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088
原來還是因爲莊子鈺!!
南昭曾聽那莊二爺說起過,呂東來與莊子鈺有些交情,兩人還因此動過手。
現在,呂東來是在查莊家的血案,他既能追到陰人路上去找沈如故,想必他查到的已不少了!
只不過,連南昭自己都不知道,沈如故與莊子鈺又是怎麼回事,所以面對對方的逼問,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呂東來也未期待能從她口中聽到答案,他的動機已表達非常清楚,一切都是以南昭來逼沈如故開口。
沈如故那般通透的活死人,今日去王府連周仰的面都沒見過,就找到了這背後真兇,此刻的淡定,就不難理解了,他保持着往日的冷傲問:“你真想知道?”
呂東來也不是個善茬,他方纔還笑着的臉,也逐漸收攏起來,一字一句說:“我!誓查到底!”
既如此,沈如故也不留情面的說:“想知真相,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對方一聽,眸色一厲,翻身就朝這邊襲來,沈如故早有預料的將南昭推到一邊,自己徒手迎戰。
這房間本來就不大,還有桌子板凳等物體,可兩人打鬥起來,竟什麼也沒有碰到;不得不提的是呂東來的身手十分了得,整個身體輕盈的就如沒有重量一般,拳腳之下,一時也分不出勝負來。
南昭在旁邊觀望,起先還有點擔心,再看呂東來也傷不到沈如故,她便放了心。
沈如故是誰呀,豈能是誰想碰就能碰到的?
不過,呂東來不甘於自己屢攻不破的局面,終於伸手抓住旁邊的茶壺朝沈如故砸去;眼看那盛滿開水的茶壺就這般飛過來,沈如故站定,擡手用手背接下來,茶壺因外力旋轉了幾圈,他流暢的將茶壺握在手心,再往呂東來那邊一推。
這一推,茶壺上不止有他身體的外力,跟隨着茶壺還有一道靈氣飛過去,呂如故見狀,慌忙用道指阻擋。
但沈如故卻未真要傷他,且在茶壺飛近時,手往後一收,那茶壺便憑空炫富在半空中。
呂東來見狀,面色驚然,質問道:“你從何處學的這招?”
“初冬,鏡湖畔——”沈如故答時,高深莫測,猶如身臨其境。
而剛纔那氣焰囂張的銀髮少年,卻在聽得他這一句回答,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他雙目黯淡,嘴裡模糊念着:“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兩人的打鬥沒再繼續,站在旁邊的南昭卻越看越迷糊。
“呂東來,你說什麼不可能?”
對方根本不看他,他擡頭看向南昭,換了一副釋然的語氣說:“這麼說,真的是他選擇了你……”
“誰?”
呂東來不答,整個人不知是低落,還是釋然,他不再看他們之中的誰,就這般背過身去,面對着窗戶,手指間,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張符咒,他往空中一拋,那符咒便燃成了灰燼。
沈如故見狀,表情也緩和下來,轉頭對南昭說:“我們走吧!”
走?
南昭愣了一下,這是解決了嗎?
她最是聽話了,乖乖的與沈如故從東來客棧裡出來,在回去泰安王府的路上,她一直在等對方主動告訴她這其中的內情,不過沈如故一直緘默不語走在前面,與來時明顯不同,似乎有心事。
那就待他想好了吧,南昭這樣在心裡決定,安靜的跟在他背後。
泰州城的夜色中,他的背影映照着燈籠的紅,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呂東來說的那句話。
塵世中的事,繁雜混沌,人不知不覺便迷失其中,那些人,包括她也是如此,可在南昭看來,沈如故卻是不同的。
他們有前世之緣,共同經歷過數次生死,陰人路上差點魂飛湮滅,可她看着這般近的這個人,卻總感覺不真實。
似乎擦覺到她在背後的凝視,沈如故突然停了下來,像她伸出那隻漂亮白淨的手。
南昭從自己的遐思裡出來,愣了一下,看見他目色溫淡,好像傍晚的晚霞一般。
她立刻伸手去握住,不知他這一刻又在想什麼,明明那樣好奇,卻一句也不敢問。
“南昭!”他輕輕喚她的名字。
“嗯?”
“下次不要胡思亂想了!”
她急忙否認:“我沒有啊!”
“沒有嗎?”沈如故斜睨着她,那雙漂亮的眸子像水晶一般剔透閃耀。
她輕咳了一聲,不想直面這個問題,便扯到另一邊詢問道:“那個呂東來到底什麼來頭,年紀輕輕便有這般本事?”
雖然她沒有跟此人交過手,但就憑那天晚上,他一把長劍擋住了沈如故的攻擊。
對身有靈花的周仰下手,更是神不知鬼不覺。
“呂東來……”一提到這個,沈如故的神色又恢復了平素的漠然,若有所思道:“道家有少陽、純陽、正陽等數個派系,如今天下九州之中,常見的還有四門五宗,你曾經所在的八大觀屬入世道派系,遊走與俗世之中,玩弄權術者比比皆是;而還有一出世道派系,他們多身居真的大山之中,如閒雲野鶴,心若止水,他們不在乎名利富貴,一心都在道法修心養智上,若非天下大禍將至,他們很少會出現在世人眼前,就算世人見過他們,也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山野道士而已。”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呂東來便是出世道,他的師父是一悟真人!”
南昭聽後大驚。
一悟真人那可是南仙山中修成仙的高道呀,她都只在書籍之中,才聽聞過這些前輩的名字。
呂東來竟是真人的徒弟,南昭心生敬佩。
“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能有這般心境——”
沈如故高深笑了一下,“天真!”
“啊?”
“出世道者,豈是外表就能判斷出真實年紀的?他們面容許是少年,也許早就七老八十了!”
“什麼!”南昭真覺自己這十幾年的道士白當了,真的孤陋寡聞。
“難怪他的頭髮都白了!”感嘆完,她急忙問:“那他爲何對莊家之事如此耿耿於懷?”
沈如故繼續牽着她朝前面走,未立即回答這個問題,片刻之後,才道來:“十年幾年前,莊子鈺問道南仙山,曾與這呂東來結緣,二人便成爲至交。”
“原來如此!”
因爲這樣,那本該在南仙山與世隔絕的呂東來入世,爲尋摯友之死,莊家滅門案,而不惜前去陰人路上與黑無常搶魂。
南昭前不久得知正是此人將她九哥害成這般時,恨不得當場剁了他,但知道其中隱情後,不免有了改觀。
“如故——”南昭終於把自己最想問的話問出了口。
“莊子鈺到底是如何死的?”
沈如故腳步一停,原本溫淡的神情微變,他轉過頭來看她,“你覺得,他是我害死的嗎?”
南昭埋下頭,不敢去深看那雙俊眸。
他不妨提醒她:“若真是我,今日呂東來又怎會就此罷休?”
被這麼一提醒,南昭知道自己錯了,可又實在不解的問:“那莊氏秘錄與辟邪寶劍,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沈如故反問她:“你覺得,那莊氏秘錄中,何以記載着那樣多有關靈女的事?”
南昭真的從未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她看完正本秘錄,就只覺此書對她幫助頗大,彷彿爲她量身準備的。
“難道莊家與三百年前的靈女有何特殊的關係?”
沈如故點頭。
“莊家的一位先輩,曾是前世靈女守護者,可以說,莊家能有後來的造詣,全靠當年靈女的點撥,他們是盟友,曾共同進退,共經生死,……”說着,他停下來,眸中深意漸明般。“莊氏後人一直都在等待靈女的轉世,不過莊子鈺還未來得及尋到你,家中就遇大禍,但他並未忘記莊家人的使命,所以他找到了兩個人,此二人皆是上一世與靈女頗有淵源的,一個是如故,一個是……”
“泰安王周仰!”南昭接過話來答道。
知道了這些,她的心境又發生了變化。
曾以爲自己得到莊氏秘錄是巧合,現在才發現,其實是莊家數代人傳承下的使命。
“如故!”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急需要尋求答案的問道:“莊家的滅門禍,是否與我有關?”
對方再次沉默起來,而她也不必親耳聽到便知答案。
三百年前,擁有完整靈花之魄的靈女,該是神一樣的存在,那樣強大的她,又何以最後靈頗散盡,花謝人亡?
這世間之大,人外有人,仙外有仙,那黑袍鬼仙曾讓她傳話給沈如故,說他擔心的所有事,都會發生。
黑袍鬼仙擁有靈花之魄,可她並非是最後一個向她宣戰的敵人,在黑袍鬼仙之後,還有一個很厲害的角色,她到現在,都不知對方是人是鬼,是仙還是魔,只知道那算計她的道神、風恕皆是‘它’的信徒!
那些無法去陰間投胎的亡魂、師父的死以及莊家的滅門之禍、都與這背後的勢力,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南昭此刻握着沈如故的手緊了一些,她深知這條黑暗的荊棘之路光明不知何處,但她有如故、她的如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回到泰安王府,沈如故坐上沈家的馬車,輕聲與她說:“我在外面等你。”
南昭獨自進到王府內,離開時因主子病重而混亂的王府,此刻已恢復了往常。
尋虎見她回來,開心的跑過來說:“南昭,我家主子好轉了,已經不咳嗽了,氣色也回來了!”
她確認後欣然一笑,沒打算再進去,只對尋虎說:“你給我九哥說,南昭明日將出遠門,讓他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你不進去了嗎?”尋龍有些遺憾,他可記得自家主子一有好轉,第一個問的就是南昭人在何處。
爲此,十四公主已在裡頭埋怨了好半天!
南昭點頭:“今日已晚,南昭就不進去叨擾了!”
說完,她就告辭從王府中出來,上馬車與沈如故一道回府。
到了家,念婆已端着一碗藥湯等候多時。
南昭關心的站在旁邊,看沈如故將湯藥喝下去。
“從前都沒問過,這藥是治什麼的?”見念婆收走了藥碗,她出聲問道。
“你要嚐嚐嗎?”沈如故問了一句。
她搖搖頭,“夫君告訴我就好了!”
“自然是讓我更能像活人一樣活着的藥!”
南昭聽到這個回答,心頭不由得有些難過。
他們都知道,沈如故現在雖然是活着,可他與所有的活人都不同。
“如故,既然靈魄能讓你活着,那收集更多的靈魄,你是不是就不用再擔心夜裡會突然‘睡’過去,再喝那些苦藥了?”她拉着他的手,在月夜的院牆下,她的靈眸清澈如水。
對方聽她說完,那張深沉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似欣慰一般,他回答道:“與如故而言,僅此足以了,倒是你……”
他目光深深的看下來,南昭整個人都爲之一僵,小臉不自覺泛起紅暈來,低頭含笑問:“我怎麼了?”
沈如故低下頭來,目光仔細的瞄過她的臉和身上的衣物後,突然不客氣的說:“你髒死了,快些去洗乾淨了,不然晚上別和本公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