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的一輪箭羽,無差別攻擊之下,首當其衝的是逃竄的自己人,哀叫着倒在地上。
“混蛋!”有人低聲罵着,拔掉了插在手臂處的箭羽,沒命的朝着南邊跑去。
“射箭,射箭!”李建成瘋狂的叫喊着,這個時候,吊橋剛剛拉起,但城門尚未完全關閉。唐軍弓箭手也是知道事情緊急,手上的弓弦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無數箭羽胡亂的朝着城外射擊。
“傳令,趙道興部配合張青特,前後夾擊,務必將李元吉生擒!”楊浩看着華陰東門的情況,沉吟着說道。
先擒住李元吉,再擒住李建成,僞唐李淵幾個正值當打之年的兒子,就只有李世民了。而且,這樣勢必給李淵一個巨大的打擊。
“報!”這時快馬趕來,探子就說道:“啓稟陛下,唐將楊文幹偷襲大營,被田將軍擊敗,如今正朝着華陰逃竄而來!”
“讓杜才幹留守大營,田留安率兵追擊,務必將這支唐軍剿滅!”楊浩說着。
“遵命!”探子調轉馬頭,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李君羨已得手,楊文幹的大營又被焚燒,這李建成還堅持什麼,莫非他真的以爲能夠守住華陰不成?!”楊浩說着。
“或許,他並不知楊文幹已然大敗,應該是在等待機會吧!”凌敬沉思着,說道。
“剛纔的那番轟擊,雖然沒有徹底的將城牆擊毀,但唐軍士氣已然大跌,更兼馮立、竇琮戰死,李建成久居宮中,處理政事毫不含糊,但行軍打仗,卻是比李世民遜了一籌!”楊浩說着,手中提着的馬鞭,指着城牆。
“若是死戰,恐怕子時就會城陷!”楊浩說道,不由苦笑了一聲,說道:“若是知道如此,朕何必讓羅士信偷渡華山。”
就在兩人說着的時候,隋軍的攻勢越發猛烈了。隋軍的弓箭手向上拋射着箭羽,掩護袍澤登城。
“殿下,頂不住了,撤了吧!”李建成的親兵喊着。
“撤?”李建成只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響了起來,他冒着箭雨,死死的盯住了東邊,那裡,依舊一片漆黑,沒有沖天的大火,沒有,沒有!
咬緊了牙關,李建成的眼中,倒映着火光,很是有些嚇人,就在他要開口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殿下,中計了,快逃吧,臣等誓死掩護殿下!”
“楊文幹,你……”李建成聽清楚了聲音,看着心腹熟悉的臉龐,頓時心中就是一顫。
“殿下,隋軍雖然出兵攻打,可是仗着人多,不僅偷襲了臣的大營,更是埋藏有伏兵,如今士卒已潰,斷不能支持了!”楊文乾的聲音,有着焦急。他一路奔逃,仗着馬快,這纔將其他唐軍甩在了身後,逃過了隋軍的追殺。好不容易從南門進了城,這才發現東門已經是亂成了一團。
“還是撤了吧!殿下,來日方長啊!”看見李建成猶豫,楊文幹又說道。
就在這時,隋軍中軍,隆隆的鼓聲敲打了起來,這是發動總攻的徵兆!隋軍聽到鼓聲,頓時就大聲的叫喊着衝了上來。就在李建成一愣神的功夫,隋軍一員大將快馬奔來,手中提着一顆人頭,大聲的喊道:“李元吉已死,還不開城投降!”
“四弟!”李建成聽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在地上,幸虧在一旁的楊文幹扶住了他。
李元吉自認爲驍勇無匹,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他的自我感覺而已。實際上,他只是有一身蠻力,武功一般,而打仗比武,並不是力氣大就能解決的,這其中有着許多的訣竅,技巧、經驗等等,而李元吉恰恰欠缺的就是這些。
當初,他在太原,官封齊王,掌管河東諸郡的軍政,是河東的土霸王,一個命令下去,誰敢不聽?因此,當初“打仗”的那些遊戲,只不過是諸將害怕他的權勢,而讓着他。這樣的結果,使齊王李元吉每次“打仗”都取得了勝利,因此李元吉還真的認爲他真的是“天下無敵”!
但就算是真的天下無敵,面對十個二十個敵軍,還可以應對,當面對的是成百上千的敵軍的時候呢?
在張青特與親兵的夾擊下,缺乏實際作戰經驗的李元吉就有些手足無措了。一將無能,累死千軍。當初面對定楊軍的入侵,李元吉也是有着極強的信心,試圖擊敗定楊軍,但是後來他失敗了,轉而就帶着金銀、妻妾逃回了長安。而如今,就在剛纔,李元吉潛出華陰北門的時候,還對戰局充滿了信心,但隋軍士兵強悍的作戰能力,很快就將李元吉的信心給擊毀了。
信心雖然沒了,但李元吉顯然不想死,因此還在奮力作戰,手中的馬槊奮力的揮舞,倒也收割了不少敵人的性命。但隨着趙道興部的加入,很快就將唐軍割斷開來,使其各自爲戰,不能互相支援,就是李元吉的親兵,也逐漸被分割包圍,一個個的慘叫着,倒在了隋軍的刀槍劍戟之下。
本來李元吉率領的唐軍就不多,被佔據優勢的隋軍圍住,而馮立、竇琮又戰死,知道消息的唐軍就兵無戰心,在外圍的士兵匆忙逃竄,但在裡面的唐軍已經被死死的圍住,那裡有逃出來的機會。
看到這種情形,李元吉的心中大急,想要逃走,可是,層層疊疊的都是隨軍,將他圍在了核心。趙道興、張青特帶着親兵四面圍追堵截,李元吉雖勇,也只能是無力迴天。亂戰之中,擋住了這個卻擋不住那個,最終被張青特一刀砍下頭顱,隨後送往華陰,打擊李建成的信心。
“你們護送殿下點走,我來斷後!”楊文幹大聲的喊着。
“遵命!”這些士卒,其實心中早就有了退意,可是太子沒有下令,又不敢貿然行動,這個時候,有楊將軍的命令,心中就踏實了許多,趕緊忙不迭的答應着。
“兄弟們,隨我來!”看着親兵將太子送走,楊文幹大喝一聲,帶着餘下不多的士卒,奮力廝殺。但他知道如今的局勢,對唐軍很不利,因此,他並不戀戰,同時還吩咐士卒在要道縱火,試圖攔住隋軍。華陰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唐軍已然潰敗,蜂擁而逃之下,誰會願意獻出生命來爲他人斷後?楊文幹縱火一地,甚至是兩地,卻不能將所有的道路都截斷,因此隋軍士卒仍是一波接着一波,攻勢甚猛。
星星點點的火把,逐漸出現在華陰縣的每個角落,民居之中,房門緊閉,有人就念叨着:“唉,又打仗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說着,點上幾炷清香,拜了幾拜,插在香案之上。
“撤!”楊文幹見到這種情形,頓時大聲喊着。
“哪裡走!”猛然間,一聲大喝,正是驍將秦叔寶。他一路追來,多次遇見楊文幹縱火,心中憤怒,因此,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士兵,幫助百姓滅火,因此造成攻勢緩慢。直到陛下率領大軍入城,他這才騰出手來,追趕楊文幹。
“不必理他,快走!”楊文幹說着,帶着剩下的數十騎,朝着西方狂奔,秦叔寶那裡肯放過他,就帶着士卒緊緊追趕。
此時。楊浩站在東城門上,瞧着華陰縣,說道:“凌愛卿,速速貼出告示,安撫百姓。”
“是,陛下!”凌敬回答。
“陛下,秦將軍已經帶兵前去追趕楊文幹。”片刻之後,張奇又來稟告。
“讓薛萬徹領兵在後接應,以防唐軍有詐!”楊浩說道。雖然李建成已成潰敗之勢,但歷史上,因爲追擊而戰死的主將,數不勝數。讓薛萬徹接應,就能保證捉住李建成。
華陰之西,一處密林。
羅士信啃着冰涼的麪餅,冷冷的瞧着東方。在半個時辰前,就能看見華陰縣熊熊的大火,撲上天際。
“陛下,攻下華陰了麼?”因爲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羅士信的心中就有着疑惑,大火燃起,然後又被撲滅,這究竟代表了什麼?
他這支奇兵,並沒有直接走官道,而是專走險要的華山,尋了一條偏僻的小路,這才繞過了楊文幹的大營,之後,他就按照計劃,與李君羨分手,繼續前行。在看到華陰的大火之前,羅士信還看見了楊文幹的大營,似乎被焚燒,這樣看來,陛下一定是取得了優勢,繼續等,會有收穫嗎?可是陛下的命令,豈能不遵從?
就在羅士信想着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將軍,前方發現唐軍敗兵!”
“埋伏,沒有本將命令,不可出擊!”羅士信臉上一喜。
很快,看似僻靜的路上,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
“唉!”一個長長的嘆息聲傳來,聲音帶着無限的鬱郁:“想不到,居然連華陰也沒守住!”
“殿下,隋軍詭計多端,恐怕只有秦王才能對付!”一個聲音說着,隨即是片刻的沉默,這聲音繼續說道:“殿下,微臣該死,該死!”說着,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
“夠了!”聲音冷冷的。
“多謝殿下饒命之恩!微臣這張臭嘴一定管好!”得到那個殿下饒恕的聲音說道。
“不知道,楊將軍怎樣了,這一次,孤能逃過此劫,一定重賞!”聲音沒有喜色,很是平淡。
就在羅士信的視線中,東邊漸漸出現了一羣騎兵,約有三十餘人,個個衣冠不整,順着風,有一股血腥味。
“傳令下去,弓箭手準備!”羅士信對身邊的親兵說着。這個命令很快就附耳傳遞了下去。
隋軍弓箭手從箭筒之中取出了箭羽,將箭羽搭在了弓弦上,箭簇閃亮,在月色下,帶着嗜血的光芒,然後幾乎是一條直線的亮起,對準了密林外,等待着這支軍隊的最高軍官一聲令下,就會激射而出,吞噬着敵人的性命。
“殿下,隋軍還在緊緊的追着楊將軍,這裡並不安全,戰馬體力也恢復了一些,還是早些趕往華縣罷!”一個親兵說着。
“不錯,想必世民也該到華縣了,必須要將這個情況及時的告訴他!”一個衣着華麗的漢子說着,一提繮繩,雙腿用力,喝道:“駕!”
戰馬作勢就要奔跑,忽然,猛地聽到一聲,“放箭!”頓時,只聽“嗖嗖嗖”的聲音響起,如雨的箭矢激射而來,頓時將唐軍這三十餘人全部籠罩。衆唐軍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做出抵抗,頓時官道之上,響起“噗噗”的聲音,利箭已經將唐軍的身軀撕裂,士卒紛紛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聲的呻吟。
衣着華麗的漢子的肩頭中了一箭,雖然沒有傷及性命,但這種滋味相當不好受。他爬起來就要朝着隋軍埋伏的相反地方逃竄,但才跑了兩步,就看見閃着寒光的長槍如林,密密麻麻的布在他的跟前,他翻身欲走,當即又有着長槍逼了上來。他左右一看,只見四方都是隋軍,已經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更有士卒提着長刀,在搜尋着唐軍士卒,若還有活口,就割斷咽喉,送他上路。
“你是李建成?”羅士信的目光如炬,冷笑着問道。
“孤,是。”李建成艱難的說出了這兩個字,他明白,他完了。
羅士信哈哈一笑,說道:“想不到在此,還能抓到這條大魚!兄弟們,收拾一下,回華陰!”羅士信並不知道,他再等半個時辰,更能抓住另一條大魚。
當隋軍撤離了這片土地之後,西方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忽然爲首的一名獨目將軍喝了一聲:“停!”空氣中,還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們,去看看!”獨木將軍說着。
片刻之後,有人稟報:“殿下,前方有一些散落的箭簇,還有鮮血!”
“可有屍首?”獨木將軍問道。
“不曾!”
“或許,華陰已經陷落了啊!”獨目將軍想着,冷哼一聲,說道:“走!”拍馬朝着華縣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