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嬤嬤立即退了出去。
皇后一個人靜立在窗前,眼中閃過一抹哀傷之色。
她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她嫁與他時,他只是一位皇子,那時的他們就如同民間的普通夫婦一般相濡以沫。她愛他,而他的眼裡也只有她。
後來,他成了親王,越來越多的侍妾進入王府,接着是側福晉烏拉那拉氏……再後來侍妾高氏也被晉封爲側福晉,她的夫君再也不屬於她一人了。
她心痛、難過,也嫉妒過,也曾想將那些女人都趕出去,卻只是想,從未那樣做。
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願。
她不想讓她所愛之人爲難,不想她所愛之人有後顧之憂,因此她善待側福晉和侍妾們,管好王府,而他最終也如願以償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寶座。
宮中的女人成百上千,上至妃嬪,下至宮女,太多太多,她即便想嫉妒也嫉妒不過來,且舊的去了,新的來,除掉了一個危險的,還會冒出更多的來。
宮裡的女人都是些可憐的人,她也不忍心去爲難她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衆人皆說皇后大度、賢惠、仁慈,且不知她的心有多痛,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將自己的夫君讓與別人,可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來人,去宣魏凝兒過來!”皇后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轉過頭吩咐道。
“是!”靜候在寢殿外的澄碧立即去傳旨了。
“皇后娘娘要見我?”魏凝兒被澄碧拉出去後纔回過神來。
“你這丫頭,娘娘要見你,快些吧!”澄碧笑道。
“是,謝謝姐姐!”魏凝兒心中忐忑不安。畢竟她剛剛犯了錯,不知娘娘喚她是否是要處罰她。
“娘娘,人到了!”澄碧微微欠身道。
“嗯,你退下吧!”皇后輕輕擺手。
“是!”澄碧退了出去。
“奴婢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魏凝兒跪了下去,恭聲道。
“起來吧!”皇后從軟榻上站起走了過來,彎下身扶起了她。
“娘娘!”魏凝兒大驚,又要跪下去,卻被皇后拉住了。
“小丫頭,不許跪了,給本宮站好!”皇后見她如此,忍不住笑了。
“是!”魏凝兒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垂下頭,不敢有絲毫不恭。
“擡起頭來!”皇后柔聲道。
“是!”魏凝兒不敢抗旨,她慢慢擡起頭來,皇后的臉漸漸出現在她眼中。
“很吃驚嗎?”皇后笑道。
魏凝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眼前的皇后娘娘和她的額娘黃氏竟然有幾分相似,只是皇后娘娘更年輕更貌美。
“不必吃驚,你額娘有沒有告訴你,她曾是本宮身邊的侍女,和本宮一起在富察府長大的?”皇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未曾!”魏凝兒心驚不已,額娘竟然是富察府的丫鬟,而且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丫鬟,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本宮五歲那年,額娘帶回了雪瑩,因雪瑩和本宮長的有幾分相像,愛屋及烏,本宮的額娘也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本宮更是和她情同姐妹,後來因一些誤會,她嫁人了,此後便再也未見了!”
“奴婢惶恐!”魏凝兒聞言垂下了頭,此時的她真恨不得立即出宮找額娘問個清楚。
“在本宮心裡,你的額娘雪瑩一直是那個對本宮關懷備至的姐姐,而你就是本宮的晚輩,你放心,有本宮在,定會保你在宮中平安。若你願意,本宮會尋個合適的機會放你出宮,不過,即便你出宮了,也是魏家庶出的小女兒,倒不如暫且留在本宮身邊,過上兩年本宮便收你爲義女,讓皇上賜你一個郡主的封號,給你賜婚,讓你風風光光地嫁一個好人家!”皇后說到此心中一痛,心道,額娘,當初您欠雪瑩的,如今便讓女兒替您償還吧,女兒會補償她們母女的。
“皇后娘娘,奴婢……”魏凝兒被嚇到了,縱使她膽子很大,也經不起這麼嚇啊。
皇后娘娘的義女,郡主,賜婚……好像在做夢!
“孩子,過幾日我會讓你額娘進宮來,本宮二十年未見她了!”皇后握着魏凝兒的手笑道。
“謝娘娘!”魏凝兒大喜過望。
“等你額娘進宮,本宮便讓崔嬤嬤喚你過來,你暫且還是留在園子裡,那裡很是清淨,遠離宮中是非!”
“是,謝娘娘!”魏凝兒何嘗不知皇后是在保護她。
“以後若再有人敢動你,你便拿本宮壓她,瞧瞧你這小臉腫的,回去歇着吧!”皇后看着魏凝兒有些紅腫的臉說道。
“是!”魏凝兒退了出去。
“娘娘……”魏凝兒剛剛出去,初夏便進了殿來。
“初夏,你也看見了,純妃真是狠心。本宮看她不是想打凝兒,是看着凝兒與本宮長得有幾分相似才下狠手吧!”皇后冷笑道。
“娘娘息怒!”
“本宮不生氣,你是本宮嫁與皇上時先皇后欽賜的宮女,跟在本宮身邊多年了,你說說,凝兒和本宮年輕的時候是不是很像?”皇后突然問道。
“娘娘……您是皇后娘娘,一國之母,凝兒不過是個小宮女,不能和娘娘相比!”初夏恭聲道。
“你啊……本宮是問你,她和本宮當年是否相像!”
“這……確實有幾分相像!”初夏有些惶恐地說道。
“是啊……只不過本宮老了。”皇后嘆息道。
“娘娘……您還年輕……”
“本宮已三十歲了……”皇后又是一聲嘆息。
“娘娘……”
“純妃她們見凝兒和本宮相像,打不了本宮便打一個宮女撒氣,那兩巴掌本宮遲早要純妃加倍奉還!”皇后說到此,低聲道,“你派人去看看她們是否去養心殿找皇上告狀?給本宮好好盯着她們!”
“是!”初夏立即出去安排了。
三日後,皇后果然宣了黃氏進宮,兩人在寢殿說了許久的話,待魏凝兒終於能和黃氏見面之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因宮中規矩,黃氏只是匆匆和魏凝兒說了幾句便出宮去了。
過了幾日,若研額頭上的傷也大好了,兩人又回了園子裡與花花草草做伴,崔嬤嬤對她們也不再冷漠,常常與她們一起說說話,細細地將花草的作用講給她們聽。
一晃便到了五月裡,天氣慢慢炎熱起來,魏凝兒和若研每日天還未亮就早早起身去園子裡,日頭高了就回去歇着,這是崔嬤嬤吩咐的,怕她們曬壞了。
這一日,魏凝兒和若研剛剛起身到了屋外,便見她們隔壁的宮女茹兒也走到了屋外。
“茹兒姐姐!”兩人立即見禮。
“兩位妹妹不必多禮,我正要去御花園採集晨露給娘娘泡水喝,兩位妹妹可要一同去?”茹兒笑道。
魏凝兒和若研只是三等宮女,可是明眼人便能看出她們是不一般的,初夏姑姑護着,崔嬤嬤寵着,誰還敢欺負她們呢?
“謝姐姐美意,只是園子裡還需我們去打理,改日陪姐姐去可好?”魏凝兒笑道。
其實魏凝兒和若研巴不得能出去走走呢,整日困在長春宮裡很煩悶,可是她們又怕出去會被那些娘娘們欺負,只能躲着。
皇后娘娘將嫺妃、純妃和嘉妃等人禁足後,衆位娘娘也去皇上跟前告狀了,卻被皇上訓斥了一番,只能老老實實回宮面壁去了。
魏凝兒和若研知道,那些娘娘們此刻恨不得將她二人扒皮抽筋以泄心頭之恨,畢竟她們禁足是因她二人而起的。
“好,那我便去了!”往常茹兒都是帶着身邊的小宮女一同去的,可那小宮女這兩日病了。
“姐姐小心……”魏凝兒和若研見她跑得太快踩空了臺階,嚇得尖叫起來。
“啊……”茹兒整個人摔了下去,雖然這臺階只有三階,卻讓她扭傷了腳。
兩人立即衝下去將她扶了起來。
“哎呦……”茹兒疼得直哼哼。
“姐姐先進屋歇着吧!”若研急聲道。
“不可,我要去採晨露,晚了可不成!”茹兒原本還想忍着疼去,可剛剛走了一步就疼得邁不動步子了。
魏凝兒和若研只得扶着她進屋。
“兩位妹妹,娘娘每日的茶水都是新鮮的晨露泡的,可耽誤不得,這如何是好?都怪我,不長眼!”茹兒急得眼淚洶涌而出。
“不怪姐姐,這天都未亮開,姐姐往後可得小心!”魏凝兒說罷看着一旁的若研。
“凝兒,我不敢出長春宮!”若研渾身一個激靈,顫聲道。
“我去吧,你熟知花草藥性,去園子里弄些來給茹兒姐姐消腫,我去御花園採集晨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魏凝兒知道,若研是怕了,她臉上的傷到此時都還有一塊淡淡的疤痕,也不知何時能痊癒。
“凝兒,你也別去了,咱們瞧瞧別的姐妹是否能去!”若研自個兒不敢去,可也不想讓魏凝兒去冒險。
“這長春宮裡就咱們兩個在園子裡還能得閒,去遲些也不打緊,能隨意走動的是娘娘身邊的幾個一等宮女,可不是咱們敢使的,放心,我會很小心的!”魏凝兒安慰道。
“不行!”若研緊緊地拽住了她。
“兩位妹妹,若是平日裡,娘娘仁慈,稟明娘娘緣由也不打緊,可皇上今日會來長春宮陪娘娘用早膳,娘娘要親手爲皇上泡茶,這晨露水不能沒有,我……你們扶我去見初夏姑姑吧!”茹兒有些焦急地說道。
“不必了,皇上要過來,宮中衆人定是忙壞了,去了姑姑那兒也不定有人手,我去吧,可不能誤了娘娘!”魏凝兒沉聲道。
“這……”若研想想也覺得她說的在理,可心裡總是有些擔心。
“不礙事的,一會兒天就該亮開了,晨露只怕沒了!”
“謝謝你,凝兒!”茹兒含着淚道謝。
“同爲姐妹,姐姐不必客氣,我速去速回!”魏凝兒說罷從茹兒房裡抱了一個琉璃瓶就走,剛剛那個早就被茹兒摔碎了。
平心而論,魏凝兒也不想如此冒險,可平日裡這些宮女姐姐們對她是不錯的,人總有難處,能幫便幫吧!
更何況,皇上已經好幾日不曾來長春宮看皇后娘娘了,娘娘對她那般的好,她可不能誤了娘娘的事兒。
魏凝兒一路疾馳到御花園,天剛剛亮開,應是卯時了,主子們用膳是辰時,她有一個時辰採集晨露。
想到此,魏凝兒抱着琉璃瓶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花叢中,約莫半個時辰便採集好晨露。
此時的魏凝兒已累的滿頭大汗,她將琉璃瓶放在一旁的石凳之上,正想擦拭滿臉的汗水,卻聽到了異樣的聲響,興許是好奇心作祟,她忍不住往前走去,在花叢中依稀看見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的。
看樣子並不是宮女、太監,更像宮裡的主子娘娘和侍衛,魏凝兒驚得一身冷汗。
“鄂寧,我早已是皇上的女人,不再是從前的陸雲惜,此番與你相見已是冒了極大的危險,此後你不必再找我。”女子語中滿是決然。
“雲惜,你聽我的,我會想辦法將你弄出宮去!”男子急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