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皎潔的月光下,楊文幹的五千精兵,順着山間小路,朝着隋軍的大營出發。
“將軍,隋軍大營就在五里外!”不斷來回奔波的斥候想楊文幹報告了最新的消息。
“很好!”楊文幹頗爲滿意的點點頭,這一路還算順利!“全軍將士,從現在開始,將火把熄滅,小跑前進,衝進隋軍大營,放火就燒!”很快,軍令就傳達了下去,原本如長蛇一般的火蛇,頓時就熄滅了,藉着月色,在陰暗不定的山路上走着。
唐軍繼續進發,一路上,並沒有半點聲音。終於,戌時中,在一處密林旁停下,這裡,離隋軍的大營已經不遠了,極目看去,隋軍的火把三三兩兩的在塔樓上插着,將四周照的一片昏黃,而在旁邊,幾個隋軍士兵在巡視。在軍帳中,也有稀疏的燈火亮着,防守看似嚴密,但從燈火的疏密程度上來看,似乎精銳盡出,留守大營的隋軍,並不多。
很快,就有斥候前來報告,證實了楊文幹的猜想:“將軍,卑職帶人將大營四周探查了一圈,發現燈火併不多,看樣子隋軍似乎精銳盡出,留守大營的士兵並不多!”
“你們,去將哨兵殺了!”楊文幹點着頭,然後指着幾名射術不錯的弓箭手。
“遵命!”早就預備好的弓箭手就在黑暗中,藉着樹林的掩護,朝着大營摸去,當距離足夠,就停下了腳步,取出弓箭,準備射殺隋軍的哨兵。此刻,塔樓上,隋軍士卒三三兩兩的站着,似乎巡查的很是仔細,但因爲距離的緣故,並未發現唐軍的弓箭手。楊文幹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隋軍哨兵,當看到隋軍士兵中間倒了下去,頓時就大喝一聲,“兄弟們,衝!”
隨着楊文幹的一聲大喝,唐軍士卒蜂擁而上,腳步聲聲,很快就有士卒將營寨大門打破,唐軍就衝進了隋軍大營。
“快放火!”楊文幹揮舞着手中的兵刃,狠狠的向前一揮,大聲的喊着。
可是他話音未落,就聽見整齊的擊牙聲音,“嗖嗖嗖!”鋪天蓋地的弓弩激射而出,頓時就將唐軍射死了百餘人。
“中計了!”楊文幹來不及看清局勢,腦海中就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就在這一瞬間,隋軍的弓弩手再度擊牙射擊,箭雨呼嘯而來,每一次射擊,就帶走了唐軍士兵的性命。如蝗箭雨,頓時將唐軍打蒙了,一時間,在原地不知所措。
“中計了,快逃啊!”唐軍士卒有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旋即向後逃竄而去。
“快逃啊!”更多的人叫喊了起來,但更多是哀鳴聲,隋軍又是一輪射擊。
“衝!”留守大營的田留安大喝一聲,手中兵刃一舞,帶着隋軍士卒衝殺而去。
楊文幹見勢不妙,也只能是慌忙一拍戰馬,朝着來路奔去。
不過,當楊文幹才奔跑了兩三裡之後,卻是愣住了,就在華山之北,應該是原本他的大營所在,突然之間大火沖天!
唉,楊文幹的心中猛地嘆息,按照太子的計劃,只要隋軍攻打華陰,他楊文幹就率兵出擊,走小路繞過隋軍主力,攻打隋軍大營,使其暫時退卻,給唐軍一個喘息、從容在長安佈防的時間。可是他想不到,想要抄隋軍後路,卻被隋軍反而抄了後路!
沖天的大火,使得楊文幹失去了信心,這一仗,恐怕是敗了啊!他的心中想着,狠狠的一夾馬腹,朝着華陰奔去。
這樣的大火,李建成也是看見了,在最初,他以爲是楊文幹偷襲成功,心中不免大喜,可是隨後,他就發現這場大火的位置,並不是隋軍的大營所在。
“究竟是怎麼回事?”李建成的心中疑惑。
“殿下,隋軍李君羨部偷襲楊將軍大營!”這時,有探馬急速來報。
“啊!”李建成一聲驚呼,他明白,自己上當了。隋軍出擊,看似要攻打華陰,其實卻是暗中分兵,攻打駐守在城外的楊文幹部,以防唐軍互相救應。他李建成本來以爲這是一個機會,哪知道卻是隋軍的誘敵之計!
楊文幹的大營被焚燒,華陰就成了孤城一座,守?隋軍的投石機,可不是拿來玩的。剛纔就那麼一會,就已經將華陰城頭砸了個七七八八,若在繼續攻擊,他李建成還真沒有把握繼續堅持!
可是……李建成看了一眼城外,馮立仍在苦戰,而四弟似乎應該已經摸到了隋軍的右翼,有機會嗎?能贏嗎?如果這支奇兵能夠殺入隋軍中軍,就算不能斬殺楊浩,只要將他逼走,還是有機會啊!這個機會雖然渺茫,但總是要爭取不是?
就在李建成猶豫的時候,馮立已經到了生死立斷的緊要關頭。
論武藝,他不敵秦叔寶,若不是有幾名親兵時刻救援,恐怕他早已經喪命在秦叔寶的刀下。可是,太子沒有鳴金,他馮立就算是力竭,也不會私自撤退,要不然,這大軍可就是真敗了!
“鐺!”秦叔寶的刀尖,在月光下閃過一抹詭異的顏色,朝着馮立的肩頭,就是一刀。
馮立久戰,力氣已經衰竭,接住秦叔寶這一刀,已經是如干枯的河水,提不起多少勁力了。但秦叔寶何許人也,一刀試出馮立已經力竭,當即奮起神威,刷刷就是幾刀,刀刀不離要害。
性命攸關,馮立發揮了難以相信的速度,躲過了秦叔寶的幾連擊,就在他力竭之時,秦叔寶的刀鋒,呼嘯着在他的頭上,狠狠的劈了下來。
“啊!”一個聲音慘叫着,馮立摸了摸頭,還在?!他驚訝的看着,這才發現是一名親兵奮不顧身的撲來,用身軀爲他擋住了這一刀。
“叔……”那名親兵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渾濁不清的說着,手臂向上伸着,但旋即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老子跟你拼了!”爲馮立擋住這一刀的,是他最爲疼愛的侄子。馮立見侄子喪命,頓時就大怒,不顧力竭,舉着兵刃,就衝了上去。
“哼!”秦叔寶並不答話,手中橫刀再度一閃,猶如驚雷,閃電般的朝着馮立的肩頭砍去。
“鐺鐺鐺!”馮立大怒之下,勁力居然漲了幾分,面對秦叔寶不守反攻,兩人戰成一團。但馮立已經是強弩之末,那裡是秦叔寶的對手?這股怒氣一旦衰竭,攻守頓時易勢。在秦叔寶的攻擊下,反而是一路後退。
“鐺!”馮立咬緊了牙關,擋住了秦叔寶的一擊,但不僅是手掌,就是手臂也是痠麻不已,劇烈的顫抖着,顯然是用力過度導致。
“嘭!”秦叔寶飛起一腳,將馮立踢翻在地,喝道:“捆了!”這個時候,隋軍已經佔據了優勢,幾乎是以三敵一。
“拼了!”馮立自然不肯被擒,當即大喝一聲,踉蹌着向秦叔寶撲來。
“哼,既然你想死,那就成全你吧!”秦叔寶冷喝一聲,身後的長槍兵邁步上前,一聲整齊的吶喊,長槍也是整齊的刺出,頓時就將馮立刺了一個對穿!衆長槍兵將馮立的屍身高高舉起,喝道:“馮立已死!降者不殺!”
這數十人齊齊吶喊,聲音雖然不大,但勝在整齊,頓時就傳播開來。
竇琮這時也在鏖戰,擡頭看到馮立被隋軍長槍兵用長槍高高的挑着,鮮血猶自噴灑,頓時就大吃一驚。他雖然勇武,可是並不想死,但隋軍會接納自己麼?在這一瞬間,思緒千迴百轉。
他本是隋左親衛,大業末年因爲犯法,這才恐懼北逃,加入了李淵的陣營,後來李淵起兵,他隨當時的隴西郡公李建成、敦煌郡公李世民平西河,破霍邑,因此被官封拜金紫光祿大夫、扶風郡公,屈突通就是他在稠桑擒獲的,因此被加封右領軍大將軍。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臨時叛變,隋帝會怎樣?可是不降,李唐看來大勢已去,李淵又遷都武威,他竇琮又怎麼甘心陪葬李唐?
就在竇琮想着的時候,脖頸上突然一痛,他急忙伸出手去,摸着的是噴血的脖頸。就在他深思的時候,秦叔寶看到此人身着將佐甲冑,拍馬上前,一刀將其斬殺。
唐軍在東城外鏖戰的將佐,就是馮立、竇琮兩人,這一下被斬殺,唐軍就士氣大跌,混亂起來。
“攻城!”這時,秦叔寶又說道。
原來是楊浩在遠處看到唐將已死,唐軍已經出現潰勢,頓時就下令攻打華陰,務必要在今夜攻下城池!
“報!陛下,李元吉率領三千唐軍攻擊右翼!”就在楊浩下令秦叔寶攻城不久,有士卒回來報告。
“不妨,唐軍正面已經潰敗,讓張青特守好右翼!”楊浩說着。張青特本是濟北郡的一個盜賊,歷史上曾經投降王世充,但在此時,早在楊浩與河北崛起,那張青特就來投降,畢竟濟北郡就挨着清河、武陽兩郡。此人雖然謀略不足,但勇武尚可,只是比不過秦叔寶、羅士信等人。
“遵命!”探子說着,勒轉戰馬,朝着右翼奔去。
“該死!”李建成看着城外,不由叫罵出聲。隋、唐兩軍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有興奮,有驚慌,但傳達的都是一個消息,那就是馮立、竇琮已經被隋將秦叔寶斬殺!看着朝着城門出奔跑的敗兵,李建成的面色非常的難看。
他很久不帶兵,以至於如今一帶兵,居然先敗潼關,後挫於華陰,這讓作爲大唐太子的他有着不甘!唉,想當初他帶兵攻西河,破霍邑,取長安,是那麼的意氣風發啊,那個時候,李建成以爲,只要據關隴,學那大秦,坐觀中原局勢,一旦有機會,就可以揮兵東出,定鼎中原!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啊!想不到短短的數年,長安,就又要是大隋的了!
父皇遷都,雖然迫於無奈,但讓秦王再度領關中兵馬,試圖做最後一搏,卻不是李建成所希望的!因爲在他的心中,雖然知道在這個時候,並不是內鬥的時候,但他希望那個拯救大唐的,不是秦王,而是自己——大唐的太子,李建成!這樣,在未來的日子裡,他纔有足夠的砝碼,名正言順的繼承大唐的王位,而不會被臣子暗中議論,說:“瞧,這大唐的江山,都是秦王打下來的,若不是有人命好,是嫡長子,否則怎能繼承大唐的帝位?”
李建成在隋軍沒有進攻的時候,也是有着這樣的心思,因此他纔會讓楊文乾偷襲隋軍的大營。可是,一招輸,招招輸啊!華銀城下的戰局就不說了,遠方齊王李元吉強行攻擊隋軍右翼也不說了,那楊文幹如今身在何處?他的大營雖然被偷,但如果楊文幹也能成功偷襲隋軍大營,這個戰局,就是五五之數,不勝不敗,華陰縣還可以保住!
可是,爲什麼,還沒有楊文幹的消息?李建成忍不住瞧了一眼遠方,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這個希望破滅,他就只能是絕望了。力拼,死守華陰?李建成並不會這麼想,畢竟還有長安這個堅城,秦王按道理也在趕來的路途中,還是有希望的啊,怎麼能輕易的放棄呢?
“殿下,關閉城門吧!”這時,有親兵說着。
李建成這纔回過神來,瞧着朝着城門處蜂擁而至的隋軍,大聲的喊着,“放下吊橋,關閉城門!”頓了一頓,李建成又大聲的喊着:“弓箭手準備射擊!”
這個時候,就顧不得許多了,只要膽敢靠近城池,管他是唐軍還是隋軍,盡數射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