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關。
龐玉看着關口下,密密麻麻的隋軍,神色很是凝重:“隋軍果然狡猾,如今去而復返,就是想要取關了!”
殷開山點點頭,道:“秦王剛走,隋軍就立刻來到藍田關,莫非是有內應不成?”內應,倒是沒有,不過來整速度很快,是因爲他並沒有走遠,而更重要的是,他比楊浩提前一步,得到巴蜀已經平定的消息,因此就率兵來襲。
“唉,如今國事多艱啊!”龐玉說道,他有些感慨。當初他是奉明帝命令,從長安支援洛陽,對付瓦崗李密。可是沒有想到,世事變幻,因爲王世充的叛亂,他不得不從尚未被王世充掌握的西門逃出,投奔了李淵,又回到了長安。
如今,李淵眼看着又要敗了,何去何從?
“城上的人聽着,王師已到,若是開城投效,還可保住性命!”城下,十餘個隋軍將士,耀武揚威,大聲的喊着,聲音悠悠的傳來。
“可恨!”殷開山說道,忍不住捏緊了劍柄。當初,他雖然被楊浩放走,心中也有感激之意,但他身受李唐大恩,並不敢忘。
“老將軍,不如末將率兵出擊!”龐玉說道。李世民走之時,是以殷開山爲主,龐玉爲輔,故有此稱呼。
“不急!”殷開山想了一想,搖頭。
龐玉卻是一皺眉,說道:“可是隋軍太過囂張,若是讓隋軍繼續勸降,恐怕軍心浮動啊!”光是勸降,軍心自然不會不穩,但唐軍接連大敗的消息,已經陸續傳來,就如藍田關雄偉,暫時無礙,軍心難免浮動,就如當初李淵攻打霍邑之時一樣的情形。
“哼,找幾個弓手,射殺爲首的那幾名隋兵!”殷開山冷哼一聲,眼中射出冷光。
龐玉聽了,立刻找來幾名弓手。
“能射中?”殷開山問,隋軍的距離較遠,用軟弓自然是不成的,只能是開硬弓。
爲首的一個虯髯漢子,將目光投向了城外,比劃了半響,說道:“將軍,沒有問題!”
“很好!”殷開山說着,一指前方,惡狠狠的說道:“給本將一箭射死!”
“遵命!”虯髯漢子說着,領着幾名硬弓手,藏在女牆後,搭上白翎箭羽,拉開了弓弦,眯起了一隻眼睛,將目光瞄準了隋軍叫罵的最兇的幾人。
“放!”虯髯漢子輕喝一聲,猛地鬆開了手指,箭羽如電,激射而出,轉瞬就到了隋軍跟前,遠遠地,就聽見一聲慘叫,有四五人跌落戰馬。
“幹得好!”殷開山說道,猛地一擊掌,很是痛快的一笑。
就在殷開山大笑之際,來整騎在一匹純白的駿馬之上,冷哼一聲,“殷開山,當初陛下饒你一命,雖然有着離間的想法,但終究是饒你一命。本將派人勸說,也是想着李家大勢已去,你又何必爲李淵賣命?”
“來將軍,殷開山這廝不識好歹,我願領兵攻城!”薛萬均說道。
“君明也願往!”阮君明的臉上,帶着笑意。他征戰幾載,終於在武關,遇見他一直要找的那個女子,這或許就是命運吧,當它來到的時候,是那樣的意外,是那樣的讓人措不及防。
“阮將軍,你有奪取武關大功,又何必與我爭?再說,恐怕阮將軍這幾日,成了軟腳蟹了吧?”薛萬均不懷好意,壞笑着說道。
“胡說,阮某雖然是一介草莽,但豈是那不知禮數之輩?”阮君明臉色一沉,冷哼一聲,瞧了一眼薛萬均。
來整輕輕咳嗽一聲,說道:“阮將軍不必動怒,薛將軍也是開開玩笑。”說着,來整一揮手,道:“讓投石手上!”
“遵命!”當即有人應着。
很快,隋軍的投石手就將投石機推了出來,將巨石投擲了出去,這攻打藍田關,面對一心抵抗的殷開山,就沒有什麼技巧可言了。但強攻,傷亡很好,還是先用投石機轟擊爲好!
“該死!”面對隋軍射程極遠的投石機,殷開山只能是低罵一聲。帶着士兵,躲在女牆之下,避免被隋軍的巨石轟到。
“轟!”
“轟!”
一聲接着一聲,震得城牆不停的顫抖,宛如一個遇見強盜的弱女子。
“將軍,投石機雖然威力巨大,但藍田關比起尋常城池,仍然雄峻不少,光是用投石機攻擊,恐怕至少也要四五日,才能轟出一個缺口啊!”薛萬均看見了,就有些奇怪的問道。當然,他還有一些話沒說,這投石機是需要集中投擲一地,並且還是唐軍不修城牆的情況下。
“嘿!藍田關此地,雖然險要,但若是藍田縣陷落,就算此地是險關,就不能久守。”來整緩緩說道。
“使用投石機,是打擊唐軍的信心。陛下已經大勝,蘇將軍又逼退了李瑗,唐軍就算驍勇,若是知道長安被圍,藍田關怎能守住?”來整緩緩的說道。能儘量減少兄弟們的死亡,就儘量吧。以前,他從軍殺敵,總覺得爲將者,殺死沙場是榮耀。這話雖然沒錯,但當他的父兄,在江都那一場兵變之中,被反賊宇文化及殺死,他才明白那種傷心、難過的心情。
孫子說:“不戰而屈人之兵。”來整雖然沒有做到這一步,但能減少傷亡,未嘗不可。
“再者,李尚書已定巴蜀,薛將軍的兩位兄弟就要從巴蜀而來,何必急於一時?”來整笑着說道。
“啊,兩位兄弟要來?”薛萬均聽了,頓時沉默下來,兩位兄弟隨李靖守襄陽,卻是好久沒見了,因此一時,就沉默了下來。
就這樣,一日、兩日,三日、四日,來整並不派兵直接攻打城池,而是利用投石機的射程優勢,不停的轟擊。
但這樣,效果並不大,因爲隋軍不可能日夜轟擊,在夜間,殷開山就派人修復城牆。每次等到隋軍再度轟擊的時候,就發現唐軍已經將藍田關的城牆修砌的差不多了,雖然剛剛修好的城牆並不牢固,但卻能大幅度的減緩投石機的效果。
“來整,究竟想要做什麼,難道光憑投石機,就能奪下藍田關?”此時,正是第四日的黃昏,夕陽大半已經沒入羣山,只留下一絲,猶自留戀的看着世間,滄海桑田。
“老將軍,不如末將晚上帶兵,搗毀投石機?”龐玉說道。
“不可!”殷開山搖搖頭,抹去城牆上大小不一的碎石,良久才說道:“來整,乃是來護兒之子。”
“來護兒征戰一生,幾個兒子都隨他從軍多年,作戰經驗非常豐富!而且,來護兒的幾個兒子中,以來整最爲驍勇善戰!千萬不可等閒視之!”殷開山說道。
龐玉聽了,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城牆下,跑來一個士兵,一抱拳,說道:“啓稟將軍,秦王派遣卑職前來,有幾件事,要告訴將軍!”
“其一,隋帝楊浩已經從華縣出發,準備進駐渭南!”那士兵不等殷開山回答,就說道。
“秦王殿下可是要守渭南?”殷開山問道。
“秦王殿下已經放棄渭南,將兵馬駐紮在新豐、驪山,兩地遂成犄角之勢!以遏隋軍!”那士兵說着,深深的喘息了一口氣,擦了臉上如雨的汗水,又說道:“秦王讓卑職告知將軍,藍田關一定要守住!”
殷開山神色一凝,就立刻明白,李世民的意思。
新豐、驪山,從地理上來說,是一條斜線,由西北到東南,守住這兩個地方,比守渭南更有優勢。同時,這藍田關,幾乎與驪山是一條豎直的線,只有守好了藍田,長安纔不會受到進攻,同時可以保護駐紮在新豐、驪山的秦王大軍。
“你回去告訴秦王,臣一定守住藍田關,只盼秦王殿下能夠擊退隋軍!”殷開山說着,更加堅定了信心。
就在此時,楊浩的主力部隊,已經駐紮在渭南以東。
中軍帳大營,楊浩放下擦拭一新的鉤鐮槍,插在了兵器架之中。他雖然多時沒有上陣,但武功卻不能丟下,因此武器也保養的非常好。
踱了幾步,這才坐在案几前,撥亮瞭如豆的燈火,看起摺子起來,時不時的,在摺子上批註着什麼,很是專心。
當天際的最後一絲陽光消失殆盡,整個大地陷入黑暗之中的時候,中軍帳外,卻是響起聲音:“陛下!”
“凌愛卿,進來吧!”楊浩說道。
“陛下,經過探查,先鋒羅將軍派兵進入渭南城中查巡,渭南城中,並沒有異樣!”凌敬說道。
“李世民,究竟想做什麼?”楊浩放下毛筆,站起身來。
“陛下,以微臣之見,李世民是在收攏兵力,想要集中力量一戰!”凌敬說道。
“渭南重地,就這樣輕易放棄!”楊浩搖搖頭,沉吟片刻,又說道:“李世民收攏兵力,做最後一搏,朕就成全他!”
“蘇定方進兵萬年,直逼高陵,定方從北方攻打,而朕就從東邊,逐步包圍長安!”楊浩說道。
“陛下,那明日進駐渭南?”凌敬問道。
“想必渭南也與華縣一樣,百姓雖然沒有收到傷害,但糧食、府庫應該都被搬空了吧!”楊浩說道。
“是的,渭南百姓,除了一兩日的口糧,幾乎沒剩下什麼!”凌敬說道。
“李世民這招,無非是想要拖延朕的時間,爲他爭取在長安佈防的時間罷了!”楊浩說着,又吩咐道:“明日,讓秦叔寶帶足糧食,給渭南百姓送去!”
凌敬聽了,勸道:“陛下,可是潼關一線,糧食運輸艱難,若是給了百姓,軍糧就不足了!”
“渭南百姓,也是朕的子民,雖然曾經誤入歧途,但終究是朕的子民。若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餓死,怎麼忍心?”楊浩說道,踱了幾步,說道:“明日,就讓秦叔寶送去,至於缺少的份額,速速派人趕回洛陽,讓郭孝恪給朕送來!”這時,徐世勣、郭孝恪守洛陽。
“是,陛下!”凌敬應着,他並不是狠心之人,不救百姓,是擔心如此,會延誤戰機。
“能救千萬人的性命,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楊浩悠悠的說着,對自家的百姓,若是狠心拋棄不救,和突厥人有什麼分別?甚至,還更爲惡劣。
“陛下宅心仁厚,必得民心!”凌敬說道。
楊浩走上兩步,撿起案几上的摺子,在手中掂了幾下,說道:“楊善會從山東,派出快馬,說是要攻打輔公祏,凌愛卿以爲如何?”說着,遞過摺子。
凌敬打開,仔細看了,就沉吟道:“楊將軍摺子中所言的情況,確實是個良機,只是山東兵馬不多,雖然有闞陵,但輔公祏若是以心腹,守住關隘,急切難下!”
“嗯,朕也是如此認爲,可讓劉蘭成、孟海公領兵支援,同時,盧祖尚從弋陽郡出兵,走廬江、歷陽,可在江都與楊善會會合!”楊浩說道。
凌敬點頭,說道:“這兵馬,總計就有四五萬了!”
“四五萬人,就足矣!就封楊善會爲徵南將軍,統領諸將,南下破宋!”楊浩說道。 шшш●ttκǎ n●C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