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姑,我這就去!”魏凝兒微微頷首便去後院叫若研。
想想方纔初夏姑姑說的話,魏凝兒心中唏噓不已,陸貴人到底是進宮多年的老人了,雖然一時沒了主意找她去商量,可此時她已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細想之下,魏凝兒也覺得陸貴人的法子甚好。雖然放一把火容易,可要是奴才們發現的早,很快將火撲滅了,那麼杜鵑的屍體自然不會有損傷,即便有也是輕微的,只要讓人驗屍,就會出紕漏。可在別的地方放火,便會轉移延禧宮衆人的視線,她便可以乘機和夜螢將那杜鵑的屍體處理了,果真是好法子。
人丟到荷花池裡泡了一夜被人發現,誰還說得清什麼。不過苦了陸貴人,還得和那怡嬪住在一起。
“若研,初夏姑姑喚我們去正院,她有事吩咐!”魏凝兒進屋便對若研說道。
“好,我這就來!”若研將手裡正在繡着的花樣放下便和魏凝兒往正院去了。
到了正院,初夏正好從皇后的寢殿出來。
“凝兒,若研,你們速速去傳旨六宮,皇后娘娘今兒個午後請衆位娘娘去聽戲!”初夏吩咐道。
“是!”兩人應了一聲便往長春宮外去了。
宮裡的娘娘們閒來無事也只有賞花聽戲。
魏凝兒和若研去各宮傳旨,先是東六宮再是西六宮。到了西六宮之一的承乾宮外頭,卻被聞訊趕來的吳書來給攔住了。
“給吳公公請安!”魏凝兒打從心底開始害怕見到吳書來,見到他準沒好事。
“凝兒,你快和我走!”吳書來急聲道。
“又出事了?”魏凝兒問道。
“未曾,只是要換藥!”吳書來笑道。
“若研,還有四宮未曾傳旨,只能煩勞你去,等會我們回長春宮會和!”魏凝兒有些歉意地看着若研說道。
“你要去哪裡?”若研問道。
“上次我出宮,在外頭遇見了吳公公和侍衛黃大哥,黃大哥他受了輕傷,我得幫他換藥,就在御花園,用不了多久我便回宮!”魏凝兒有些乞求地看着她。
“去吧,咱們回長春宮會和!”若研笑道,只是心中卻暗自打起算盤來。
“那我走了!”魏凝兒說罷,便與吳書來往御花園去了。
魏凝兒剛剛走了不遠,拂柳便從承乾宮中走了出來。
“姑姑萬福!”若研恭聲問安。
“嗯……那不是和你形影不離的魏凝兒嗎?她這是要和吳公公去哪兒?”拂柳笑着問道,只是那笑意中帶着些許不懷好意。
“啓稟姑姑,奴婢也不知!”若研神色一凜,心道,不知這拂柳在宮門內站了幾時,方纔她與凝兒說的話,也不知她是否聽到了。
“不知?若研,本姑姑可聽得一清二楚,你還敢隱瞞?非得將你送到貴妃娘娘跟前你纔會老實不成?”拂柳厲聲道。
“姑姑,奴婢不敢欺瞞姑姑,奴婢只是聽吳公公說有個侍衛受傷了,在御花園,讓凝兒幫忙瞧瞧!”若研有些惶恐地看着她說道,似乎真被拂柳給嚇着了。
“侍衛,御花園……”拂柳有些疑惑地看着若研。
“是!”若研顫聲道。
“嗯,你此時來承乾宮作甚?”拂柳突然問道。
“啓稟姑姑,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請貴妃娘娘午後去聽戲!”若研被她這麼一問,想起正事來。
“嗯,本姑姑會稟明娘娘的,你退下吧!”拂柳說罷便進去了。
若研見她走遠了,才直起身子來,往一旁的永和宮去了。
拂柳一邊走一邊琢磨這若研方纔所說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她進了貴妃的寢殿,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侍衛受傷了,也不該吳公公親自來請,除非那侍衛是皇上身邊的人,即便如此,請的也該是太醫,而不是一個小宮女。
想到此,拂柳立即稟明瞭貴妃。
貴妃聞言並未放在心上,拂柳卻恭聲道:“娘娘,那魏凝兒在宮女中是拔尖的,她又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若是獲罪,皇后娘娘也脫不了干係,再則,能讓吳書來出面幫忙的侍衛,只怕不是普通人,應該是皇上身邊得力的,家世也很顯赫,侍衛和宮女有私情,鬧大了也是了不得的事呢!”
“你說的在理,本宮正愁近日閒的慌,看來這宮中是太平靜了,拂柳你帶着霜秋一道去御花園瞧瞧,若屬實,你便讓她回來稟明本宮,皇后不是要請衆人聽戲嗎?本宮就幫她唱頭一出!”貴妃冷笑道。
“是,奴婢這就去!”拂柳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宮中衆宮女中,她最厭惡的便是魏凝兒和若研了,只因那兩人在宮女中容貌太過出衆,相比之下,她就黯然失色了!
拂柳十四歲進宮,至今已八年了,自打進宮起,她就跟在了貴妃娘娘身邊,從小宮女一步步往上爬,成了貴妃身邊最爲得力的掌事宮女。
她貼身伺候貴妃,見到皇上的機會也更多了,宮裡的娘娘們,身邊的宮女大多隻是長的清秀罷了,而她卻是衆人中最美的,就連皇上也曾誇讚她秀美可人。
宮裡的女子,無論是主子娘娘還是宮女,又有誰不想得到皇上的恩寵呢,一步便能飛上枝頭,她何苦做那受人踐踏的奴才?
但她一直小心謹慎,不敢讓貴妃娘娘看出絲毫的異樣來,每次皇上來承乾宮,她都會不經意地讓皇上注意到她,卻不讓貴妃發現。但至今爲止,她用盡手段也沒能讓皇上將她放在眼中。
而這兩年,魏凝兒和若研的出現更是讓她覺得有了危機,若真的有宮女飛上枝頭,那也只能是她拂柳,而不是才入宮不久,空有美貌的兩個臭丫頭,她決不允許有人先她一步。
正因如此,她常常在貴妃面前說魏凝兒與若研的壞話,想通過貴妃的手除掉她們,可天不遂人願,次次都讓那兩個死丫頭給躲過去了,這次她便要親自出手。
魏凝兒和吳書來到了御花園後,遠遠地便瞧見了坐在亭子裡的皇帝。
“黃大哥!”魏凝兒笑吟吟地喊道。
“來了!”皇帝笑道。
“吳公公說你要換藥了,藥呢?”魏凝兒問道。
“在這裡!”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小木盒。
魏凝兒打開便瞧見裡面有一小瓷瓶金瘡藥還有白布條以及剪子!
“黃大哥,把手伸出來!”魏凝兒一邊說着,還未等皇帝伸出手她就自個兒把他的手抓住,將他的袖子捲起。
而此時,遠遠躲着偷看的拂柳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對身邊的霜秋道:“回去稟明娘娘,就說那魏凝兒果真和一個侍衛卿卿我我的,我在這裡監視他們!”只因離得很遠,皇帝身着便裝,又被他身前的魏凝兒給擋住了臉,拂柳也未曾認出來。
霜秋微微頷首便悄悄地溜了出去,往承乾宮飛奔而去。
貴妃知曉後,讓人去請各宮的娘娘們去御花園賞花,就連皇后她也請了,說是有新鮮玩意要和宮中衆姐妹們同樂。
而此時,毫不知情的魏凝兒剛剛爲皇帝換好了藥,包紮好了,只因她以前從未替人治過傷,絲毫未有經驗,廢了好大的勁兒,前前後後竟然用了半個時辰,而她的衣衫也快被汗水給浸透了。
而皇帝卻一直看着她,心中升起了一絲異樣,更多的是透過魏凝兒看另一個人。那便是皇后富察月汐,想當初他還是皇子時,常常騎馬射箭和兄弟們切磋武藝,受傷也是常有的事,月汐常常替他擦藥治傷,眼裡還帶着淚水,讓他很是感動,那溫馨的一幕幕至今常常在他腦中浮現。
可如今皇帝受傷卻不敢讓皇后知曉,如今的皇后不會再替他治傷了,只會火急火燎地讓人宣太醫,弄得滿宮皆知,滿朝皆知。
“黃大哥,好了,傷口癒合得很好,我瞧用不了多久就會痊癒,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些!”魏凝兒伸出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笑道。
這包紮傷口簡直比她滿宮跑還累呢。
皇帝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片刻後笑道:“小丫頭放心吧,你黃大哥我力大如牛,兩日便痊癒了!”
不遠處的吳書來聽到皇帝如此說,先是一愣,隨之捂住了嘴,想笑卻不敢笑,憋得他滿臉通紅。
記憶中,皇上還是頭一次說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話呢。
“那太好了,我還等着看你舉起聚賢閣外面的石獅子呢!”魏凝兒笑道。
石獅子一出,皇帝頓時有些泄氣了,真想派人立馬去把聚賢閣外頭那石獅子給敲碎了,可他轉念一想,便有了絕妙的主意。
“石獅子啊,那自然不在話下,下次你若是出宮,叫上我,我便舉給你看!”皇帝笑道。
“好啊!”魏凝兒倒是有些意外,難不成這人真是力大如牛?
“就這麼說定了,一個月,不……兩個月後如何,那時我這手臂定然痊癒了!”皇帝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好!”魏凝兒微微頷首。
“凝兒,你在皇后娘娘宮中當差可習慣?”皇帝突然問道。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待我可好了,不止是我,娘娘宅心仁厚,對長春宮裡的人都好!”魏凝兒笑道,這話她可是發自內心說的。
“你想做一輩子的宮女嗎?”皇帝沉吟片刻後問道。
“當然不想,除非我瘋了!”魏凝兒搖搖頭。
“你想做主子娘娘?若你真的想,我倒是可以幫忙,你別忘了,我可是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說道。
“黃大哥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想做宮女,更不想做嬪妃啊!”魏凝兒覺得這黃大哥今日有些奇怪。
“那你是要?”聽她不想做嬪妃,皇帝心中竟然覺得有些失望,但臉上未曾表露出絲毫異樣,仍舊是滿臉笑意。
“自然是出宮!”魏凝兒說罷擡頭看着天,臉上露出了絕美的笑容,“外面的天比紫禁城的更藍、更美,我每次出宮都恨不得再也不進來呢!”
皇帝看着她,看着她臉上瞬間流露出的天真笑容竟覺得有些癡了。
“呀……完了,我還要回宮向娘娘覆命呢,還有,若研還等着我,她一定急壞了!”魏凝兒這時才猛然發現日頭已經升的老高了。
“嗯,你先回去吧!”皇帝笑道。
“黃大哥我走了,你好生養傷!”魏凝兒一轉身便往外走去。遠處的拂柳見她要走了,可貴妃娘娘還未來,頓時生出一個念頭來——無論如何都要攔住她。
此時已經容不得她多想了,拂柳立即從藏身之處衝了出來,攔住了魏凝兒的去路,厲聲喝道:“大膽賤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御花園私會野男人,做那苟且之事,你好大的膽子!”
魏凝兒被她這麼一吼,頓時有些發懵了,只是片刻後便醒悟過來,臉上絲毫未見異色,微微福身道:“姑姑萬安!”彷彿拂柳方纔那番話不是對她所說。
拂柳揚起手便要往魏凝兒臉上打去,卻被她身後的吳書來給攔住了。
“拂柳姑姑莫要動怒!”吳書來笑道。
“吳公公萬福,原來公公您也在,奴婢這就安心了,您瞧瞧,這賤婢好大的膽子,私會侍衛,後宮,奴婢已吩咐霜秋回承乾宮稟告貴妃娘娘了,這會子娘娘只怕就要到御花園了,到時候還請公公作證啊!”拂柳笑道。
“那是自然!”吳書來笑了,可笑意卻未達眼底。
就在此時,拂柳卻一把推開了魏凝兒,她倒要看看,這小賤人背後的男人是誰,是哪個侍衛如此的大膽,大白天不去當值,竟然敢來御花園和宮女私會。
可當拂柳看清後,整個人頓時呆住了:“皇……皇……”
皇帝神色一凜,看着吳書來微微揚起手。
吳書來立即上前一步,在拂柳還未完全回過神之時,將拂柳給打暈了。
“貴妃娘娘就要到了,你快走,這裡交給咱家來應對!”吳書來對有些傻眼的魏凝兒說道。
“謝公公!”魏凝兒微微頷首,便往外跑去。
此刻的拂柳,在魏凝兒心中已然是個死人了,吳書來是不會饒了她的。
在這宮裡,唯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魏凝兒剛剛走出不遠,便見遠處一羣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她立即躲了起來,待衆人靠近了,魏凝兒心中不由得一沉,皇后娘娘、貴妃、嫺妃、純妃、嘉妃……後宮衆位主子竟然齊聚了。
只聽貴妃嬌笑道:“皇后姐姐,衆位妹妹,往這邊走,就在前頭不遠處,保準讓衆位姐妹大開眼界!”
“貴妃娘娘,是何物如此稀罕?”純妃笑着問道。
“衆位姐妹一看便知!”貴妃故意賣關子道。
“那便快些去吧,時辰不早了,衆姐妹稍後還要各自回宮用膳,本宮瞧着大夥都有些累了,午後就不必來長春宮陪本宮聽戲了!”皇后略帶疲憊的聲音響起。
“是,皇后娘娘!”
直到衆人去遠了,魏凝兒才走了出來,心中冷笑不已,貴妃娘娘可真看得起她一個小小的奴婢,竟三番五次想置她於死地,只是此番又要讓她失望了。
魏凝兒定了定神,這才往長春宮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在御花園深處的亭子內,皇帝看着昏迷過去的拂柳,眸子裡一片冷色。
這個宮女他有些印象,是貴妃身邊的,回回去承乾宮,這宮女都殷勤無比。
“皇上,奴才這就派人把這該死的賤婢拖下去!”吳書來恭聲道。
皇帝神色閃爍不定,直到遠處傳來了笑聲,心中猛地一沉。
“皇上,皇后娘娘來了,還有貴妃娘娘,嫺妃娘娘,衆位主子都來了!”吳書來也是一驚,急聲道。
皇帝聞言,目中滿是諷刺:“貴妃爲了後宮的寧和,可是煞費苦心啊,也罷,她既然如此急不可耐,朕便成全了她。”
“皇上您是說?”吳書來眼中滿是詫異。
“將她抱過來!”皇帝沉聲道。
“是,皇上!”吳書來立即將人抱起來放到了皇帝懷裡!
“這宮女你熟悉嗎”皇帝問道。
“啓稟皇上,她叫林佳拂柳,內務府包衣出身,她的阿媽是個正七品的小官!”吳書來不愧是跟在皇帝身邊多年的人,早已修煉成精了,宮裡娘娘們身邊得力宮女的身世來歷,他無一不知。
“好,朕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貴妃看見後的樣了。”皇帝冷笑道。
“皇上,來了來了,片刻就能瞧見這亭子了!”吳書來語中竟然有一絲興奮之色,他已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這拂柳,今日死了倒一了百了,可皇帝“仁慈”,這往後啊,她活着只怕比死了更痛苦。
“吳書來,去花叢裡躲起來!”皇帝吩咐道。
“是,奴才遵旨!”吳書來立即跑出亭子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