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凝兒匆匆趕回長春宮將晨露送到初夏姑姑手裡後,纔回了宮女住所看茹兒。
“茹兒姐姐可好些了?”魏凝兒進屋後便問道。
“好多了,妹妹可採集好晨露了?”茹兒急忙問道。
“幸不辱使命,妹妹已將晨露給了初夏姑姑!”魏凝兒臉上帶着笑意,可一想到今日在御花園中發生的事,也後怕不已。
“那便好,我不礙事,謝謝兩位妹妹了,你們快去園子裡看看吧,不然崔嬤嬤怪罪下來,咱們都擔待不起!”茹兒生怕誤了兩人的事兒。
“那姐姐好生養着,我們晚些時候再來看姐姐!”若研說罷拉着魏凝兒的手就出去了。
到了園子裡,見四下無人,若研才急聲道:“凝兒,往後你別傻了,這宮裡的人啊,都是白眼狼,你幫了別人,別人可不會感激你,不落井下石都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雖說現如今初夏姑姑對咱們不錯,崔嬤嬤也給咱們撐腰,可咱們始終是這長春宮最下等的宮女,千萬要小心啊!”
“嗯,同在宮中爲奴爲婢,都是可憐人罷了,我魏凝兒從不與人爲難,可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旁人待我好,我百倍還之,旁人若是要害我,我自然不會手軟。從進了這紫禁城我便只有一個期望,那便是安安穩穩地等到出宮的那一日,除此便再無所求了!”魏凝兒笑道。
“我明白,你幫茹兒是因爲上次我受傷時她幫忙煎藥,說起來你是在幫我還情呢,凝兒你別怪我,我實在是怕極了,我不敢離開長春宮半步,純妃她們可是恨極了咱們,特別是我!”若研有些害怕地說道。
“別擔心,總會過去的,咱們會等到出宮那一日的!”魏凝兒安慰道。
“你還有機會,我若是一直在這園子裡做下等宮女,哪裡有盼頭!”若研無比擔心地說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有法子,放心吧!”魏凝兒將若研當作宮中唯一的姐妹,可有的話卻不能告訴她,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怕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不好,比如她和皇后娘娘之間的種種,這些都是她的秘密,誰也不能告訴。
“凝兒,跟我走!”崔嬤嬤一進園子就在魏凝兒耳邊低聲道。
“嬤嬤,出了何事?”魏凝兒一驚。
“傅恆少爺回來了,在偏殿等你!”崔嬤嬤在她耳邊低聲笑道。
“他回來了!”魏凝兒聞言,心中頓時五味俱全,幾月不見,已是物是人非了。
到了西偏殿,魏凝兒一進屋便瞧見了坐立不安的傅恆,他似乎瘦了許多,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凝兒。”原本正急得在屋裡來回走動的傅恆,見她進來,整個人都怔住了。
“傅恆。”魏凝兒輕輕喚了一聲,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凝兒!”傅恆也不管崔嬤嬤在場,一把抱住了她,魏凝兒一怔,本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氣。
“讓我瞧瞧,你好不好?有沒有傷到哪裡?”傅恆將她全身打量了一遍,才放下心來,“幸好沒有傷着!”
傅恆在宮中當差已久,深知宮女太監們的苦楚,無論有錯無錯,只要主子不高興,非打則罵,丟小命也是常有的事兒。
此次他奉命去盛京替皇上辦事,豈料上月來喜竟然趕往盛京,告知他凝兒入宮了。從那時起,他就擔心無比,恨不得立即回京城。
此番回宮,他還未曾向皇上覆命便一路直奔長春宮,現如今的他還是御前侍衛,加之宮中無人不知他是皇后娘娘的胞弟,因此才能暢行無阻,原本傅恆是想讓皇后查查魏凝兒在哪裡當差,卻沒想到先遇到了崔嬤嬤,這麼一問,才知魏凝兒在長春宮中。
“我沒事,倒是你,你瘦了!”魏凝兒低聲抽泣道,眼中滿是疼惜。
“我很好,傻凝兒,你可知我有多擔心,我有多害怕。”宮中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稍不謹慎就有性命之憂,傅恆自然不會讓魏凝兒犯險。
“你不在,我和額娘又沒有法子,只得進宮了,傅恆……我害怕,這宮裡真不是人待的地兒,我想出宮去。”一想起這些日子所遭遇的種種,魏凝兒就覺得後怕無比。
“你放心,我這就去回稟皇后娘娘,求恩旨準你出宮!”傅恆柔聲安慰道。
“你也別急,一切要娘娘答應才成,若是娘娘不答應,我可以等的!”魏凝兒急聲道。
“好,一切交給我吧!凝兒,我不能讓你留在宮中,否則我整日都是提心吊膽的!”傅恆說罷握住了她的手,魏凝兒順勢靠在了他懷裡,隨即想起崔嬤嬤還在,立即直起了身子,紅着臉慌張地將手從傅恆的掌中抽出來,往後退了兩步。
她現在只想挖坑把自己埋了。她能確定,長這麼大最丟臉的事兒就在眼前了。
“傻丫頭,屋裡就我們兩人。”傅恆低笑出聲,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啊……你怎不早說!”魏凝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一跺腳,嬌聲道,“不和你說了,我要回去了!”
“你別走!”傅恆一把拉住了她,魏凝兒猝不及防,被傅恆用力一拉,她站立不穩跌入了傅恆的懷中,對上傅恆含笑的雙眼,她原本微微泛紅的臉此時更是紅透了。
傅恆溫玉暖香抱了個滿懷,再加上懷中的美人兒如同嬌花般迷人,當即他就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魏凝兒也不是第一次被傅恆抱住,更不是第一次和傅恆如此接近,但未曾有一次能讓她如現在一樣心慌,看到傅恆俯下來的臉,她下意識想伸手去推,才發現自己的手腳軟得哪裡有半分的力氣,便被他親到了。
“呵呵……傻丫頭!”傅恆見她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低笑出聲。
“你才傻……你……我不理你了!”魏凝兒一把推開她就跑了出去。
“凝兒,小心點!”傅恆在她身後提醒道。
魏凝兒壓根未曾聽到他的話,一個人急匆匆地跑回了她和若研的房裡,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幾口氣,她纔想起,她還未曾告訴傅恆,那日在府裡並不是她推了齊芳母子,方纔他們都將此事拋諸腦後了。
“你的臉怎的如此紅?生病了?”若研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隨即伸出手摸着她的額頭,見她並未發熱,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沒病!”
“沒事,就是外面日頭太毒,曬得有些頭暈罷了!”魏凝兒有些尷尬地笑道。
“嗯……先歇會吧,稍後我們再去園子裡!”若研倒了一杯水給她。
魏凝兒端着水,思緒卻越飛越遠了。
長春宮正殿內,傅恆正向皇后請安。
“快起來,多日不見,瘦了許多!”皇后扶起他,臉上露出了慈愛之色。
阿瑪額娘去世之後,傅恆是她看着長大的,對這個最小的弟弟,皇后把他視作自己的孩子般,傾注了很多的愛。
“姐姐,此番我前來是有事相求!”傅恆在皇后面前從不拐彎抹角,即便現如今她貴爲皇后,在傅恆心中她依舊是小時候那個對他寵愛無比的姐姐。
“說吧,你回宮還未曾面見皇上便來我宮裡,是有急事吧!”皇后笑道。
“姐姐我想向您求一道恩旨,恩准魏凝兒出宮!”傅恆立即說道。
“魏凝兒?莫非你對她……”皇后愕然。
“是。我原本是想等她年滿十五再求您,可如今她身在宮中,我不放心!”傅恆有些焦急地說道。
“這原本不是難事,只需一道旨意便成了,我身爲皇后,要恩准一個宮女出宮易如反掌,只是……傅恆你可曾想過,你娶她,是要做妻還是妾?”皇后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傅恆聞言,微微一震,隨即道:“自然是要娶她爲嫡妻!”
皇后神色一變,隨即笑了:“傅恆,你是當局者迷啊,連你如此通透的人也犯糊塗了。魏凝兒是魏清泰妾室所生的女兒,乃是庶出,更何況魏家包衣出身,是皇家的奴才,而我富察家系出名門,本宮貴爲皇后,你貴爲國舅又深受皇上器重,你娶一個包衣奴才家庶出的女兒做嫡妻,莫說是本宮,就是富察家那些叔伯們也絕不會答應!”
傅恆聞言臉色有些發白,但見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他,心道,原來姐姐是在試我,隨即躬身道:“姐姐,是我思慮不周,還請姐姐示下!”
“若是旁人,這樣的身份即便給你做妾也是配不上的,可凝兒是雪瑩的女兒,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先前我便和凝兒說了,讓她安心在我宮中當差,尋了合適的機會,我便收她做義女,讓皇上賜一個郡主的身份賜婚與你,你看如何?”皇后說罷笑着看向傅恆。
“謝姐姐恩典!”傅恆聞言大喜,可一想到魏凝兒還要在這宮中兩年,心中不忍她爲奴爲婢,隨即笑道,“姐姐何不現在就收她做義女!”
“糊塗,她只是新進宮的宮女,就算本宮貴爲皇后也不可肆意胡來,加之本宮還需讓皇上賜她郡主身份,郡主可是親王之女纔有的封號,你以爲隨隨便便就可以給了?本宮自然要尋個機會讓她立了大功再向皇上請旨!”皇后說罷,笑道,“你啊,平日裡可沒見你如此急躁,仔細想想我的話!”
“是,都聽姐姐的,有姐姐在,凝兒斷然不會出岔子,還請姐姐多加照拂!”傅恆笑道。
“這是自然了,你快去向皇上覆命吧!”皇后說罷輕輕推了他一下。
“是,晚些時候再來瞧姐姐!”傅恆笑道。
皇后抿嘴一下:“滑頭,只怕你想瞧的人不是本宮,還不快去!”
“是!”傅恆立即退出殿去。
皇后見他沒了影子,這才坐在軟榻上,微微嘆了一口氣,如今在這宮中,也只有見到傅恆時,她才能完全放下一切。
“娘娘,公主回來了!”就在此時,初夏進了殿來,柔聲稟道。
皇后還未從榻上站起身,便見一抹小小的身影往懷裡撲來。
“梨梨回來了,快讓皇額娘瞧瞧,滿頭大汗的,是不是又偷偷溜出上書房瞎鬧了?”皇后愛憐地摸着女兒的小臉笑道。
“皇額娘,兒臣今兒個可安分了,未曾爬樹,未曾偷偷下荷花池,未曾捉弄旁人,乖乖在上書房和師傅學詩詞呢,不信您問問皇阿瑪?他今兒個還考了兒臣,誇獎兒臣來着!”固倫和敬公主略顯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啊,再過些日子就是你十一歲生辰,你便是個大姑娘了,可不許再和那些阿哥貝子們胡鬧!”皇后輕怕女兒的背,柔聲叮囑道。
“兒臣知道了,皇額娘,兒臣餓了!”公主拉着她的手撒着嬌。
“好,初夏,你帶公主去吃點心吧!”皇后說罷看着初夏微微頷首。
“公主請隨奴婢來,今兒個膳房做了好些新點心,公主嚐嚐!”
皇后見女兒蹦蹦跳跳地隨初夏去了,滿眼都是笑意。
固倫和敬公主小名梨梨,是皇后的第三個孩子,早些年所出的一女一子皆夭折了,也只有一個女兒在她膝下承歡,因此皇后視若珍寶。
現如今宮中只有這麼一位公主,又是皇后所出,皇帝異常寵溺她,遠遠超過衆位皇子,對寶貝女兒有求必應。
用了些點心,和敬公主蹦蹦跳跳出了大殿,在長春宮晃悠着,可苦了她身邊的宮女太監。
魏凝兒和若研去了小園子,沒曾想竟然與和敬公主一行人遇了個正着。
若研曾遠遠地瞧見過公主,此時見公主在園子裡,立即拉着魏凝兒跪了下去,恭聲問安:“奴婢給公主請安!”
“你們是這園子裡的奴才,魏凝兒與若研?”公主嬌聲問道。
“是,正是奴婢!”兩人見公主知曉她們的名字,異常詫異,但卻不敢表現出異樣來。
“嗯……起來吧!”和敬公主嬌美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神色來。
待兩人站起身來,她才道:“你們擡起頭來!”
“是!”魏凝兒和若研也不知這小公主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得擡起頭來。
“哇……原來小德子果真沒有騙本公主,你們真的是我額娘宮中最美的宮女呢,往後你們就跟在本公主身邊伺候吧!”和敬公主說罷,拉着她們就跑。
魏凝兒和若研完全懵了,見公主竟然拽着她們往長春宮外跑,兩人驚魂不定。
“公主這是要帶奴婢們去哪裡?”魏凝兒硬着頭皮問道。
“是啊,公主,奴婢們沒有皇后娘娘的旨意是不能離開長春宮的!”若研也急了。
“有本公主在,你們怕什麼?哼……大阿哥身邊有個宮女,本公主見了很喜歡,便想讓她來本公主身邊伺候着,可大阿哥不答應,更可恨的是,色布騰巴爾珠爾那個蠢蛋身邊有個小宮女更美,他們常帶着兩個小宮女去上書房,那些貝子還有伴讀們整日就圍着那兩個小宮女轉,都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裡了,不過……這下可好了,瞧瞧,你們就比那兩個宮女好!”和敬公主說到此露出了笑容。
魏凝兒和若研聞言臉色大變,冷汗直流,心道,公主小孩心性,原來是要拿她們二人去跟人家比啊,這可使不得。
此時公主已放開了她們的手,兩人相視一眼立即跪了下去:“公主,求公主讓奴婢們回長春宮!”
“怎麼?你們不願意伺候本公主?”和敬公主小臉上微微有了怒色,別瞧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可從小便被人寵上天了,哪裡有人敢拒絕她,更何況是兩個奴婢。
“不,奴婢能伺候公主是奴婢的福氣,只是……只是要回稟了皇后娘娘!”魏凝兒顫聲道。
“你們先隨本公主去,回頭本公主再回稟皇額娘!”和敬公主說罷便坐上了肩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