳書來。
“皇上……”吳書來氣喘吁吁地跪在了地上。
“如何,可找到公主了?”皇帝問道。
“啓稟皇上,奴才去了湖邊,守在那兒的太監和侍衛說,今日未曾有人要船遊湖,他們也曾瞧見了公主,但後來便沒人影了!”吳書來也是急得滿頭大汗。
“派人在附近一處處給朕仔細找!”皇帝沉聲道。
“是!”吳書來領命而去。
約莫兩刻鐘之後,吳書來和初夏同時回來覆命。
“皇上,奴才帶人將這附近所有的地兒都尋遍了,還讓人在整個正宮範圍內搜尋了,未曾找到公主!”吳書來顫聲道。
“皇上,奴婢也仔細讓人找了,還派人去太后和大阿哥那邊問了,公主未曾去!”初夏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皇后聞言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她的梨梨不見了,不見了!這個念頭在她腦中出現後她便蜷縮在了肩輿上,似乎異常的痛苦!
“月汐!”皇帝也發現了她的異常,猛地對擡着肩輿的太監吼道,“還不快把娘娘放下來!”
“是!”衆太監嚇得一下子將肩輿放到了地上。
“月汐,你怎麼了?”皇帝猛得將皇后抱了下來,見皇后痛苦得渾身發抖,心彷彿在這一刻也被撕裂開來。
“月汐,不怕,朕在的,傳太醫,傳太醫……”皇帝抱着她便往寢殿跑。
皇后有心絞痛的毛病,這是二阿哥永璉死後,她傷心過度留下的病根,此後每逢思念二阿哥太深時便會發作,每每都痛得死去活來,皇帝看在眼裡傷在心中。
這兩年,皇后從未犯病,此番因爲公主不見了卻病發了,只因她已失去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另一個了。
回到寢殿,皇后忍住劇痛拉着皇帝的手,微弱的聲音慢慢響起:“皇上……梨梨……”
“月汐,梨梨不會有事的,朕保證,她不會有事的!”皇帝急聲安慰道。
“永璉……梨梨……”皇后痛得迷迷糊糊的,嘴裡斷斷續續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