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振,這位姑娘就託付給你,一定要安全的將她送到上黨哪。”清河縣外,管道邊,楊浩又是仔細的叮囑。
“王爺,您放心,我一定把呂姑娘安全送到上黨。”程名振點頭道。
“那麼,一路小心。”楊浩笑着,遞過包袱,那裡面有他新塞進去的幾錠銀子。
“多謝王爺。”呂月琴忽地又是跪下,流着淚道:“他日,月琴希望能夠報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又來了。”楊浩一陣頭痛,他伸出手,扶起呂月琴,道:“快起來吧,天色不早,去上黨路程遙遠,一路小心。”
那女子梗咽,站起,與程名振向西邊行去,兩匹快馬,揚起灰塵。
楊浩正要轉身,只聽有人哼了一聲,清冷豔俏。他一回頭,卻是又看見那個對他尚無好感的女子——崔家大小姐的那個貼身丫鬟,也不知道他到這裡做什麼。
只見丫頭走到楊浩面前,小嘴一嘟,道:“人家可是對你心有所屬了,幹嘛不把她留下來?”看見楊浩衣服無奈的樣子,又是冷笑一聲,道:“不管你怎樣再裝,也不能掩蓋你是色狼的本質。”
楊浩看着這個才十五六歲的小女孩,雖說這個時代,十五六歲就嫁爲人婦的也不少,可是這個眼前的,明顯是個不知死活的丫頭。楊浩微微一笑,舉步就走,留下多嘴的丫鬟還在那嚷着:“色狼,不准你打我家小姐的壞主意。”
楊浩回到府衙,這時,小喜卻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道:“王爺,有皇上派來的密使。”
楊浩暗想,來的這麼快?可是他得到了蕭皇后的消息,心中頗爲淡定,舉步向前,只見一名將軍,正是來整的長兄來楷。身邊卻是帶了幾名士卒。
楊浩進屋,道:“啊,原來是來將軍。”
來楷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喝道:“請秦王接聖旨!”
楊浩端正跪下,可是隨這來楷的聲音,不光他面色微變,就連在外偷聽的小喜也是大吃一驚。
這個聖旨,居然是指責楊浩辦事不力,且要被來楷押送江都,聽候發落。
來楷唸完,冷冷的道:“秦王,本將敬你名爵,也就不關押了,不過明日,我等便要押送你至江都,還望秦王莫要我等爲難。”
楊浩的心中千迴百轉,不知道江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深知,自己不能反抗,只能與來楷共赴江都,否則自己有可能被安上作亂的罪名。就像李淵,一度要被抓去江都,又被有着奇怪念頭的楊廣給放了。
“好。”楊浩點頭,看着來楷,道:“明日我就隨將軍前往江都。”說着,他接過聖旨,道:“來將軍,想必思念你六弟了吧。本王這就請他前來,與將軍相聚。”
“多謝秦王。”來楷不鹹不淡,轉身走出大廳。
黃昏時分。
張文瓘,還有張奇、呂風等幾名親衛被楊浩招進了密室。
“王爺,那這該如何是好。”呂風道,他乃是一介武夫,最是怕動腦子,尤其是這種政治方面。
“不如……”張奇做了一個手勢。
“不可!”張文瓘年輕的臉龐上,智慧的目光閃爍,他想了一想,道:“依我看,皇上乃是想試探下王爺。”
“哦?此話怎講?”楊浩微笑,事實上,他也有着一定的把握。
“王爺。”張文瓘緩緩道:“從皇后的書信時間較之皇上聖旨的時間,居然要晚上一日。若是其中有什麼變故,恐怕皇后一定會得到消息,通知王爺。即使是在事後,皇后也一定會派人。可是至今並未收到任何消息。想必是皇上爲了做個樣子。安撫一下朝中的某些大臣。”
“嗯。”楊浩點頭,暗想說不定又是宇文述這廝做了什麼手腳。而那來楷,居然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等等,皇上爲什麼偏偏派了來楷?莫非……楊浩的心沉了下去。雖說目前自己做的事情,並未有割據一方,進而趁着天下大亂,再奪取天下的想法。可是,若是那人,暗地一擊,自己又怎能辯白。
“六弟,別來無恙?”來楷笑着,舉起酒杯。
“大哥,你這千里迢迢,前來清河,不知所爲何事?”來整笑着問道,將杯中烈酒一口喝盡。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來楷示意身邊的人退下,這下坐到來整身邊,一陣細語。
“可是,小弟不是曾經上書給皇上了麼?依我看,秦王殿下乃是真心爲了社稷哪。”來整一臉驚訝道。
“不錯。”來楷低聲,他斟滿酒,道:“我也聽父親說了,是以父親大人才會在宇文奸賊欲害秦王殿下之時,挺身而出。可是,爲兄也不知道,怎麼皇上得到了你的密書之後,還會令爲兄前來,捉拿秦王。”
“皇上行事,變幻莫測哪。”來整嘆了口氣,忽地卻是笑了起來,道:“可惜,若真是要殺了秦王,天下再無忠義之士,這大隋的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他嗤嗤的冷笑,一仰頭,將杯中烈酒一乾而盡。
“噓!”來楷道:“小心隔牆有耳。”隨即,他嘆了一口氣,道:“爲兄這次從江都而來,一路上,餓殍遍野,多出村莊荒涼無人,各地反賊風起雲涌。恐怕是……”來楷將杯中填滿烈酒,話鋒一轉,道:“不過這清河,似乎人丁較多。”
來整吃了一口菜,道:“秦王招安爲主,並與清河幾家士族聯合,發放田地、農具。是以流民多來歸附。可惜,唉!”來整嘆息一聲,話並未說完,可是來楷已知其意,默然半響,來楷道:“國事如此,又能如何,不過爲國盡忠罷了!”
深夜。出奇的吹起了很大的風。在這個夏日裡,難得的涼爽。
送走張文瓘之後,張奇等人紛紛離去,各自做着準備。適才商議的結果,是由呂風快馬趕往江都,請蕭皇后探知聖意,若只是試探,那倒不妨,若皇上要殺秦王,那麼一路隨行的張奇等人,便要在進入江都的最後時刻,救出楊浩。
“王爺。”小喜走了過來,一臉的倔強:“奴婢也要隨着王爺去江都。”
“不行。”楊浩低頭,看着這個照顧了自己許久的女子,柔聲道:“我這一去江都,生死未卜,你何必跟隨我去送死?你就留在清河,我已經託了張文瓘照顧你,日後,你尋上一個疼你的夫君,那不是很好嗎?”
“不要,奴婢不要。”小喜連連搖頭,眼中有幾滴淚水,道:“小喜要跟着你,哪怕你生也好,死也好。小喜永遠都是給你端水做飯的小丫頭。”
“你……”楊浩無言,在這樣的一個夜裡,有一個女子,哪怕知道你是死,也會義無反顧,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
當清晨再度來臨,便是楊浩被押解至江都的日子。
小喜早已經把下人漿洗好的衣裳整齊的疊放,還有最新楊浩看的書籍,都放進了行囊之中。
“秦王殿下,可是準備好了麼?”來楷冷着臉,上前問道。
“來將軍,可以上路了。”楊浩淡淡的道,身邊的下人背起行囊。
“王爺,您真的不讓小喜跟隨,小喜會傷心的。”小喜幽幽的道。
“好了,你就留着這吧,我一定會回來的。”楊浩笑着,擦掉小喜臉上的幾顆淚珠。若是自己真的走上了逃亡的路,又何必搭上這個可愛的女子呢。
“那就走吧。”來楷騎上馬,率先拍馬而行。
“來將軍,清河就交給你了,莫要讓那些盜匪再傷害百姓啊。”楊浩道,來整還是留着清河,並未隨衆人趕赴江都。
“王爺放心,末將一定剿滅反賊,還清河郡一片寧靜。”來整感受到楊浩的真情實意,慨然道。
“還有楊將軍。”楊浩走到楊善會面前,道:“日後若是楊將軍遇見竇建德此人,千萬不可小覷。”
“是,王爺。”楊善會雖然不明白王爺爲何這麼高看高士達手下的一個小頭領,但總有他的道理。遂點頭答應。
“好了,那我就走了。”楊浩上馬,揮手別離:“楊將軍,來將軍,還有小喜,多謝你們。”說着,他頭也不回,拍馬趕上來楷。
衆人向南行去,將近南門,只見無數百姓,已候在那裡。
來楷道:“本將先出城了,請殿下城外五里思鄉亭見。”說着,來楷等人,絕塵而去。
楊浩放緩馬兒,心中有着莫名的感動。
“王爺,不要走啊。”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顫巍巍的道。正是楊浩帶人送米上門,又有小喜時常上門幫忙漿洗衣物,幫忙做飯,恐怕這個沒有一個親人的老者就會老死家中。
“王爺,留下來吧。”一個喪夫,帶着三個孩子的中年婦女哭着,從人羣中奔出幾步,由懷中掏出幾枚尚溫的雞蛋,道:“王爺,您帶着路上充飢。”楊浩看着她,他認識這個婦人,她的身後,是面黃肌瘦的三個孩子。他接過那飽含情意的雞蛋,緊緊的握在掌心。
“王爺,今日你便要離開清河,我等略備薄酒,還請王爺飲了再走吧。”以崔宗伯爲首的清河世家,在人羣的最中間。
“好,多謝父老鄉親的美意。本王卻之不恭了。”楊浩下馬,接過崔宗伯遞過來的美酒,一飲而盡。
“我敬王爺一杯。”張文瓘走出,爲楊浩倒滿酒,低聲道:“王爺,有着清河百姓助陣,我再造個萬民冊,想必事情會有轉機。”
楊浩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低聲道:“幹得好。”隨即,他跳上一塊石頭,高聲道:“公瀚這杯酒,敬各位父老鄉親!感謝各位父老鄉親對本王的厚愛!”說着他一乾而盡。他環顧四周,卻是看見一個身影,一身藍色衣衫,身邊伴了一個巧舌如簧的丫鬟,不由心中一痛,或許,我們並沒有緣分吧。但楊浩隨即恢復過來,翻身上馬,抱拳道:“各位父老鄉親,本王尚有皇命在身,就此別過了!”說着,拍馬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