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身大法
七彩石中被積蓄了數千年的魔氣彷彿沒有休止一樣的噴發着,任逍遙與滄海師徒在魔氣中猶如怒海孤舟,隨時都可能被吞沒消失。
二人在漫天的魔氣中顛簸躲避,滄海的禁止已經被任逍遙解開,可是此刻功力幾無,只能依靠師傅的照顧。任逍遙的散仙修爲在上古神器的威力下顯得微不足道,只能一邊苦苦支撐一邊尋思破解之道。
在日月教主的控制之下,上古神物變成了毀天滅地的魔器。實力大增的日月教主放出全部的三個分身,形狀各異的魔身在鋪天蓋地的魔氣中如魚得水,張牙舞爪着從各個方向攻擊任逍遙師徒。
分身大法所製造的每一個分身,事實上都是日月教主所獲得的靈體。其中每個靈體全部形狀個異,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散發着無比強橫的氣勢。由於靈體之間具有互相吞食的特性,所以除了主體的控制之外,各個靈體之間的實力也必須基本平衡、纔可以互相制衡。
日月教主所獲得的第一個靈體就是上古神獸白澤的幼靈,其時欣喜若狂,細心呵護,沒想到一次行功時不慎吸進一隻千年道行的九頭厲鬼,居然把白澤合併了,反噬其主。後來幾經辛苦才把九頭厲鬼制服,收歸己用,自此再吸收新的靈體全部被九頭厲鬼吞食。直到後來機緣巧合,又得了一頭乘黃,才壓制住了九頭鬼的唳氣。而後日月教主又陸續收了幾頭上古神獸,後來在於任逍遙對決之時全部作了保命之用。只有九頭鬼和乘黃在迴天一劍下留得性命,足足修煉了近百年才恢復到可以御使。卻又被七彩石收了進去,足足百年才重新釋放了出來。所以日月教主目前的三個分身一是初得、二是久離。馭使起來,已遠沒有當年那麼靈活。
如今九頭鬼、乘黃和滄海靈體在日月教主的控制下成三角之勢,圍攻着任逍遙師徒。一邊各自全力吞食着周圍的魔氣以壯大自己,時而卻又天性使然地對同伴偷襲一下,虎視眈眈着伺機一舉吞併另外的靈體,這才叫任逍遙師徒得以喘息的機會。
任逍遙畢竟身負散仙修爲,鉅變之下雖處於劣勢,仍然不放過一絲機會。乘着三獸互相爭食的機會聚起方纔迴天一劍剩餘的雷氣一劍斬下,當先的九頭鬼正被乘黃咬着手臂躲避不得,怒吼一聲乾脆不躲不避,任由劍招將自己攔腰斬爲兩截。上半身九頭齊嘯張開血盆大口,向滄海咬去,下半身則猛踢任逍遙的丹田。
任逍遙輕輕帶着滄海讓過九頭鬼,同時揮劍擋開乘黃的偷襲。
九頭鬼正待聚集魔力重新組合身體,任逍遙擡劍虛指,一點雷光在剛纔揮斬過的空間裡暴散開來,附着在九頭鬼的身體上。在劍光劃過的空間毫光大盛,竟是凝聚了密集無比的浩然正氣。由七彩石噴射到四周的魔氣與正氣一抵猛然一縮,又以百倍的速度暴漲過去。被包裹其中的九頭鬼悲鳴一聲,眨眼間消散在浩瀚的魔氣中。
原來任逍遙早知九頭鬼等靈體非一般的招式可以傷害,方纔的一斬只是起手式,真正的後招此刻才得以發作。巧妙的利用當前形勢,以壓縮的正氣引發魔氣的暴走。在適當的情況下引暴埋藏的正氣,反而利用魔氣的吞噬性頃刻間消滅了兇暴的九頭鬼。用劍之巧,實在是妙至顛峰。
一劍成功,任逍遙劍氣暴漲,乘勢向其餘二靈斬去。氣勢此消彼漲下,二鬼倉皇逃竄。乘黃尖嘯一聲退去,被斬斷一臂。只有滄海靈體未被波及,遠遠躲了開去。
一波三折之下,日月教主的三個分身一死一傷。而洶涌噴射的七彩石在吞噬了九頭鬼後也漸漸有平息的趨勢,魔氣不再外放,而是四射散去,甚至肆虐的地龍也彷彿隨着魔氣的消散而平息了許多。
日月教主斜倚在七彩石前,眼見着九頭鬼被吞噬卻彷彿無動於衷般。道:“老友果然好本事啊,頃刻之間殺得我三個分身一死一傷,更彈指間化解了地龍爲虐之災,真是了得,果然是了得啊!”
任逍遙抓着滄海馭劍落地,腳步踉倡。注視着日月教主怒道:“教主避重就輕只說地龍之災,卻隻字不提七彩石所釋放的魔氣,莫非是故意給任某難堪不成?逍遙本是殘缺之軀,已然死過一次,方纔縱然承受地龍之威,大不了再死一次罷了。能有教主這樣的多年老友作陪,黃泉路上也不寂寞。只是心疼我這徒兒,不想他年紀輕輕就與我們兩個老傢伙陪葬……想不到一時猶豫,卻成了教主手中的棋子。不但助你開啓了七彩之石恢復功力,更釋放了如許多的魔氣到世間。只怕神州從此無寧日矣……想不到如此天地大劫,居然卻是我任逍遙一手促成的。”
日月教主曬笑道:“方纔可是你自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到半晌難道就已經忘記了不成?老友一場,既然方纔殺你不得,老夫索性成全你們師徒一件美事。莫說老夫不曾提醒你,七彩石魔氣吐盡之時,便是你任逍遙師徒飛昇之刻。你若還有力氣,不妨提起劍來誅殺老夫;若是沒了力氣,不妨再多看幾眼你護衛了一生的神州大地。”
隨着日月教主的話語,隆隆的地面徹底平息了。地火龍脈在更強大的上古神器下終於安伏了下來,只餘下幾許微溫,在奔流的魔氣掩蓋下顯得幾乎微不足道。被任逍遙殺怕了的乘黃及滄海元神在魔氣中逐漸恢復了過來,卻不再攻擊。環繞在日月教主身前,惡狠狠地盯着任逍遙師徒。
魔氣漸消,任逍遙終於無須特意運功抵禦魔氣。放下滄海,問道:“徒兒感覺如何?”
滄海虛弱地答道:“徒兒身體雖然無礙,可是元神已失,真氣散了。目前已經廢人一個,就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讓徒兒在片刻之後白日飛昇。師傅莫要讓那老賊拖延時間,除惡務盡。”
“爲師自有分寸。”任逍遙向滄海點點頭,心思數轉分析着當前形勢——此刻日月還有兩個分身可用,而自己只餘二成功力,自保或者有餘,殺敵則實在有心無力。以自己散仙之體,再過片刻就可恢復五成功力,一舉擊殺日月教主。說起來拖延時間,實在於己更有利一些。而以日月之智,若要拖延時間,不可能做的如此明顯。如果是欲擒故縱,故意讓自己疑心不前,也不可能說出渡化自己師徒之語來刺激自己的衛道之心。看他此刻有恃無恐的樣子必有所依,至於同時渡化自己師徒飛昇之語,當是七彩石吐盡魔氣之後還有什麼未知的變化。無論怎樣,必然與此變化有關。
現在神州大劫已然種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日月再生離此地。必須儘快積攢功力,一擊必殺……想到這裡,任逍遙一邊凝聚真氣一邊轉頭向着日月教主緩緩說道:“不知我師徒飛昇之後,教主何以自處?”
“還未想過。老夫現在和你一樣沒了肉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進軍無上魔道。何況被困百年,很多事情都已經物是人非,難道還要和那些毛都沒長齊的後生晚輩爭來爭去不成?”日月教主搖搖頭道:“老友一去,從此人間再無敵手。還真是讓我寂寞的很啊。”
任逍遙眼見日月教主的神色越來越是猖狂,心知不能再等,於是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逍遙還真不忍心留下教主獨自一人。教主何不先走一步,黃泉路上也好做伴?”
說着,任逍遙劍指日月,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老友何苦如此?”日月教主,雙手一揮。乘黃與滄海元神兩個分身同時向任逍遙攻去,一邊悠然說道:“老夫經此多年,已然算盡七彩石乃是平衡天下陰陽之物。魔氣吐盡之後,必然要吸取小量極其純正的仙靈之氣以調和。方圓千里之內,凡是仙靈之物,絕逃不掉。你們師徒仙軀道骨,正是首當其衝……七彩石中無日月,你們師徒進去以後慢慢探尋,遲早能找到上界之路的。老夫說送你們飛昇,可不算騙你們吧?”
日月教主話音未落,七彩石果然已經停止魔氣外泄,而後沒有絲毫停頓猛然吸取起天地正氣來。任逍遙首當其衝,只覺得身體一滯不由自主地向七彩石方向移去。而身後的滄海功力全無,更沒有把持之力,眨眼就越過任逍遙,向前飛去。幸虧任逍遙一把拉住,纔不至於立時被吞噬進七彩石的空間內。
好在七彩石的吸力雖強,卻畢竟是沒有思想的死物,並沒有針對性的吸納。任逍遙雖變不驚,單手以劍拄地、另一隻手牢牢抓着滄海的身子。腳下踏着一套玄奧的步法,忽前忽後,卻始終在原地小範圍內轉着圈。一邊靠步法抵禦着七彩石的吸扯之力,一邊啞然失笑道:“我任逍遙身爲天下正道之首,怎麼每次一見了你這魔障就縛手縛腳的。”
日月教主此刻早已避開任逍遙和七彩石之間的通道,兩個分身圍繞在身邊時刻戒備着以抵禦任逍遙的生死一擊。悠然道:“老夫每次見了你,不也一樣是損兵折將。本來剛把你和徒弟的元神吸成老夫的分身,結果現在卻又丟了一個分身,還得恭送你們師徒上路。雖然老友此刻一去,想來再無相見之期。不過不能看見你魂飛魄散,還是人生憾事啊。”
“莫非教主就認定我們師徒此刻必死無疑,再無應變之策了麼?”
“與任逍遙當對手,永遠都會帶給人一些意外的驚喜……只是老友若還有餘力,早就殺將過來把我碎屍萬段了,難道還有什麼其他後招不成?”
“能得教主如此誇獎,逍遙當竭盡全力,不讓教主失望。逍遙今日自知必死,保命的念頭已然全無。唯今還有一個拼命的主意,還請教主指教……”任逍遙衣帶分飛,被拉成長長的直線,衣帶一端已經末入七彩石中。繼續說道:“其實以教主之才,若能一念之仁爲之善,逍遙縱然百死也是心甘情願了。教主既然想看逍遙魂飛魄散,如今就遂你心意吧。”任逍遙神色不變,氣勢暴漲。護身的氣勁一寸一寸又把衣帶自七彩石中拉了出來,口中長吟道:“百年一場尋香夢,萬紫千紅苦爭春。
只爲一點殘枝柳,化作春泥尤護花。“
滄海一聽大急,叫道:“師傅,不可!”
原來這首詞正是百年前任逍遙兵解之時所吟詠的詩句,此刻復又重新念起來,其中意義不言自明。滄海耳中聽着熟悉的詩句,彷彿剛剛相聚的師傅又將再次如同百年前一樣消散在自己眼前,心中怎能不急?只是除了竭盡全身的力氣大叫之外,更無一點辦法。只能讓兩行淚水,順着雙眼默默流下。
任逍遙緊盯着日月教主,不住凝聚氣勢。傳音道:“徒兒,爲師現在自碎仙丹,片刻之後就要魂飛魄散……你無須爲師傅傷心,爲師求仁得仁,死而無憾。只是此刻變數太多,爲師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這魔障一併帶走……你此刻功力未復,元神又失,更被帶走一魂二魄,師傅把自己的魂魄補給你,以後你自己要好自爲之。”
說着,任逍遙手臂一翻,三道白光從自己身上注入滄海體內,繼續傳音道:“一會師傅用的招數必須雙手施爲,只好送你進七彩石了。萬一爲師沒能和這魔障同歸於盡的話,神州大地已經沒有可以和這魔障相抗衡的敵手。你躲在七彩石內卻是唯一安全的所在,你在其中自行修煉也好、去天外尋找幫手也好,不可鬆懈!等到有了足夠的把握,務必要再回來制服這魔障。”
“師傅……”滄海雙目盡紅,語不成聲。
任逍遙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再看自己的愛徒一眼,但是言語的關愛之情溢於言表:“癡兒,爲師去了。記住,浩然天地,正氣長存!”
“師傅!”滄海的最後一聲撕吼還來不及喊出,就被七彩石吞沒了。
隨着任逍遙放開了抓着滄海的手,萬道霞光瞬間籠罩住任逍遙的身軀,竟然蓋過了七彩石的光芒。任逍遙在霞光中朗聲說道:“讓教主久候,請接逍遙最後的一劍吧。”說着,雙手馭劍前指,籠罩住日月教主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劍尖在龐大的壓力下微微顫抖着,不斷有凌厲的劍氣四射飛中,凡是被劍氣刮到的地方莫不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溝痕。顯然是這一劍的威力過大,任逍遙已經無法完全控制,只能消散部分劍氣。
日月教主眼見異狀,心知任逍遙這拼命的一劍絕對鋒利無匹,口中嘆息道:“老友這又何苦……”
任逍遙更不答話,大喝道:“日月孽障,接我這一招!”身同劍行,裂開眼前短短的空間,往日月教主飈射了過去。
日月教主雙手一招,兩個分身幻化成一劍一盾,分別被抓在左右手中,同時一刻不停,身形向後急退。顯然已經看出任逍遙這一劍不能持久,先避其鋒,再做打算。
任逍遙如何看不出日月教主意圖拖延時間,微微一笑。剛纔任逍遙沒有碎丹之前,已經和日月教主功力相若。現在碎丹一搏,功力甚至比剛纔全盛時期還要高出一倍,此消彼漲之下一鼓作氣追上日月,一劍劈下。
日月教主舉盾一擋,朝任逍遙架去,手中的盾牌象紙紮的一樣斷爲兩截。日月教主立刻棄盾,再逃。被仍掉的盾牌恢復成分身的模樣,轉眼被任逍遙的劍氣碎爲齏粉,消失的無影無蹤。任逍遙再追,又斬。日月教主避無可避,在任逍遙鋪天蓋地的劍氣下什麼精妙招數和陰謀詭計都來不及施展,只得舉劍再擋——劍斷,日月教主馬上丟下半截斷劍,逃。
任逍遙粉碎掉斷劍殘身,猶如跗骨之髓緊跟在日月教主其後,揮劍三斬。
任逍遙碎丹求戰,一時之間功力無兩。只出二劍,就清除了日月教主僅剩的兩個分身。第三劍更是乘着前兩劍的餘威,瘋狂的吸納天地之氣,幾乎蓋過了七彩石的鋒芒,勢不可擋。
日月教主一退再退,已經退到了七彩石前,此刻雖然避無可避,依然氣定神閒,不顯慌亂。只是定定的看了任逍遙一眼,眉宇之間閃過些許悵然之色,嘆了口氣再次重複道,“老友這又何苦。”同時伸手按在了七彩石之上。
一劍斬下。日月教主的身影猶如泡沫般溶入七彩石內。
任逍遙收劍而立,神色無喜無優,即將潰散的原神不斷一片片掉落,卻依舊不能讓他有絲毫急迫。沉聲喝到:“滄海。”
滄海的聲音由七彩石內響起:“師傅……”
任逍遙沉默片刻,揚聲問道:“可知日月去向?”
“七彩石內空間無數,徒兒不知。”
“既然如此,你我師徒就永別吧!”
“是……師傅。”
任逍遙在身影渙散之前,揮劍斬出。
劍落……七彩石在轟然聲中碎爲齏粉。任逍遙的魂魄接觸到七彩石,突然散發出一陣耀眼的豪光。伴隨着七彩石的碎片,朝四面八方散去。
人間與上界的最後一條通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