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亂城,初雪。
“哇,小白你看好漂亮。這是我們放在煙火哎......”漓歌指着天空中那些絢爛的火光一蹦一跳,快樂得不知所措,好像有回到了數十年前過得那種平凡安逸的日子。
趙弒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開心的模樣,不自覺的彎起嘴角。
“小白啊,以後宮裡要是有什麼慶典你都搞煙火演出好不好?真的好漂亮哦......”她舉起雙手想要接住那些從天上劃過的光亮,可是那些交織着的美麗瞬間即逝,不是永恆。
這世界上,又有那些東西是永恆呢?
“阿漓,只要你喜歡,什麼都可以。”趙弒看着她的輪廓被五顏六色的火光映照得更加美麗,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不知不覺的溢滿心間。
十年了......
不知不覺的十年......
他和漓歌的十年。
他們分開過,錯過,不辭而別過......但是從來沒有互相傷害過。
終於,十年換來了她的愛。她說愛他了,什麼都值得了,就算是五百年,都值得了。
“趙弒......”漓歌揮舞着雙手一直跳個不停,不一會兒就累了,小小的人窩進趙弒溫暖的懷抱裡。臉頰不停的在他厚厚的毛裘衣襟上面蹭來蹭去,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一聲一聲,清澈好聽。
她沒有叫他小白,而是趙弒。
“爲什麼不叫小白了呢?”趙弒疑惑,低下頭看她的嬌媚的小臉上洋溢起的那份和他同樣得幸福模樣。
漓歌擡起頭,好笑的看他,回答道,“小白是我師兄,趙弒是我丈夫啊......當然要叫你名字了。是不是?”
趙弒彎起嘴角,輕輕的印上了懷中人的額頭。絢爛的煙火在他們的身後開出了一大片的亮麗,在夜空中將兩個的背景做到了最完美的境界。
美麗的男子吻着美麗的女子。
丈夫吻着自己的心愛妻子。
那個吻,彷彿要吻一輩子的時間......
“趙弒,你爲什麼喜歡漓歌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睜開大眼睛看着他那棕色的眼眸,儘管眼眸中現在用有點平時戀愛中男孩子的迷幻,但也是她最眷戀的顏色。
一如既往。
趙弒思索着,眼睛不知不覺的看向天空,那些煙火逝去之後留下滾滾的煙霧在空中,緩緩的說道,“喜歡漓歌是因爲她長得漂亮啊......如果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話......應該是從第一次看到她開始......”說着又低下頭看了漓歌一眼,果然那張小臉上滿載着期待,十分可愛,“第一次見到漓歌她怯怯的站在上官黯後面,分明就是需要被人保護的姿態,卻硬要做出一副要保護別人的無畏樣子,她當時糾結的表情啊......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她那麼小那麼瘦那麼傻......永遠都穿着白色的素裙站在風裡,我都以爲看到了蓮花仙子......”
漓歌看着他分明的輪廓,不語,沉默的聽他的訴說。
她一直覺得她殺了命運全家,命運對她不好......現在回頭一看,她竟然如此幸福,有個人愛她長達十年之久,所以她有在奢望什麼?抱怨什麼?
小白都沒有怨天,她又有什麼資格?
“她很倔強,很執着,很善良。我總是喜歡捉弄她,記得有一次說我想養小鳥就騙她去樹上掏鳥窩,沒想到她就真的提起裙子就上去了,結果摔斷了手......她不知道,爲這件事我哭了一整晚。”
漓歌漸漸感覺有什麼溫柔的東西滴落到了臉上。
“我真的很喜歡她,甚至爲了她還刻意的去模仿過上官黯的一舉一動......我
也很傻。我知道我給不了她什麼,我不是王爺,我只是一個來歷不明被師傅好心收留的孤兒......於是我發誓,我要爲她變得很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着她,做她最溫暖的港灣。可是在我們還沒有變得那樣強大的時候她就被帶着走了......時隔五年我都沒有見過她。”
“但是,我一直愛她。不要說時隔五年,就算時隔五十年,我相信我還是會一直愛她的。”
“不過現在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是否感謝以前命運對我們的百般刁難,讓我們最終成爲了結髮夫妻......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是上天想要考驗我們的愛情,結局,我們勝了。”
“是。”漓歌擦乾臉上已經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淚水,“我們贏了。所以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恩。一直在一起。”
雪花紛紛揚揚繼續飄落。他揹着她一步一步走着,她的雙手環着他的脖子,瘦弱少年的背影在這樣初冬的黑夜中堅定得如同世界上最厚實的圍牆,一步一個腳印印在雪白的地上。
他們一起走來,走過,走回......
那些不知所措的年紀,我們錯過了的,終於找了回來。
如果沒有找回來,你說......我們該要怎麼辦?
我們該要怎麼辦呢?
2
涅槃山,聖水寺,生還殿。
“色就是色,空就是空......色就是色......空就是空......”
大殿上,一個額鑲暖玉的禿頭少年穿這一件淡藍色的粗布僧衣正拿着小木槌重重的敲打着面前巨大的木魚,口中還唸唸有詞。
“不是啦,師弟,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念錯了!”在一旁的另一個面相溫和的小和尚一把奪過少年手中的小木槌糾正道,一本正經的樣子十足的欠扁!
少年兇橫的撅起嘴巴,大力的將小和尚手中的木槌又奪了回來,絲毫沒有顧忌在佛門重地,口不擇言的怒罵道,“關你屁事,給老子爬開!老子想怎麼念就怎麼念,你要是真的閒得無聊老子剛放了個屁你自己追着去玩,別來煩我!”
緣惜被綺胤罵得一愣一愣的,最後竟然吸了吸鼻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呃......”少年不耐煩得看了他一眼,懶得理會,繼續敲打木魚,“色就是色,空就是空......”
坐在正中央蒲團上的緣滅方丈老臉掛不住了,說實話綺胤來的這麼多天裡他覺得他的心臟到了超負荷的狀態。原本天天晚上在夢裡來找他喝茶的觀音菩薩換成了黑白無常,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也離圓寂不遠了......
都是這個大齡青少年害的,真的是......
關鍵是自己的熟人,你還真不意思說他。其實不是不好意思說,是說了那個傢伙根本就不會鳥你。
說了他白搭,還不如不說的好。
但是現在個個局面,哎。--|||
“緣惜啊......”慢慢的將頭轉向哭得梨花帶雨的緣惜身上,吩咐道,“你去把山腳下那些枯樹枝清理一下。”
緣惜一邊抽吸一邊悻悻的回答,“是。”走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深情”的看他的小師弟一眼。
MD,變態,同性戀,宅男......綺胤看到緣惜看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罵道,手上也沒閒着,對他比劃了一個大大的中指。
“緣湮。”打發走了那一個,緣滅纔將頭轉向還在嘀咕不停的綺胤。
綺胤不感興趣得瞟了他一眼,懶懶的躺在地上將手舒服的枕在腦袋低下,才問道,“又幹什麼?經也念了,這破玩意兒也敲了,你交待的事情都做了嘛,可不要想來趁機找我什麼茬哦。”
緣滅也毫不感興趣的回看他
一眼,那眼神比他的都還要無奈萬分,說道,“你以爲老衲和你一樣無聊啊?你跟我來一下,有好事情要告訴你。識相的就快點!”
綺胤挑眉,“沒空。”
“哦~~~~”緣滅故意意味深長的拉長音調,“沒有空哦。那我就一個人去看那朵小蓮花了,本來還說它最近都有些生氣看樣子又可以存活過來了的。嘖嘖嘖......”
這邊話還沒有說完,那邊人已經一個鯉魚打挺從地板上跳了起來,對緣滅咧嘴一笑,“現在又空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緣滅的身旁,獻媚掛了一臉,還假裝熱絡的挽着緣滅那肥胖的手臂,“走嘛方丈,我們去賞花。”
“啪!”還不留情的拍掉了那隻手,“走吧。”
自己走在了前面,少年興高采烈的跟在後面。
這個畫面,也將就和諧。
蓮花池裡,水中永遠都氤氳着霧氣,那種來自天上的聖潔總會讓人在第一時間裡會認真身處幻覺之中。
蓮花依舊。
本簇擁在中央的那幾朵霸道的吸收着來自天地的精華,驕傲的挺直着脖頸揚起花瓣深深的駐紮在池子中央,陽光灑在那潔白的花朵上面,形成一道旖旎的光暈。
所有的視線都會集中在開得最茂盛的花朵上面,時常會忽略......
在水池的角落裡,被層層荷葉掩飾嚴密的地方,還有一朵苟延殘喘的小蓮花,也在倔強的尋覓自己的生命源泉。
只是它,力不從心。
現在或者是,心力交瘁。
“你不是說它有了些生氣麼?”綺胤抱臂冷漠的站在一側,不悅的問一旁的緣滅。
緣滅淡笑,那張胖呼呼的臉上微笑亙古不變,有時候簡直就是叫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是彌勒佛轉世,“你看它得花瓣。”伸出一根手指隨意的指了指那朵小蓮花的地方,說道,“明顯要比你撞牆那天的顏色明亮了一些,就連支撐它花朵的根莖都綠一些了。”
綺胤聽了緣滅的話仔細看去,才發覺好像確實是那個樣子嘛。
這說明什麼......難道......
“她現在很幸福。”緣滅大約是看出了綺胤的疑慮,緩緩的說道,“你也知道傀儡和蓮花是相通相連的。若是蓮花生長不好自然就會影響到傀儡的生命,若是傀儡遇到了什麼危險也自然會影響到了蓮花的生長。所以現在從蓮花的這個樣子可以看出,傀儡應該在過一種很好的生活讓使得她的蓮花又重新有了生氣。”
綺胤低低的恩了一聲,若有所思的朝着那朵小蓮花看去。
她現在在過很好的生活嗎?而且他背後那朵紅蓮最近顏色也淡了下去,他自己也能感覺到她的情況有所好轉,可是這說明了什麼......
這隻能說明小白的帝王相實現了,他的登基才能帶給漓歌這樣一段安穩的太平日子吧。
是,帝王相,但是也是短命相。
這樣安逸的日子不會持續太久,所以......
這朵蓮花始終都還是要凋零。
"你知道的緣滅。這只是一段時間......我都能遇見結局,你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少年的手習慣性的摸上了額前,不停的摩挲着暖玉,“你帶我看這個到底是想說明什麼?只管明說就好了,不要繞彎子。”
“我只是想你看開一些事情。花開花敗,潮起潮落,生老病死,上天皆有定數。你已經盡全力扭轉了一次,那麼就不需要再去執著。綺胤,人的生命是自己的,你沒有必要爲別人爲活。”
“已經沒有辦法了嗎?”他呆呆的看着那些花兒,聲音聽起來十足傷感。
“沒有。”
“那就......這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