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42:道神現身
只要殺了她,這生死門之禍便將平息?
多麼熟悉的話語,連說話之人那道貌岸然的姿態也一模一樣!
南昭面起冷笑,可惜,她再不是當初那個在青雲山上,任人宰割的小道士了!
“殺我!可以!”她吶喊道,音無畏懼,“不過我有一個問題,要這位久悟大師回答。”
久悟站在那十分深沉,並未露出多少站在上風的得意之色。
“用童女之術幻化黑鷹這樣的道法,是屬南仙山一派嗎?”
旁的人根本不懂道門之事,所以無人知道她這時候問這問題有何用。
周政更是沒多少耐心的說:“少與她廢話,拿下她!”
聽太子一聲令下,左右圍着的那些九命侍全都拔劍相向。
南昭生命有危險,司馬封立刻上前勸阻:“太子殿下……”
“怎麼,鎮國公要爲這一妖女求情?就不怕本太子治你同罪?”
“太子殿下何以斷定她就是妖女?”老爺子也分毫不讓,一身的氣魄,老當益壯。
對方卻未放在眼裡,斷言道:“就憑她手上那紅色的怪紋,她必定就是妖女!”
法臺下面,上百九命侍已將南昭團團圍住,無數把利刃指着她的臉,殺氣濃烈。
“姐姐……你走吧……別管我……”小女孩在失去孃親後看到這一幕,以爲這些人是要殺他,竟對她說了這句話。
剎那間,她眼前模糊。
一個不懂事的孩童,竟不懼生死。
女孩不知,這些人,原本就是要殺她的,只不過用了他們來做誘餌罷了!
她緊緊抱着女孩,另一隻手下意識撫摸着孩子的頭髮,出聲安慰道:“別怕,姐姐今晚死不了,你也是!”
那麼多次與死亡擦身,連陰人路都去過兩回了,她相信自己最後都能逢凶化吉。
她蹲下身來,將女孩臉上的血跡和淚痕擦趕緊,“你要活着,活得好好的,這樣纔能有朝一日,將那些殺害你至親的人踩在腳底!”
女孩用那雙清澈的大眼望着她,這一刻,她成了女孩的全部世界!
她一直都很慶幸,在自己最艱難之時,曾有個人對絕望的她說過大致相同的話,給了她生的希望,她纔能有這一日,離那個殺害師父的仇人這樣近。
在她說這番話時,九命侍已朝她靠近。
南昭眸光暗下去,站起來,餘光流向周圍不斷集聚的身影。
九命侍九人一組,打頭陣的幾人全是用刀者,揮刀朝她砍來,南昭擡手引靈花之力阻擋,這些人全被震退。
周政見狀,十分生氣:“繼續砍,水會流乾時,本太子倒要看看,你那手心的東西能抵擋多久!”
九命侍衛聽令,後補組九人陣型上前,手裡竟還持着盾牌,用以阻擋南昭的靈花之力。
不過這一回,他們都知她的厲害,不敢貿然將頭手露出來。
南昭被困在原地,冷聲道:“你們都是聽命行事,我不怪你們,我不願殺人,可人要殺我,殺人別人死,不殺人我死,那你們也休怪我了!”
話落,她再次擡手引靈花之力,紅光將她決然的面孔照亮,連眸子也變成了赤紅之色。
九命侍見狀,雖未畏懼退縮,可臉上無不露出惶惶之色,無人再敢靠前。
這時,旁邊出現震耳欲聾的聲音。
“轟轟轟——”
九命侍們朝後看去,發現他們被上千名雲州軍圍了起來,重兵壓制,掀起練兵場上塵土飛揚。
帶兵的人,正是兵馬大將軍曹良!
曹良絕不可能擅自調兵前來,他敢出來,必然受了他岳丈的意。
站在高處的太子周政一見這場面,立刻暴怒質問司馬封:“司馬封,你要造反嗎?”
司馬封拱手謙卑回答:“太子殿下可莫要亂加罪名,老夫授先帝之命鎮守雲州界,曾有一道先帝的密旨,任何威脅雲州邊界平安的事,老夫都有權過問,別說您是太子殿下,那道密旨在這,就算當今皇上親自來了,也要遵守先帝密旨所示!”
周政卻不以爲然,“本太子從未聽過有何密旨,你少編謊話來唬我!”
司馬封還真就沒唬人,他今晚已將密旨早早揣在了身上,原本沒打算這麼早就用,到了此番境地,也不得不用了!
他從袖中摸出那道寫着黃色緞布上的密旨,當衆宣讀:“朕授國公予封,鎮守雲州界,護生死之門,保國民安,威者斬殺以絕後患,無赦免!”
說完,他將密旨展開,指着落印道:“先帝的龍鳳玉璽,已隨先帝葬入皇陵,絕無造假,太子殿下可看仔細了?”
周政臉都快拉到下巴之下了,眼看就要弄死靈女了,沒想到,這老傢伙果真有密旨!
“皇爺爺讓你在這雲州邊界守着那塊碑!行!”他氣勢不減的質問道:“本太子現在就是幫你守着那碑,你爲何派兵阻攔?到底是何居心?”
司馬封嚴詞道:“老夫覺得這位久悟大師身份存疑,在未搞清楚之前,絕不受他挑唆行事!”
周政冷笑:“你覺得?你不就聽那妖女說的?你可是我皇爺爺親封的鎮國公,竟聽信一禍國殃民的妖女之言?你怕是被她施了妖法!”
麗姬在旁添油加醋的說:“若鎮國公被施了妖法,那麼他所言所行,就皆非本意了,這道密旨,也做不得數了,因爲先帝爺所授的密旨,可是給當年那神志清醒的鎮國公的!”
老爺子自然知道他們打的主意,無非是想作廢他那道密旨。
在天都也就罷了,可這還是他雲州大營中呢,這點兒主,他還做得了!
他朝前走了幾步,年邁卻硬朗的身姿迎風站立,擡高了聲音吶喊道:“太子殿下懷疑老頭子被人施了妖術,神志不清,那老夫座下的各部將領衆位勇士,也被施了妖法嗎?”
在遠處的曹良聽到此話,揚起手裡的拳頭,高喊道:“雲州軍魂,流芳千古,邊關鐵漢,無敵可入——”
這是他們雲州軍的軍歌,隨着他強力的吶喊聲起,身後的將士們紛紛一起吶喊。
“雲州軍魂,流芳千古,邊關鐵漢,無敵可入!”
在震耳欲聾的聲浪中,周政的氣焰已被壓到最低,氣得胸腔不平的上下起伏。
司馬封問他:“太子殿下,此刻可確認老夫神志清醒了吧?”
他不止神志清醒,還清醒得很呢。
“既如此,那老夫就要查證這位久悟大師的身份了!”話完,他下令道:“去將南昭帶上來,與久悟大師對峙!”
不久,南昭便被鎮國公的人護着再次走上了法臺。
那位身着法袍的久悟大師方纔一言不發,此刻見她安然無恙的走上來,竟一絲都不害怕的笑了一下。
兩人對峙前,周政還有話說。
“鎮國公,若最後結果,證明久悟大師並非他人所冒充,這妖女便是禍心,非除不可!”
司馬封沒回答,直問:“南昭,你說他是假冒的,可有何證據,指出來!”
南昭剛纔被周政打斷了,她現接着問:“久悟大師,童女血幻化黑鷹,屬南仙山那一派道法?”
所有人都等着久悟回答,可這老頭卻站在那,神情漠然,彷如無物。
“自然不是——”卻是人羣后面,傳來另一道男聲。
後面的衆將軍見到來人,都紛紛給其讓出了一條道。
只見一銀髮少年緩緩從人後走出來,面色蒼白,像大病了一場。
呂東來受重傷所困,能這般短的時間運氣將自己恢復到自由行走,已屬不易了!
他向衆人說:“南仙山主修仙,靈符一派,對幻術障眼法之類全屬於茅山一派道術,不僅上不得檯面,在道門之中,也是嗤之以鼻的,因爲修茅山術之術士,無不將此用於害人之用!”
聽他這般簡略講述了一番,司馬封找出重點說:“呂道長是說,這位久悟大師所用的法術,並非南仙山的道術,而是茅山派道術?”
呂東來鄭重回答道:“是!”
周政嗤之以鼻道:“管他哪門哪派的道術,厲害能爲本太子所用不就好了?”
此人毫無原則,更缺人性,能說出這種話,並不奇怪。
呂東來強調:“久悟雖已離開南仙山,但他畢生所修的,都是我南仙山的道術,絕非茅山道術!”
所以,這久悟,怎可能是真的久悟?
“笑話,他已離開南仙山那麼多年,中途去了哪裡,半路改學了別的道術,也不是不可能!”周政極力辯解道:“你個小道士又未整日跟着他,就憑此一點認定他不是久悟未免也太兒戲了!”
南昭也早料到會有此刻,她說:“一個大活人要變成別人的樣子,若非鬼邪上身,就是易容術了,鬼邪上身我們能逼出來,易容就更好辦了!”
司馬封聽見此話,立刻下令道:“去檢查他的臉,看看可否真是易容而出。”
他身後的兩個將士一起上前,朝久悟走去。
呂東來看到有東西從久悟的袖子裡飛出來,吶喊道:“小心!”
他離得最近,徒手去接住了久悟扔出來的東西,那竟是兩根針,紮在了他手心上。
“呂東來!”南昭趕緊跑上去扶住他,見他手心的針有一股黑氣,便知不是一般的東西。
“別管我,去追他!”
這片刻中,久悟已飛身進入了夜色中的軍營中。
見他逃跑了,答案已經很明顯,他必定是假的久悟,太子臉色大變,自己本是想借此人之手除掉南昭,卻未想到來了個冒牌貨,騙他得團團轉,他甩袖氣奔而走。
他可以甩手不管了,司馬封還要坐鎮軍營呢,當即下令:“封鎖軍營,任何人都不可擅自離開,直到抓住那個冒牌久悟。”
南昭追着久悟逃走的方向來到軍營的一處糧草營附近,再不見其身影,遠處有其他士兵奉命在搜人的聲音傳來,她在原地觀察了四周片刻,記得不遠處,就是鎖着骨吱的地方,冒牌久悟往這邊逃,難道是爲了骨吱?
她火速往那邊奔跑過去,果然發現原本鎖在火堆裡的骨吱不見了!
杜牛氣喘鬱郁的追上來,見火堆裡空了,神情慌張的問她:“怪物跑了,沈夫人這下可如何是好?”
“啊——”不遠處,傳來叫喊聲。
南昭對杜牛說:“去取我的劍來!”
“好!”
杜牛轉身就去找劍了,南昭快跑向聲源之處,看到一隊士兵倒在地上,而那隻逃出來的骨吱正在啃食其中一個人。
她立刻引靈花之力去控制骨吱,骨吱面對人肉的誘惑,並不像前一晚那樣好控制,她廢了好大力氣,纔將這東西控制住。
余光中有人過來,她以爲是杜牛拿她的劍過來了,大聲喊道:“快將它綁起來!”
可那人卻沒有動,安靜的停在了幾丈之外。
南昭緩緩回頭看去,便見冒牌久悟微低着頭,手裡捧着一個散着黑氣的黑盒子。
“果然是你——”她轉過身去,面對着那個人,這句話中帶着切齒之恨。
“你比我預想的成長得更快,南昭——”對方用一種長者的語氣對她說。
南昭問他:“你就是道神?聞曄的走卒?”
那個人捧着盒子,用一淡笑迴應。
她便再問:“我師父——是你殺的?”
聽到這個問題時,對方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浮起一絲類似憂傷的神情,回答:“他因你而生,也因你而死!”
她手心的靈花之力正在沸騰,但她在努力的控制。
曾經預想過千百遍,面對這兇手時,自己要如何將他千刀萬剮,此刻,終於來了!
“你想知道,你師父臨死前,說的最後句話是什麼嗎?”
“什麼?”
道神學着她師父的語氣問道:“阿昭,爲何是你?”
音落,他就放肆的笑起來,“哈哈哈!他到死都想不明白,爲何殺他的人是他最疼的徒兒……”
南昭悲憤的淚水流下來,眸眼一狠:“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