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求一戰而不能的張金稱回到大營,心中憤恨不已。叫過小卒搬過酒罐,狂飲起來。
又是後天。
張金稱這次做好了一些準備,幾名小卒擡着幾罈子好酒隨軍而行。到了隋軍大營面前,就癡癡的等了半響,就如那抱柱的尾生。可是那毒辣辣的日頭已經升起,隋軍營中還不見動靜,張金稱心中惱火,叫了士兵不停的咒罵,人在那很是煩躁的走來走去。
癡癡地盼啊等啊,望眼欲穿的張金稱就像那守家盼着丈夫歸的小媳婦,雙眼看着隋軍大營,只盼那楊浩能出來一戰,殺個痛痛快快。
終於,一個隋軍軍官出現在他的面前,那人笑嘻嘻的對着張金稱道:“張將軍!”
“你們王爺呢?”張金稱急不可待,趕緊問道。
“張將軍。”那個軍官倒是頗爲有禮,非常有禮貌的打了個招呼,這才道:“我們王爺心情不好,今天不打了。”
“爲,爲什麼?”張金稱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腦子有點空白了。
“王爺說,他養的小狗不吃飯,沒心情。”那名軍官微笑,拱了拱手,道:“張將軍還是先請回吧,後天再戰!”說着,那人回了隋軍大營。
張金稱癡癡的站在那裡,半響,直通通的倒下,幾名小卒驚呼着撲了上來,一把扶住大當家,只見張金稱抽搐幾下,竟是昏了過去。“快撤。”一個小頭目喊着,帶着衆盜匪趕回了大營,又有小卒取了涼水,澆在張金稱額上,半響,張金稱這才醒了過來,雙眼呆滯,“不行,老子一定要打敗他們!”
整整一個月,張金稱顯是出了極好的耐性,每隔幾日就來隋軍挑戰,卻被楊浩以各種理由,推脫了去。但張金稱風雨無阻,按時準點前去挑戰,可算是無怨無悔了。
大帳內,張金稱喝着美酒,倒是有些皺眉不展的樣子。
“大當家!”二狗子笑着舉杯,“大當家何必擔憂,想必是那楊義臣新敗,不敢與大當家交戰,故此多有託詞。”
“可是那楊浩……”張金稱還是有些耿耿於懷,上次的清河之敗,一直讓他引以爲恥,恨不得殺了楊浩報仇。
“大當家,那楊浩尚且依附楊義臣,如今楊義臣閉門不戰,還不是被大當家威名所鎮,嚇破了狗膽?”另一個小頭目上前討好的說。
“說得好!”張金稱一拍大腿,道:“明日老子親自帶兵,一定要生擒楊浩,以解老子心頭之恨!”
“大當家英明……”
“是時候了。”天氣已經涼了,隋營裡,楊浩看着不遠處漸漸枯黃而落的樹葉,笑着對楊義臣說。
“想必那張金稱必定沒有防備了吧。破賊就在今日。”楊義臣悠悠的說。
“末將請戰!”楊善會與來整當即請令。
“明日又是張金稱前來挑戰之時。”楊浩悠悠的道,他攤開地圖,指着上面,道:“這裡是張金稱大營,你們看,這邊是密林,而這邊則是山崗,公瀚想請……”
“此計甚妙。”楊義臣在聽完楊浩的話後,不覺擊掌大笑。
是夜,烏雲密佈,來整、楊善會各引伏兵不提。
次日,張金稱起了個大早,這廝心情很高興,因爲昨日傍晚他接到隋軍的信函,說是明日決戰。“不容易啊。”張金稱一邊吃着早餐,一邊感嘆。一個月,等了一個月啊。
“都準備好了嗎?”張金稱吃完飯,看着忙前忙後的二狗子,問道。
“都準備好了。”二狗子回答,末了,又問了一句:“大當家,大營不多留些人嗎?”
“不用了。”張金稱拿起鬼頭大刀,擦了擦,雪亮的刀鋒閃現出嗜血的光芒,“今日,老子就要用這把刀砍下楊浩的狗頭。”張金稱惡狠狠的想,提刀站了起來。他走出大帳,只見衆盜匪已經整裝待發,他提着刀跳上一塊石頭,喝道:“各位兄弟,今日一戰,誓要奮力廝殺,臨清城裡,是白花花的銀子,水靈靈的美人,都在等着呢!”
“銀子,美人!”衆盜匪喊着,羣情激揚,隨着寨門打開,衆盜匪在張金稱的帶領下,向隋軍大營進發。
一路上,張金稱幻想着打敗官軍之後,將要如何如何,不知不覺,竟然是到了隋軍大營面前。
“張將軍,來的好早啊。”楊浩悠悠的道,身後,是嚴陣以待的隨軍將士。
“不早不早。”張金稱冷笑,他手中鬼頭大刀一舞,喝道:“老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來,今日你我戰個痛快!”
“一個多月,張將軍還是那麼心急。”楊浩笑着,手中的長槍在陽光下閃着金光,“你且看看身後?”
“有什麼好看的,還是先來殺個痛快!”張金稱眼睛一瞪,又是舞了幾下大刀,正要上前挑戰,這時,後方有人大喊:“大當家,不好了,大當家,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張金稱回頭,眼睛一瞪,只見那人氣喘吁吁的趕來,哭喪着臉,道:“大當家,你走不久後,那楊善會領兵殺進大營,到處放火。”
張金稱這才擡頭一看,只見大營方向,火光漸起,一股黑龍騰空而起,將天空染了個烏黑。
“大當家,如今糧草盡數被燒,留守大營的兄弟們死的死,逃的逃。大當家,怎麼辦?”逃出來報信的那廝哭的滿臉淚水鼻涕。
“撤,快撤!”張金稱大驚之下,知道如今軍糧被燒,大營也被燒燬,軍心不穩,哪敢再戰,忙拍馬而逃。
大事已成!楊浩等人那容張金稱就此逃走?當即隋軍如潮水般涌出,最先的,便是數百騎兵,馬蹄聲碎,追殺者那些四處逃竄多爲步兵的盜匪,可是兩條腿那裡跑的過四條腿?一些盜匪還想頑抗,早被隋軍手起刀落,將他們劈成幾截。
“投降不殺!”楊浩當先騎着一匹白馬,高聲喝着,他身邊的隋兵聽見,也紛紛叫嚷起來。
一個盜匪兩股戰戰,“鐺”的一聲,將手中武器丟掉,蹲下身子,抱着頭,高聲喊着:“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
有了一個投降,鐺鐺的聲音隨即響個不停,無數盜匪丟掉武器,學着那人的模樣,蹲着身子,抱着頭,紛紛投降。
“老將軍!”楊浩勒馬,看着跟來的楊義臣,高聲喊道,他勒馬走向楊義臣,道:“老將軍,如今張金稱兵敗,還需趁勝追擊,以絕後患哪。”
“不錯!”楊義臣微笑,道:“還請王爺安居臨清,老臣前去擒拿。”
“老將軍,張賊詭計多端,還是一同前往吧。”楊浩說着,看着趕來的楊善會、來整,道:“如今張賊如驚弓之鳥,或奔鉅鹿,或奔武安,我願與老將軍分兵而進,收復武安諸縣!”如今有楊義臣,大可說成協助,料想定無大礙,更何況那武安郡守如今自身難保。
“好!”楊義臣朗聲大笑,道:“那麼老臣撥兵一萬,以助王爺。”
“多謝老將軍,那老將軍克服武安,本王自去取那鉅鹿!”楊浩大笑,帶着楊善會等人向鉅鹿奔去。
夜涼如水。
張金稱躲在一間民房內,不敢點燈。他的身子微微顫抖。白日裡,盜匪亂成一團,他見勢不妙,化裝而逃,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瘋狂逃竄中,也不知道誰射中了他一箭,正中大腿,如今雖然包紮過,可是缺少藥物,鮮血還是染紅了一片。
他微微動了動身子,吸了一口冷氣,很疼。可是他的心中更疼,今日一敗,竟是幾無翻身之機。他的身邊只餘下五六個心腹,就連那二狗子都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降敵。
張金稱搖了搖頭,喝了一口水,正要說話,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
“籲。”那些人竟是停了下來,爲首一人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屋子,問道:“有人嗎?”那聲音很熟悉,張金稱冷冷的吸了一口氣,心中千轉百念:是誰?
那人喊了半響,不見人聲,這才笑着道:“蘇啓,下馬休息休息吧。”
“好嘞。”當即有人應聲下馬,接過那人手中的繮繩,將馬兒安置於一旁,這才走進屋內。屋內,那人已經點上一盞油燈,笑着道:“想不到還有油。”
“我看着屋子很乾淨,應該有人住吧。”蘇啓回答,拿出一包吃食,道:“定方,吃點東西再趕路吧。”
被喚作定方那人拿起一塊肉,咬了一口,道:“聽說張賊正與秦王還有楊老將軍對峙於臨清,這次我一定要殺了他。”
蘇啓笑道:“楊老將軍英勇善戰,又有數萬雄兵,定可打敗張賊。定方,伯父的仇一定能報。”這人喚蘇邕爲伯父,也是蘇家莊的人,名叫蘇啓。
“哼!上次誤中張賊奸計,害我受傷,不然早就趕赴臨清,助秦王一臂之力了。”這人赫然就是蘇烈蘇定方。上次平恩一戰,他孤身追敵,雖是藝高膽大,可是那張金稱、孫宣雅武藝也是不凡,更兼人手衆人,一戰之下,竟是寡不敵衆,身受重傷。絕境之下,他死戰不退,幸好張、孫兩人因平恩被破,不敢戀戰,匆匆而退,他這才撿了條小命,休養了幾個月,這才恢復元氣,如今聽說張金稱與秦王、楊義臣臨清決戰,這才匆忙趕來,就是要爲殺了那張金稱,爲父報仇。
燈光閃爍,兩人聊了半響,蘇啓笑道:“定方,天色不早,不如早早休息,明日趕往臨清。”
“也好。”蘇定方笑着回答,掃了一眼,這屋內還有一內間,適才光顧聊天,尚未一觀,他信步走了上去,揭開門簾,卻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