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章 玉石猜想
汽車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彷彿大家都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許久,我才勉強打了個哈哈,笑道:“其實我的推測也不一定就是事實……而且就算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其中關着很多驚天動地的鬼神,畢竟還有非常厲害的看守在,它們也不可能輕易地跑出來。”
華世生也嘿了一聲,說道:“不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擔心這些東西根本就沒必要,還是想想怎麼應付眼前的事情吧。”
這句話頓時將衆人從暫時的壓力中拉回了現實,比起那些猶未可知的潛在危險來說,無疑是已經出現在眼前的魔音者更加可怖。
曾瑟月輕嘆了一聲,悠悠說道:“如果按照小李的推測,那臭石中的怪物似乎有些與衆不同……也許他在當年,並沒有什麼劣跡?而是被放出來之後,才起了歹念。”
華蓉哼了一聲,說道:“換成我無緣無故地被關了上千年,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就算原本是什麼善人,也變成十惡不赦的壞蛋了……我看那古墓中的看守者,只怕是看錯了人。”
“這樣說來,那古墓中的看守者應該有能力制住這些魔音者……可惜遠水難及近渴,現在他已經換了地方,一時三刻之間又讓咱們上哪裡去找他?”我沉吟着說道:“難道當時那人就沒有說過它們有什麼弱點,又爲什麼將它們放出來嗎?”
華世生冥思苦想着回憶着當時的情景,皺眉說道:“當時那人的語氣,就好像斷定這臭石中的怪物掀不起什麼風浪一樣……再聽了李小侄的推測,那怪物應該是他不小心誤抓進來的,一下子就困了上千年。而且……”
說到這裡華世生欲言又止,沉吟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下面的話,只是我根據那人語氣中的味道推測出來的……我覺得那臭石中的怪物,應該,跑不出來纔對!”
華蓉立刻哼了一聲,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古墓中的人沒有看準也說不定!”
我沉聲說道:“其實從實際情況來說,那東西也的確沒有跑出來……他,只是傳出一條聲音罷了。”
聲音算不算生命?
或者說,聲音是否可能進化成一種生命的形式?
關於魔音者的存在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生命形式,至今也無法做出定論。那古墓中人看守的犯人竟然是一堆石頭,而這些石頭之中,又藏着各式各樣的妖魔、各種各樣的生命形式……就拿我爲例子,居然是從石頭中劈出一個嬰兒來,想必其他的石頭之中也應該類似,而臭石之中的生命形式究竟是實體,還是一道程序?一個靈魂?一縷聲音?實在無從分辨。
如果說這些石頭內囚禁着的都是罪犯,那我呢?我爲什麼會以一個嬰兒的形態從石頭中產生出來?難道我也曾經是一名毀天滅地的犯人嗎?這樣的推測讓我不由一陣陣心亂如麻。
至少現在看來,臭石中的東西也許的確是被困在其中,但是後來轉變成了另外一種生命形式,從而得脫昇天;也可能是它根本還被困在其內,只是用魔音的方式在外界製造出一些分身。不過後者的概率似乎不高,因爲如果臭石中真的有生命存在,尚且被困在其內,當它通過魔音掌控了幫手之後,必定要先想辦法將自己救出來纔對。
華世生聽到我的推測,搖頭說道:“我也想不明白,這臭石當中爲什麼會有魔音傳出來……也許是那東西在數千年來,想出了什麼新辦法也說不定。不過我覺得……他的本體一定還在臭石裡面!”
“本體?!”我眼前豁然一亮,叫道:“摧毀臭石,玉石俱焚!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華蓉也恍然叫道:“那臭石中一定有什麼東西,可以控制外面這些魔音者!只要摧毀了臭石,外面這些人就會恢復原狀了!”
曾瑟月苦笑一聲,說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我看就算摧毀了臭石,外面這些已經被魔音洗腦的人也未必能夠醒過來……現在他們的樣子,似乎還受到一些牽掣,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爲所欲爲。而一但臭石被摧毀掉,他們很可能就此失去了統一的目標,從此各自爲政——這樣才符合‘玉石俱焚’這四個字的意義!”
我微微一怔,想起歷次見過的魔音者,以及他們的言行舉止,似乎的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就好像飛在天上的風箏一樣,雖然看起來自在,其實卻被一根線牢牢的牽着。所以這些魔音者雖然厲害,卻始終朝着統一的目標使力,並沒有各自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催眠世人、也沒有肆意地傳播魔音……而如果毀掉臭石就等於幫這些人掙脫了束縛,似乎反而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華世生皺眉說道:“不對,不對。如果‘玉’是臭石中的本體,‘石’是那些魔音者,一但毀掉臭石,受損的只是單方面,這樣叫什麼‘玉石俱焚’?”
曾瑟月苦笑一聲,說道:“所以玉石俱焚的不是臭石和魔音者。一但毀掉臭石後,魔音者失去控制,玉石俱焚的應該是咱們人類和那些魔音者……”
這句話一出,車內的氣氛再次沉重起來。華蓉想了想,說道:“還是不對,就算不毀掉臭石,咱們人類也同樣面臨着滅族之災,又何來的‘俱焚’之說?”
究竟誰是玉?誰又是石?這樣的推敲讓衆人再次沉默了下來。
華世生嘿了一聲,曬道:“人死**朝天,想那麼多作甚?先把臭石拿到手中再說!”
話說到這個程度,接下來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像華世生說的,最起碼我們也要搶在魔音者前面把臭石拿到手裡,否則就連和他們玉石俱焚的手段都沒有。
吉普車驟然減速,我們身後的車流就好像奔騰的海水遇到岩石一樣從兩側疾馳而過。同一時間,密集的槍聲已經響了起來,就好像無數鞭炮同時在四周點燃。
看起來雜亂無章的各種車輛在一瞬間就衝進了陵墓上的草坪,好像一頭頭野獸般蜂擁而上,偏偏行進的路線極爲嚴密,交錯合擊,就好像經過無數次的演練一樣。D國的軍人在聽到汽車聲音的時候雖然已經提起了警覺,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車輛居然敢衝進荷槍實彈的包圍之中,幾乎一下子就亂了陣腳。雖然有幾處稀稀落落的反擊,但是很快就在強大的火力壓制下沒了聲息。
幾名D國士兵好像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大傻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朝天上開着槍。忽然被一顆飛來的火箭炮炸在腳下,頓時血肉橫飛!當然也有汽車被射爆了輪胎,七扭八拐地飛了出去,更有被射中油箱的,當場爆成一個燃燒的巨大鐵塊。
我忍不住說道:“儘量減少傷亡,咱們只是着急進入那裡,來不及和D國政府商量,並不是要和他們開戰!”
31號冷冷地看着前方,沉聲說道:“對方大概有上千人,都是配備齊全的士兵。不過在咱們突襲的情況下,肯定不會固守這裡……我也不打算全殲他們,主要以火力壓制,佔據地利爲主……你們要拿的東西在什麼地方?需要多少時間去取?”
我朝車載GPS的地圖上點了一下,答道:“入口在這裡,我們至少需要5分鐘的時間。”
31號朝地圖掃了一眼微微點頭,拿起控制檯沉聲吩咐起來,隨着他的話音一落,只見兩條車龍從我們身前一字排開,中間留下兩米多寬的一條走廊,遠遠朝着陵墓入口的方向延伸。剩下的車輛四下散開,盡力去驅散着D國士兵。31號一點油門,就要沿着這條硬生生開出來的道路朝前開去。
就在這時,曾瑟月忽然臉色一變,驚聲叫道:“不好,快調頭!鬆寒箏就在附近!”
我頓時一凜,鬆寒箏既然在附近,魔音者當然也不會遙遠,難道他們這麼快就找到了臭石的下落?
31號一路來聽着我們的辯論,也對眼前的情況有所瞭解,皺眉問道:“他們距離這裡還有多遠?鬆寒箏的攻擊半徑的多少?”
曾瑟月急急說道:“我對鬆寒箏有一種特殊的感應,只要它出現在我周圍三公里內,就會察覺到……至於鬆寒箏的傳播半徑,要看演奏者的能力決定,我估計在魔音者手裡,至少可以傳出一千米!”
31號的雙眼一亮,眸中猛然掠過一道悍勇陰狠的神色,問道:“能分辨出他們所來的方向嗎?”
即便以曾瑟月的久經江湖,居然也被31號眼中的殺意看得一顫,忍不住問道:“你要做什麼?”
31號指了指頭上的直升機,冷冷答道:“這上面有一顆小型導彈,我要炸掉你們所說的鬆寒箏,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拿什麼東西來威脅人類?”
我心中微微一動,這招釜底抽薪的法子未嘗不是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那些魔音者沒有了鬆寒箏,如果想要擴大人數,就必須冒着唸完魔咒之後本體七竅流血倒地而亡的風險,卻比用鬆寒箏一下子傳播成千上萬的人要緩慢的多了。而且現在正是清晨,陵墓周圍幾乎沒有任何行人,傷及無辜的可能也非常小。
曾瑟月顯然也明白這些關節,咬着牙朝西南方一指,說道:“他們來的好快……告訴你的直升機小心,如果逼急了他們,很可能當場用鬆寒箏反擊!”
31號在控制檯中講了幾句,扭頭問道:“鬆寒箏能攻擊到天上?”
華蓉插口嗔道:“廢話,難道你的直升機還能飛出大氣層麼?只要有空氣的地方,聲音就可以傳播!”
曾瑟月一邊點頭一邊叫道:“快叫你的人撤走,如果一發導彈收拾不了他們,接下來的反擊必定馬上就會來了!”
31號卻一踩油門,朝着陵墓的入口衝去,同時冷靜地說道:“只要你說的方向沒錯,就算一發導彈殺不死他們,也肯定能耽擱他們的行程!我會叫我的人全部用遠程方式阻擊那個方向,你們務必要把臭石先取出來!”
吉普車好似出水的游龍一樣,發出猙獰的咆哮聲,風馳電掣地前進着。D國的士兵已經開始有組織的反擊起來,陵墓的草地上彈雨如梭,交織出一道密不透風的火網,砸在吉普車的車身上“叮鐺”作響,直到這時我纔看出這輛車居然還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防彈車!
“停,就是這裡!”隨着我的指點,吉普車的車頭一橫,硬生生地平着飄移出去,在草地上摩擦出四道深深的溝痕。
31號跳下車順手從車座下抽出一把衝鋒槍、又拿出兩把手槍插在腰間,眨眼間將自己武裝了起來,一邊看着我沉聲問道:“用不用我跟你們一起下去?”
我搖搖頭,朝華世生說道:“勞煩華師伯和華蓉妹子去取一趟吧,我在上面守着。”
華世生點點頭,忽然揚手將手中的大揹包扔了過來,沉聲說道:“裡面有幾個頭套,是我最近這段時間準備的,你們戴上,或許有用!”
我微微一怔之間,華世生已經打開入口走了下去,卻見華蓉輕輕說了一聲“小心”也跟着跳下了入口。
打開揹包,只見最上面果然放着幾個套子一樣的東西,如果戴在頭上的話,正好是眼睛、鼻孔和嘴巴的位置開了幾個洞。伸手一摸,質地非絲非棉,反而給人一種硬邦邦的感覺,似乎是一種金屬。我用手指掐了一下,頓時確認了這是將某種金屬進行處理後編出來的東西,不由奇道:“這算什麼東西?”
曾瑟月在我身旁掃了一眼,淡淡說道:“這就是能夠隔絕次聲波的金屬,看來姐夫也並不是絲毫沒有準備,早就暗中留了一手!”
能夠隔絕次聲波的金屬其實不少,不過能夠讓華世生這樣鄭重提出來的,當然就是可以抵抗魔咒的那種特殊金屬了!我心頭大喜,連忙將這幾個頭套拿出來一數,卻僅有三件,華世生、華蓉、曾瑟月與我一共四個人,看來至少要有一個人戴不上這東西了。
曾瑟月拿起一件頭套看了一眼,淡淡說道:“你戴上吧,我自有抵抗魔音的法子。只是這東西到底有沒有效果,卻是難說的很……聲波這種東西的穿透性太強,這頭套雖然在耳朵的部分做了特殊處理,也未必能徹底隔絕的住!”
我看了一下頭套內部的結構,果然發現在耳朵的位置上不但有兩個耳塞,而且還有一層類似耳包的加厚裝置,不由苦笑道:“如果能擋住次聲波,那肯定是連聲音也一起擋住了,到時候戴上了這個東西想要說話,還得會讀脣語才行。”
這時,只聽西南方向傳來“轟隆”一聲大響,整個地面都隨着劇烈地震了一震。應聲望去,只見一股紅、黃、黑三色相間的氣浪衝天而起,無數巨大的土塊飛上了半空,竟然遮得連天空都黑了一黑。
雷聲咋起,頓時掩蓋了所有槍彈射擊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同時停下手中的槍械,呆呆看着遠方張牙舞爪着升起的煙雲。在現代高端武器的威力下,一羣人用槍械隔着幾十米射來射去,忽然之間顯得異常怪異。
我忍不住喃喃說道:“這個當量,都快趕上半顆小型核彈了吧?”
31號掃了我一眼,淡淡說道:“如果是核彈爆炸的話,咱們這裡就已經沒有活人了……這顆導彈本來是用來追蹤摧毀敵方的首腦防彈汽車或者要害性建築物的,拿來給這些魔音者嚐嚐,倒也不算辱沒它的威力。”
他雖然說得隱諱,但是我自然明白這顆導彈本事的假想敵應該是D國總統了,難怪具有如此威力!卻不知那些魔音者會不會猝不及防,就此死個乾淨?
就在這時,曾瑟月忽然臉色一變,尖聲叫道:“快戴頭套,它們沒死!”
“什麼!”
“這怎麼可能?”31號怒道:“飛行員告訴我正中目標,這麼近的距離下,就算是塊鈦合金也應該燒化了……”
話音未落,只聽“仙翁”一聲,鬆寒箏的琴音橫跨戰場,突破了遙遠的距離,傳入了耳中!
“哇——”琴音一出,曾瑟月的口中頓時噴出一大口鮮血來,霎時之間面如金紙,伸手遙指着西南方的天空喝道:“在那裡!”
我正在詫異這琴聲爲什麼對我和31沒有效果,聞言擡頭看去,只見西南方向尤自滔天的焰火忽然猛烈地一縮、一漲,好像活物一樣盤旋而起,猶如一條毒蛇盯住了獵物,終於亮出口中鋒利的毒牙。遠看本來有碗口粗細的火柱猛然一收,凝聚成一條細細的火線,朝着半空中的直升飛機撩去。
那烈焰凝成的火線嬌若龍蛇,在天空中劃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眨眼間就追上了直升機。一咬、一合、一收,竟如毒蛇纏住獵物一樣將直升機緊緊縛住。只見直升機的螺旋槳“咔”地一聲從中而斷,好像風火輪一樣旋轉着、映着朝陽的閃光掉了下來。
火蛇一閃即逝,如同從未在天空出現過一樣。而直升機的外殼上卻已經冒出一片火海,搖搖晃晃地朝地面直落下來……
“轟!”烈焰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