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雁翎得了隨心鐵桿兵,急忙忙趕回江月離被壓之處。
江月離那時已是奄奄一息,昏昏而睡。楊雁翎氣喘吁吁地喚了她幾聲,只不聞回答,連忙俯身去看。
但見這女子此刻面色蒼白如紙,虛弱之極,已是神志不清。
楊雁翎搖了搖她身子,又大叫:“江月離,醒醒!”可其仍是一動不動,不禁大急,道:“堅持住,我馬上便救你出來!”
急取了鐵桿神兵卡住巨石的豁口,但一聲輕喝,用力向下一壓,這巨石竟如棉花團一般輕飄飄的,頃刻被甩向半空,“轟隆隆”滾下低處去了。
楊雁翎不及歡喜,慌收了神兵,又把江月離扶起,叫道:“喂,醒醒!”
江月離脫了困,“嗯”地叫了一聲,才恢復些神智,半睜着眼迷迷糊糊道:“楊……楊兄……”
楊雁翎喜道:“我在,你說。”
江月離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很睏乏,要歇息一下,你……你……你能……”
楊雁翎道:“我能怎麼?”轉頭看去,只見江月離俏臉微紅,小聲道:“你……你……”咬着下脣欲言又止,才恍然大悟。
他便將她輕輕放下,道:“你安心歇息就是,我絕不冒犯你分毫。”說罷起身,“我去尋醜郎兄弟。”
江月離點點頭,見他倒拖着鐵桿神兵走遠了,不由微微嘆了口氣。但覺腦中昏沉之感漸重,便閉了雙眼,深深睡去。
卻說楊雁翎走過幾個石室,坐在一塊石上。
他把肩上鐵棒取下,輕輕放在身旁,眼中眺望琉璃外那幽深黑暗的海底歸墟。
那兒,似無垠荒漠,鮮有生命,蕭瑟薄涼無比;又如地獄入口,幽暗深邃,涌起陣陣陰寒暗流。
楊雁翎搖搖頭,摘下脖頸上掛着的羊玉,握在手中細細地摩挲,仿似在撫摸自己心愛的女子。他睹物思人,不覺紅眼長嘆一聲,淚落滿面。
……
“那個深愛我,爲我香消玉殞的異國他鄉的姑娘啊,是否會寄身在這深淵的盡頭?若我拋棄怯懦,鼓起勇氣跳入這萬丈海溝,是否還能再見她一面……”
“楊雁翎啊楊雁翎,你能拼命救助一個萍水相逢之人,卻不敢和眷戀你的女子同生共死,你虧欠否?愧疚否?心痛否?”
“爲何當日,死的人不是你?”
念罷咬牙,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又舉拳頭用力地砸在腦袋上,直打得頭破血流,皮青面腫。
鮮血如注,自頭頂緩緩淌下,染紅了他消瘦面頰。
楊雁翎恍如不覺痛楚,只是悲傷欲絕,掩面痛哭,哽咽難言。內心苦澀,痛楚難熬之極,不多時,渾渾噩噩,含淚而眠。
人都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對於他,卻是眷念成疾,憂思成夢。
恍恍惚惚之間,好似又回到大川城下,淡河之畔。
櫻花樹下,那女孩兒輕輕地笑:
“幸虧遇到了你,否則我一輩子或都是征戰沙場,也不知何時會死在何處,更不會有找一個人相伴的念頭。永遠不會被這般疼愛……”
“你吃罷,待你傷好,還需你來照顧我呢……”
“我多想每日如這般,依偎在你懷裡,看夕陽晚霞……”
“翎,我是真心爲你起舞。你可不要忘記了我……”
“今日別君,自投黃泉。來世換君度我,可願?……”
楊雁翎入夢知夢,心如刀絞,痛苦不堪。
也不知過了多時,忽聞石室外傳來喝罵打鬥之聲。
楊雁翎才驚醒,抹一把面上淚花,提了鐵桿神兵便循聲趕去。
兜兜轉轉過幾個甬道,便又回到先前江月離被壓的那間石室。
卻見此時周堅醜郎都在,劍拔弩張地對峙當場。江月離被醜郎護在身後,哭哭啼啼不住,好似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楊雁翎法力被八岐毒液封死,自忖非這三人對手,且眼前爭執更與自己無關,便藏在石壁之後不敢露頭,怕他一會爭打起來,殃及自家這條池魚。
卻聞周堅陰惻惻淫笑道:“想不到江明小兄弟原來竟是個小娘子,妙極妙極!反正我幾人呆在這海底地洞中,毫無出**路,時日無多,不如及時行樂,來與周爺陪耍陪耍,雲雨一番如何?嘿嘿嘿。”
江月離聞言面色煞白,渾身顫抖,眼淚也止不住嘩啦啦地流。
原來當時,楊雁翎無意撞破江月離是女兒身,周堅就在不遠處,將他二人對話都聽了去。
他先前本在冥神運氣,只待法力回覆個二三成,便來殺人。一旦聞言,色心陡起,就起了個姦殺的惡念。
那時江月離脫困,方纔將楊雁翎支開,正精疲力竭地躺睡在地。沒多久,忽聞動靜,急睜開眼看時,就見周堅爬過來。
江月離驚慌失措,待要呼喊逃跑,早被周堅搶先撲上,以鑄劍派功法封了她穴道,教她說不出話,動彈不得。隨即被他上下其手,佔盡了便宜。若非醜郎及時趕來,她早已遭了毒手。
醜郎聞得周堅言辭猥褻無禮,不禁大怒,叫罵道:“你個王八蛋!我殺了你!”說罷就往上衝。
江月離急哭叫道:“醜郎,別去!你打不過他的!”
醜郎正是個十七八歲的熱血少年,竟聽不出師姐擔憂,只以爲她看不上自家,便道:“師姐你放心,我一定殺了這狗賊,把他的腦袋給你當夜壺,出了這口惡氣!”
周堅冷笑道:“嘿,那我便先殺了你這臭小子,再好好享受你師姐!”揮掌相迎。
江月離待要出言着醜郎,已是不及,只得流淚眼睜睜看他二人打起來。
二人雖是重創在身,法力消耗殆盡,駕馭不得法寶。但就肉搏,也仍非普通平常人可抵擋招架。只聞“呼呼”凌厲拳腳不斷,那二個就戰得豪光明滅,沙石紛飛。
醜郎的修爲本就比周堅差得遠,對敵經驗更是遠遠不如。鬥了不多時,便被周堅兇狠掌法壓制住,打得他手忙腳亂。
醜郎險險躲過一記狠厲的手刀,早是心驚肉跳,冷汗如雨,暗暗叫苦不迭。
有心要退,但被周堅掌風罩住門戶與左右,已是拼盡渾身解數抵抗,絲毫不剩餘力。若是貿然而逃,分神之時,必被他尋到破綻,一掌拍得自家筋斷骨折而亡。
可是即便如此,醜郎仍是險象環生。且時間一久,手腳便漸漸痠麻,動作也不如先前靈活。觀形勢,只怕不過多時,即便周堅不下死手,他也會因精疲力竭敗陣。
江月離眼睜睜看着自家師弟即將遭逢大難,自己亦要遭侮辱殘殺,不禁苦楚難當,嗚嗚地哭個不止。
周堅自也察覺到醜郎氣力漸頹,冷笑一聲,“刷”地變掌成爪,一下向後者心口撓來。那爪銳氣森森,顯然不曾留情。
醜郎亡魂大冒,急縮手來擋。
二者接觸,醜郎立時慘叫一聲,重重向後撲摔去。
他急將身爬起,看着自家手肘上五個汩汩冒紅的血洞,又看看步步逼近的周堅,不禁驚恐得大瞪雙眼,汗如雨下。
周堅“嘿嘿”冷笑,手上更不停留,跟着一掌朝醜郎頂門劈下。
醜郎吃驚,急往旁打個滾,險險地躲了開去。便其掌力撲空,“轟隆”一聲把下方腦袋大小的岩石擊得粉碎。
醜郎眼看,早是冷汗如雨。又聞周堅狠厲大叫一聲,舉手刀再劈,不禁亡魂大冒,慌再翻滾。
卻周堅已經看穿了他的把戲,手上倏忽變招,化豎劈作橫削,急急朝他腦頂神庭穴追去。
醜郎大驚失色,避無可避之際,慌得舉手來護身上死門。
但聞“嚓”的一聲,就見那處衝起幾條血箭。旋即聞醜郎悲慘大叫一聲,握着已斷了無名指和小指,鮮血淋漓的右掌嚎哭不止。
江月離心疼師弟,見得醜郎受創,不禁淚眼滂沱,驚悲大叫道:“醜郎,你快跑!”
醜郎疼得渾身直打哆嗦,聞言纔回頭望望江月離。師姐弟二人相視,滾滾落淚。
片刻,卻見醜郎咬牙抹淚,道:“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
江月離聞言大急,叫道:“你快跑,他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轉頭向周堅大喊:“你這歹人莫要猖狂!你可知我是誰麼?我是青雲派掌門江天青的女兒!若你敢再動我與家師弟半根汗毛,我青雲派必追殺你到天涯海角,將你挫骨揚灰!”
周堅聞言一愣,隨即眼中露出濃濃陰狠之色:“青雲派麼?那就更得死了!”說罷一閃身,手中銳氣直奔醜郎心口。
江月離見周堅如此喪心病狂,不禁面色慘白。
她本擬以青雲派威名嚇退周堅,哪裡知道周堅本就是個叛教的亡命之徒?這樑子一旦結下,她不言明身份還好,一旦表明,周堅對她二人,就更是非殺不可。爲了苟全性命,他殺人滅口的事情可沒少做了。
醜郎吃驚,旋即咬碎鋼牙,大叫:“老小子,來得好!今日醜郎跟你拼個你死我活!”強提法力,舉拳迎面打去。
周堅冷笑一聲,手刀輕揮,“嘭”地撞開醜郎拳頭,隨即向前急伸,只聞“噗”的一聲,那五個指頭已經攫住醜郎心口,鋒銳指尖穿透皮肉,根根直沒兩寸之深,立時鮮血飛濺!
醜郎慘叫一聲,滿面驚恐地看着周堅,又看看自家被穿透的胸腔,喉頭一甜,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周堅獰笑不止,道:“小子,你要自尋死路,我就成全你。待我把你心肝挖出來!”說罷手上用勁,暗喝一聲:“噬心爪!”將指尖狠狠戳入。
醜郎當即痛楚難捱,慘叫不止!
江月離看得肝膽俱裂,聲嘶力竭喊道:“快住手!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