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衆人突然遭遇海中惡蟲襲擊,江月離猝不及防,被蟲子撞入水底。其他幾人見得驚急萬分,都大叫:“江姑娘!”待要墜下海流去救人,又見十數頭毛蟲如先前兇狠躍浪而出,張開巨顎來噬人。
人魚兒首當其衝,被巨蟲迎面咬來,已是難以迴避。便大喝一聲,急將手中鳳翅鎦金钂前遞去。
只“呼”地一下,蟲子可怖的沾滿黏液的口器瞬間已將丈許長短的鎏金鏜吞了大半,四片黑色鋒利的巨螯猛然張開,迅速撲向前來要咬住人魚兒。
衆人見得,個個面色煞白。醜郎更是急忙扭頭,不敢去看。
便在此時,就聽得輕輕 “噗”的一聲從惡蟲咽喉傳來。隨即,那蟲突兀地生生頓住在原地。卻就劇烈地扭動着長長的身子,口中尖利慘叫不止,腥稠膿血四濺,似是極爲痛苦一般。
人魚兒見蟲子四片刀顎擦得鎏金鏜鐵桿火星四射,慌用力向上一挑,那蟲子腦袋頃刻被切開兩半,翻滾着“轟隆”摔下水去。
與此同時,就見水面“撲通”一聲響,從中躍出一個水藍色的身影來,原來卻是方纔落水的江月離。
幾人不及驚喜,卻又見江月離身後如跗骨之蛆般跟上一頭巨蟲,張開嘴就咬向她後腰。
彼時,江月離破出水面,並不見御着仙劍,只靠自家情急之下一躍之力。她這一下上躍之勢並不持久,幾乎是轉瞬而失,眼看便又要沉沉落入下方蟲口。
醜郎見狀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師姐!”連忙閃過兩三頭惡蟲墜下水面。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伸手將師姐從蟲口中搶下,急翻上半空來。
江月離死裡逃生,面色蒼白地看了看自家師弟,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便就連連結印,要召回自家神劍。
就在那十數頭惡蟲“轟隆轟隆”砸入水底的同時,那處水波突兀地洶涌奔騰,惡浪滔天。旋即一頭惡蟲兇狠咆哮一聲竄出水面。
李鳳精與楊雁翎正在上空,見此面無人色,急就一個倒栽蔥墜向旁邊,險而又險地避開了蟲口。
卻那惡蟲一個撲空,便就轟然墜下,卻不隱匿水底,反而在浪頭上翻滾不止。不多時遍身出血,一命嗚呼。
幾人及細看時,只見那蟲身上“刷”地破了個洞,一把仙劍便如靈蛇般跳脫而出,迅捷飛回江月離手邊。
衆見自家六個終於是毫髮無傷,都是一喜,忍不住歡呼雀躍。
但看腳下海水又蕩起層層漣漪,人魚兒微微吃驚,急叫道:“快跑!”
衆人知道利害,連忙依言全力催動腳下法器向前疾飛,躲過了那一波蟲子。
可這危險遠遠沒有結束,衆人方飛出數丈,腳下又“砰砰砰”地騰起另一批惡蟲。雖不曾咬着人,卻也唬得六衆魂飛天外。
而且接下來的這一段路程,皆是時不時就跳起來或三三兩兩,或成羣結隊的蟲子,將那幾人嚇得心驚肉跳,神經兮兮。
幾人飛了許久,直有二三十里,那蟲子才漸漸地沒了。
眼看前方水面漸漸變淺,終於出現旱地,六人個個如釋重負,收了法寶落在久違的海岸泥土上。
醜郎方纔站穩,就迫不及待問道:“剛剛那些個是什麼蟲子,怎的如此怪異兇殘?”
人魚兒道:“那蟲名喚‘大王磯沙蠶’,是這東海歸墟中特有之蟲。這蟲兒居於幽深海底,平素以深潛的巨鯨、海底巨魚、水母、甚至海蟒等爲食,性情兇狠殘暴無比。而且這蟲兒皆是集羣捕獵,一個蟲坑之中少說也得好幾百頭蟲子。一旦某條蟲子得手,獵物即刻被拖入坑裡,遭無數惡蟲撕裂分屍,死狀極爲慘怖。我們方纔遇到的便是其中一個了。”
楊雁翎聞此微微驚懼,勉強打個哈哈道:“還好這蟲子只在水中生活,否則照它們這般好的胃口,不是把世間萬物全給吃啦。”
人魚兒道:“這也說不準,聽聞這蟲子若活到百年以上,是會全身長出長腳,可能爬上陸地來的。那時便要叫它作‘磯沙蠶王’了。”
“傳說這蠶王一旦出世,便會離開蟲坑四處遊蕩,找尋吞噬這海中一切活物,長成一個龐然巨怪的。直到海中再無物可食,它便會爬上陸地獵食人獸,恐怖至極。”
見得衆人面色一瞬又變得煞白,輕輕一笑,“不過這種蟲子萬中也無一,不必擔心就是啦。”
幾人才抹了一把額上汗水。
楊雁翎道:“大家也兩三天未曾吃過東西,都餓了,先歇息一下罷,我去找點吃的來。”說罷脫了鞋子,擼起褲腿邁步走到水中。
白妤見此,少女心性起,撩開裙子也要去。就聞楊雁翎道:“你去尋些能生火的東西燒一堆火罷。”只得怏怏不樂地“哦”了一聲,回頭上岸。
其他人也各自忙碌。
楊雁翎在岸邊不遠處埋頭摸索,好在這處深海雖荒蕪,倒也還有些可食的東西。不多時,就見他手捧着七八個拳頭大小的海螺興沖沖地跑回來。
那時白妤和醜郎幾人也尋了些海生動物的枯骨與幹海草等等點起了火苗,見得有大海螺吃,個個都笑逐顏開,連忙接過了放在火上烤。
海螺受熱,不多時就漸漸轉熟。噴香四散,惹着人口水直流。
幾人圍坐火邊,早是心癢難耐。待得楊雁翎一聲令下,就你爭我搶,狼吞虎嚥。不多時將肥美螺肉與香濃的湯汁一掃而空。
醜郎打了個飽嗝,懶懶的躺在地上,道:“我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太滿足了。”
李鳳精聞言道:“醜兄弟,咱倆是一樣的。”
白妤跟着接道:“醜兄弟,李兄弟,咱仨是一樣的。”
醜郎聽得滿頭黑線,叫道:“不要亂叫,誰是你們醜兄弟?”
“醜兄弟,不要謙虛了。你不是醜兄弟誰是醜兄弟?”
“就是就是,醜還不讓說……”
“你們倆給我閉嘴!”
……
楊雁翎見他三個鬥嘴逗趣,不覺與身旁江月離對視一眼,莞爾一笑。
卻吵吵鬧鬧間,忽而聞得一陣悠揚的海螺聲輕飄飄傳來。
衆人皆是一愣,急都坐起。轉頭看去,只見人魚兒正捧着鐫刻着五彩斑斕的美麗花紋的螺殼,面向海潮嗚嗚地吹響。
那聲音優美無比,彷彿仙樂降世,又似包含無盡的哀傷,如清涼的秋風,輕輕拂過衆人的面頰,拂過千里的龍骨,拂過萬年的堅冰,拂過那起起伏伏的潮水,拂向那遙遠幽暗的歸墟深處……
幾人聽着聽着,不覺早已沉醉其間。
曲終許久,楊雁翎才站起身來,慢慢向前走去。
她面着他,面着他身後的他與她,憂鬱的美麗眼眸之中,好似透着深深的悲苦與落寞,教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便在此時,忽地聞水中“轟隆”一聲巨響,就自那泥水四散之中,跳出一頭長着無數尖利長腳的巨大惡蟲,兇狠地便向岸邊衆人猛撲過來!
六衆盡皆是大吃一驚。楊雁翎大叫一聲:“磯沙蠶王!”牽住人魚兒的手回頭就跑。
但那蠶王舞動着長腳,似個巨大的蜈蚣般跑得飛快,頃刻已攆至二人身後,“咔嚓”張開四片刀顎就迅速向人魚兒當頭咬下!
眼見已是無可倖免,衆人都是面無血色,人魚兒更是絕望地閉上了雙眸。
就在此時,忽地一道青色的身影閃過,將人魚兒和楊雁翎一下撞開。旋即蠶王毫不留情猛撲而下,砸得地上煙塵滾滾。
楊雁翎與人魚兒摔得灰頭土臉,趕忙爬起來,但見各自都無損傷,皆是一臉慶幸。
卻又聽得那處煙塵之間,傳來一陣淒厲慘叫聲,急忙扭頭看去。
就見那地上,李鳳精瞪着雙眼披頭散髮地打滾哀嚎。他右手捂着的左肩處,半個肩膀連着一條胳膊已不知去向,只剩一片爛肉模糊,噴涌着殷紅的鮮血!
楊雁翎大驚失色,撕心裂肺地叫一聲:“李兄弟!”急拔下發間鐵桿兵,不要命地向再次撲下的蠶王趕上揮去。
其他人也個個驚急,慌忙祭出法器,都朝蠶王猛攻。
那蠶王方纔吞了李鳳精的臂膊,正要一口咬下將他整個吃掉,就見得眼前四處寒芒襲來,便舍了腳下獵物,搖頭擺尾地來戰衆人。
人魚兒衝在最前方,悲憤欲絕,咬牙切齒地“呀”一聲大叫,揮動鳳翅鎏金鏜就向蠶王腦頂砸下。
蠶王見得,“嗷”一聲怪叫,猛地揚起腦袋,將自家堅硬且鋒利無比的巨螯“鏘”地敵住鎏金鏜。二方撞得火星迸射。
人魚兒雙臂被蠶王怪力震得痠麻疼痛,但她一腔仇怨,更不退縮,急又將鎏金鏜一甩,直斬蠶王咽喉。
與此同時,青靈劍、流光劍與蒼龍九節鞭紛紛而至,與蠶王戰得如火如荼。
楊雁翎趁此時機,急忙撲向慘叫不住的李鳳精,將他一把抱起,道:“李兄,你堅持一下,我來救你了!”
李鳳精疼得渾身顫抖,聞此轉過腦袋看着他道:“楊……楊兄弟,快跑……快跑!”
楊雁翎看着李白骨森森,鮮血淋漓的傷口,悲痛地點點頭,道:“好!”猛一用力將他抱在肩上,撒開雙腿就大叫着向後奔逃。
而下一刻,那蠶王一條長腿“刷”地向下一劃,就將他二人方纔所處之地斬出一道六尺寬大,兩三丈長的溝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