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了寢殿外,便聽見了魏凝兒的哭聲,心中一緊,立即進了寢殿。
“皇上萬福金安!”守在外頭的青顏見是皇帝,立即請安。
屋內的魏凝兒聽聞後,立即拿起身邊的錦帕矇住了頭。
皇帝一進去便見魏凝兒正坐在地上,矇住了頭,渾身發顫,低低地抽泣着。他心中一疼,隨即走了過去,蹲下身去,見魏凝兒露出來的手與手腕上腫了起來,上面滿是紅點,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這是怎麼回事?”皇帝看着一旁的冰若,喝道。
“奴婢也不知,方纔秋嬤嬤讓奴婢請主子起身,主子一起來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冰若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
“凝兒,別哭,你告訴朕,爲何會如此?”皇帝輕輕握着她的手問道。
魏凝兒卻不答話,一直哭着,也不將頭上的錦帕給拿下來,看得皇帝心疼不已,他從未見到她如此脆弱,忍不住將她抱入懷中。
“別哭,朕知道你傷心,讓太醫給你瞧瞧可好?”皇帝柔聲哄道。
“不要,我沒臉見人了!”此時的魏凝兒倒是真的傷心、真的怕了。哪個女子看見自個兒貌美如花的臉突然成了這副模樣不害怕?即便她心中早有了準備,也經不起這般驚嚇。
“朕瞧着並不嚴重,咱們讓太醫瞧瞧可好,秀貴人都無恙了,朕相信你也不會有事的!”皇帝繼續哄着她。
“我不要,不要!”魏凝兒卻一把推開了皇帝。
“凝兒,不能如此任性,難不成你想一輩子都是這副模樣?”皇帝啞然失笑,這樣的魏凝兒真讓他招架不住,比他的公主還任性。
“我……”魏凝兒一急,手裡的錦帕掉到了地上,皇帝也正好看見了她那張萬分精彩的臉。
“啊……”魏凝兒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便要躲起來,誰知皇帝卻一把拉住了她。
“放開!”魏凝兒索性把心一橫,露出了臉來,心道,我不信你不怕,雖然身爲嬪妃不該讓皇帝瞧着自個兒很醜的時候,可不知爲何,她卻不怕。若是嚇到了皇帝,以後他便會遠離自個兒了,魏凝兒在心中想到。
見她如此無禮,皇上臉上卻露出了笑容:“方纔秋嬤嬤還說,不讓皇后過來,她說你的臉會嚇到皇后,朕還以爲真的十分恐怖,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瞧瞧,朕便沒有被嚇到。”皇帝說罷輕輕拍着她的頭,又捏了捏她的臉。
魏凝兒怔怔地看着皇帝,此番情景,彷彿回到了從前,那時候她將皇帝當成了侍衛,興許那時候的她,在他眼前纔是真實的吧,現如今,她已然將當初的自個兒藏了起來。
“騙人!”魏凝兒不禁脫口而出,說完便有些後悔了,眼前的人可是皇帝,不再是從前那個任由自個兒打罵的侍衛大哥。
皇帝卻輕輕抱住了她,魏凝兒一怔,見皇帝看着自個兒笑的似乎太燦爛了,心中有些發毛。下一刻,卻見皇帝的臉向自個兒靠了過來,她猛地一滯,隨即心慌不已,下意識地伸手去推,才發現自己此時竟然手足癱軟,沒有半分力氣。
皇帝俯下身在她臉上輕輕一吻,笑道:“如此,你便相信朕沒有騙你了吧!”
魏凝兒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渾身滾燙起來,她呆呆地看着他,動也不敢動,只覺得自個兒已經紅腫的臉上愈發的灼熱。
皇帝看着魏凝兒如此,不禁大笑起來:“朕今日才發覺凝兒臉紅似乎更好看。”
皇帝此言一出,魏凝兒便惱羞成怒,一腳便踩了過去,她此時明明醜的不得了,哪裡還會臉紅,臉紅只會更醜,皇帝明明就是在捉弄她。
皇帝卻並未曾閃開,任由她踩了上去。
“皇上,我不是故意的!”下一刻魏凝兒便後悔了,在心中不斷地告誡自個兒,眼前之人是皇帝,是皇帝。
魏凝兒也不知自個兒今日是怎麼回事,總在皇帝面前無禮,明知不可,卻總是不經意間便犯了錯。
“乖乖和朕去給御醫瞧瞧,朕便恕你無罪!”皇帝拍着她的頭笑道。
魏凝兒卻猛地搖頭。
“別搖了,小心閃到脖子!”皇帝卻一把扶住了她。
“皇上,您今兒個是不是受到刺激了!”魏凝兒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樣的皇帝了。
現如今,她這張臉有多恐怖,她心知肚明,反正她瞧了一眼便不想瞧第二眼,可是皇帝……真是奇怪,從頭到尾他彷彿就沒有害怕,也沒有露出絲毫厭惡的神色,這讓魏凝兒很是不解。
“朕是受到刺激了,是被你這給刺激了,快去讓太醫給你瞧瞧,否則朕看你至少要頂着這張臉許久了,朕可不能保證,下次見你還是這副模樣時不害怕!”皇帝說罷拖着她往外走。
“不行……”一想到要去見衆人,魏凝兒就覺得害怕,說實話,此時的她真的有些心虛。
這麼醜的樣子若是被人瞧見了,還真是挺丟臉的,也幸好眼前之人是皇帝,她並不是很在意,可別人……她真的沒有那樣的勇氣。
到了正殿外頭,皇帝卻兀自停了下來,回過身從冰若手裡抽過錦帕便給魏凝兒蒙上了。
“既然你怕見到她們,那便蒙上吧!”皇帝笑道。
“謝皇上!”魏凝兒微微有些錯愕,今夜的皇帝真的和平日裡不一樣,魏凝兒在心中想到。
衆人見皇帝牽着魏凝兒進了殿來,一時神色各異,各自在心中掂量着,只有皇后疾步上前,瞧着魏凝兒露出的額頭上那慘狀,心中一疼,顫聲道:“怎的弄成這般模樣,太醫,快過來給魏貴人瞧瞧!”
“是!”候在一旁的太醫們立即上前來,細細查看之後,爲首的太醫道:“啓稟皇上,魏貴人與秀貴人一般無二,奴才們瞧着皆是因不小心觸碰到了天竺葵的花粉而誘發了急症,幸好那天竺葵的花粉並未有毒,只需細心調養,不日便能痊癒。”
“李太醫,只有天竺葵的花粉能導致此急症嗎?”一旁的嘉妃卻若有所思地問道。
“啓稟娘娘,不止是天竺葵的花粉,還有些許花草皆能讓人觸碰後肌膚紅腫,其癢難耐。自然,許多人並不懼怕花粉,沾染上是無礙的,但體弱的人便要小心了,秀貴人有孕在身,自然要避開,魏貴人身子弱,也要當心才成!”太醫恭聲道。
太后聞言,微微頷首,隨即對魏凝兒道:“魏貴人,秀貴人與你皆染上了這花粉,哀家問了樑明,今日宮中只有你宮裡送了天竺葵,而你們如今成了這副模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凝兒聞言,恭聲道:“啓稟太后,嬪妾也不知是何故,今兒個夜裡,嬪妾有些睡不着,便帶着身邊的冰若、青顏去了院子外頭,卻無意中瞧見了這天竺葵。當時卻並未在意,還以爲是內務府的人送錯了地,但那花兒的確開得很美,臣妾忍不住觸摸了花兒,誰知一覺醒來便成了這副模樣,嬪妾也斷然不敢去害秀貴人,請太后爲嬪妾做主!”
就在此時,秋嬤嬤卻進殿稟道:“太后,奴婢已照了娘娘的吩咐,去魏貴人的東配殿中查看了一番,魏貴人今兒個白日穿着的衣衫上面沾了些許天竺葵的花粉,袖口上卻要多一些!”
魏凝兒聞言,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她讓冰若留了一手,她就知道太后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定然會派人去搜,沒曾想竟然是趁着她不在之時。
“太后,這天竺葵是稀罕的花兒,原本是不應該送到嬪妾宮中,按照宮中規矩,若不是有太后和皇上欽賜,這花應該送到內廷主位們宮中,可它偏偏就到了嬪妾這兒。”魏凝兒說罷,看着一旁的內務府總管太監樑明,沉聲道,“樑公公,花爲何會到我宮中?這其中發生了何事,怕只有樑公公知曉吧!”
樑明聞言,額頭上的細汗直冒,猛地跪到了太后跟前,顫聲道:“太后,奴才掌管宮中內需,卻也不曾何事都一清二楚,送花的事兒自然是按照規矩和主子們的喜好,自有花房的太監們打理,待奴才將他們召來問個清楚!”
魏凝兒卻道:“不必了,太后,嬪妾身邊的宮女冰若曾問過送花的太監們!”魏凝兒說到此,看着冰若。
冰若跪到太后跟前,恭聲道:“啓稟太后,今兒個清晨內務府送花時,奴婢正好瞧見了,便多問了幾句,他們說,這天竺葵是要送去純貴妃娘娘宮中的,但純貴妃娘娘卻瞧上了送給小主的桃花,因此才用着天竺葵換了去。”
太后聞言,微微蹙眉,一旁的皇帝卻道:“吳書來,去請純貴妃來!”
“是!”吳書來領命而去。
一旁的拂柳張了張嘴,卻不敢再開口了,如今這情形,她想要置魏凝兒於死地,只怕已是不行了,當下還是尋求自保爲上。
今兒個下午,清竹進殿來給她請安,誰知後來便提到了東配殿外頭有天竺葵,說魏貴人如今聖眷正隆,竟然連那樣的花兒也有了,拂柳聽到了,便放在了心上。
待清竹離去後,巧兒便發覺清竹的錦帕掉到了地上,拾起了錦帕便要去還給清竹,且料竟發現了錦帕上竟然沾染了旁的東西,拂柳一看便知是天竺葵的花粉。
那時她便揣摩到,這清竹定然是要幫她的,隨將計就計,她有孕在身是碰不得這花粉的,但她卻鋌而走險,爲的便是要讓衆人想起她,記起她來。這禁足的日子她是過不下去了,藉此事定然能驚動宮中的主子們,亦能給魏凝兒帶去麻煩,何樂而不爲。
可事到如今,卻又是徒勞一番罷了,事情只要牽扯到了純貴妃身上,哪裡還會有她半分的便宜可佔。
不出拂柳所料,純貴妃一進殿便滿臉淚水跪到了太后跟前:“太后,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宮中衆人皆知臣妾喜歡桃花,那些奴才們卻要將那天竺葵與桃花一道拿到臣妾面前,臣妾自然就選了那桃花,卻也並未曾多想,哪裡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兒。臣妾便錯在與魏貴人搶了那桃花,可臣妾在皇上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了,雖魯莽卻從不敢害人,臣妾與秀貴人、魏貴人無冤無仇,爲何要與她們過不去,求太后明察!”
太后聞言,微微頷首,半晌才道:“哀家自然知道你不會做這樣的事兒,可如今,秀貴人與魏貴人是如何染上那花粉的?”
皇帝卻笑道:“皇額娘不必擔憂,嚴加審問秀貴人身邊的奴才便知了!”
一旁的拂柳卻顧不得那麼多了,急聲道:“皇上,嬪妾尚在禁足中,身邊的奴才們也戰戰兢兢的,不敢離開西配殿半步,即便有人想要害臣妾,那也不會是他們,他們根本不曾有那個機會!”
皇帝卻不聽她的辯解,吩咐樑明將巧兒等人全部帶去了內務府審問。
“皇上……皇上……”拂柳心中一片冰冷,見皇帝不搭理她,隨即挺着肚子跪到了太后跟前,顫聲道,“太后,嬪妾身子不方便,身邊需要奴才伺候,請太后開恩,將嬪妾的貼身宮女留下吧。”
太后聞言微微蹙眉,隨即對身邊的綠沫道:“你帶兩個小宮女留在這兒伺候秀貴人吧。”
“是,太后!”綠沫應道。
拂柳聞言便知大勢已去,她看着被人帶走的巧兒,再瞧瞧一旁淡定自若的清竹,隨即對還未離去的太后道:“太后,綠沫姑姑是您身邊的人,哪能伺候嬪妾,嬪妾萬萬不敢,雖西配殿的奴才們被樑公公帶走了,可鹹福宮還有人,便讓清竹姑姑她們暫且留在嬪妾身邊,可好?”
太后卻道:“不必了,綠沫,你好好伺候好秀貴人。”
待太后離去後,皇帝便讓魏凝兒隨他回了東配殿。
鬧了一夜,魏凝兒疲憊不堪,可又不能趕皇帝走,只能陪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你告訴朕,今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皇帝沉吟片刻後問道。
“臣妾方纔不是已稟告給太后了嗎,皇上您在的。”魏凝兒睡眼矇矓地說道。
“你糊弄旁人還成,朕可是不會被你矇混過關的,區區一些天竺葵花粉,會讓你的臉成這樣嗎,還不老實交代?”皇帝看着魏凝兒,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魏凝兒盯着他,半晌才道:“臣妾睡下不久,冰若告訴臣妾,樑明來宮中拿走了天竺葵,臣妾很納悶,那天竺葵是從何而來的?樑明又拿去作甚?後來才得知秀貴人出了意外,臣妾想,此事是衝着臣妾而來的,所以……所以爲了自保,就讓人去皇后娘娘宮中後園找來了天竺葵花粉塗抹到了所穿過的衣衫上!”
魏凝兒說罷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皇帝,她也不知自個兒爲何會說實話,可下意識地認爲,皇帝是不會將她如何的。
皇帝聞言,久久未語,寢殿中一片寂靜,魏凝兒的心也提了起來,不知皇帝到底是何意思,難不成要治她的罪?
“那你臉上是怎麼回事?”半晌,皇帝才問道,語中卻滿是惱怒之意。
“是……是臣妾讓人從小廚房偷偷拿了蝦餅來,秀貴人最喜歡吃這個,因此御膳房送來的多,不過……”魏凝兒說到此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
“不過什麼?”皇帝臉上愈發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