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欠扁得熟悉, 熟悉得欠扁,我一睜開雙眼,瞧見的便是一雙水靈靈的的大眼睛在我面前眨啊眨的, 那長長的睫毛來回在我鼻子上掃來掃去。面前此人肌膚吹彈可破, 如上好的白玉一般, 幾乎像是透明一般。這人容色秀麗, 擱在古代那就是傳說中的禍水, 可惜不是紅顏,而是藍顏。
我一把推開那已經貼在我臉上的傢伙,伸展下四肢, 再做了一下腕關節活動,免得一會兒脫臼。一切準備完畢後, 我對那傢伙勾了勾手指, 他含水的雙目露出疑惑, 爲何剛纔把他推開現在又要他接近?見他輕輕靠近,我立即使出我的獨門絕招——如來神撓, 盡全力在他那張欠扁得不得了的臉上畫上幾道色彩。
“劉大姐,劉大姐,你怎麼每次都用這招,饒命啊!”
“大姐?你都活了幾千歲了,好意思叫我大姐?勾魂!”此人便是當日負責將我帶入輪迴的勾魂, 可是我倆還沒走出人間, 地府就傳來信息, 說我準備投胎的母親墮胎了, 再排隊等空位吧。於是從那以後我就開始了在人間的遊蕩生活, 也是從那開始勾魂就跟欠了我一般,任我隨意□□, 如來神撓也是因爲他才得以練得爐火純青。
“那……劉妹妹,劉妹妹好不?饒命啊!我過一會兒還想和忘塵去約會,就不要給我再化妝了。”
“妹妹?你佔我便宜啊!”繼續撓,看他那張臉就不爽。這廝以前名爲牛頭,自從整容成爲潮流之後,這廝也跑去趕時尚。結果那來自韓國的什麼四米大醫生給他整得太好,牛頭自此覺得本名太難聽,就去判官那裡掛了個號,起個藝名叫勾魂。順便一提,同他搭檔的馬面見他太漂亮之後也跑去找四米大,現在成了一陽光型美男,同勾魂這陰柔型的正好配對,自此馬面也起了個藝名,叫攝魄。至於勾魂口中那位忘塵小姐,也整過容,原名孟婆,那四米大醫生照着以前四大美女的畫像給整得,集四家所長,現在是冥府第一禍水。
“這……姐姐也不行,妹妹也不行,您說怎麼着?”勾魂捂着臉可憐兮兮地哀怨地看着我,同時還不忘向我拋個媚眼,丫的,整容整變態了!
我揪住他的衣領(這習慣就是在勾魂身上養成的),喝道:“說!這什麼獵人,什麼穿越,什麼召喚,什麼黑□□都怎麼回事?你們這幫上頭混的又在搞什麼鬼?”
“大姐,你在說什麼啊?你睡糊塗了?”勾魂瞪着那雙勾魂的大眼睛詫異地問。
“睡?你當我白癡啊?當鬼哪還會睡覺?”
“哦,我說錯了,是暈倒。大姐,你昨天跑去曬太陽,所以中暑暈倒了。大姐,我們當差的,要是沒帶上地府的法寶,也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的,您居然敢什麼都沒帶就去曬太陽,能不暈嗎?還好現在是冬天,陽光弱,要不早就曬個重度脫水了。”
我滿臉抽搐地看着勾魂,如來神撓呼之欲出,能怪我嗎?這小子這兩年跟四米大混得太熟,張口就是醫學名詞,他也不想想,這能用在鬼魂身上嗎?
勾魂見我臉色不好,忙繼續說道:“我來的時候,你被幾個小遊魂拉到陰暗處休息,本來想等你清醒點再帶你走,可是又怕錯過了這次之後,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投胎了,所以只好不顧你昏迷就鎖上你了。”
“你憑什麼鎖着我?”我才發現腰間纏了一條粗粗的鎖鏈,另一端現在就在勾魂手中握着。
“這……這不也是程序嘛,”勾魂爲難地說,“這上頭規定每個魂魄來地府時,爲了防止其逃跑,都要鎖上雙手雙腳脖頸和腰間的。你現在只有腰間被鎖,這還是咱倆關係靠的原因不是?”說完他還對我眨了下眼睛,放了下電,電得我一陣鬱悶,又想撓他。
“那獵人……”
“姐姐,什麼獵人啊?你做夢做糊塗了吧?還是被太陽曬出幻覺了?什麼獵人啊?噢!我知道了,以前不是有個什麼莊周夢蝶,什麼南柯一夢嗎?聽說那莊周夢得太真實,一覺醒來不知是自己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還是一隻蝴蝶做夢變成了他,你該不會也成這樣了吧?”
夢蝶嗎?閉上雙眼,過往一切歷歷在目,一切快樂、痛苦、癡戀、哀傷全都清晰如真實發生在眼前一般,這會是夢嗎?
“姐,別想了,前面就是奈何橋了,我出門前忘塵就準備好忘情水了,說這回我要帶不回你,她就再也不理我了。姐,上次你沒喝上忘情水,那水就被倒了,忘塵傷心了好久,說什麼明明水資源都危機了,居然還有人浪費水。這回要是再倒一次,她還不得傷心欲絕啊?所以,這次你是一定要喝上的,乖,咱投胎去。”他晃了晃招魂幡,從人間到冥府一路都要乘坐招魂幡,一旦從招魂幡上掉落,就會永入無間,再也無法超生。
奈何橋就在眼前,勾魂收起招魂幡,冥府已至。我低下頭,有些迷惘,這一切,當真是夢嗎?冥府門口吹來陣陣陰風,捲起我的衣角,在風中翻來覆去。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我迅速抓住勾魂的手臂,冷笑道:“這幾年我騙人技術大漲,雖然比不上你這騙了幾千人的老鬼,可智商倒是高了不少。我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吧?靈魂代表的是死前的意識形態,我死前最後的印象應該是飛機爆炸後的破破爛爛的身體以及滿是鮮血的衣襟。可是現在我身上穿的,怎麼是你所謂的夢中,克莉爾最後死前穿的衣服呢?要不要我現在去照照鏡子,看看我長什麼模樣?該不會是一張永遠不變的十六歲短髮少女的臉吧?”
“姐,”勾魂哭喪着臉對我說,“你怎麼這麼聰明啊?眼看着就要喝忘情水了,喝完就了事了,你怎麼這會兒反應過來了?自從遇見了你,我的人生啊!分明是判官的錯,他給你選錯了胎兒,怎麼倒黴到我身上了?”
“少在那裡哭,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當事人,總有知情權吧?”這年頭地府也講究依法治國。
勾魂用牙咬了咬紅紅的朱脣,哀慼地說:“我告訴了你,你可不要一衝動就不去投胎了?”
“你先說!”
“那個世界是真的!”勾魂語出驚人,“不過是這幾年新生的世界。”
“新生?世界也可以新生嗎?”
“沒錯,因爲那個富堅寫得太受人歡迎,也太受人怨念了。太多人強烈的情感聚集,最後形成了這個世界,那啥,羣衆的力量是最強大的不是?所以你看見的那些什麼伊爾迷啦,西索啦,庫洛洛啦,都是真的人,不是動畫片裡的世界,而是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存活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生命。這幾年這個世界有了自己的生命,不是單純圍着那些讀者的思想轉了,所以有了自己的歷史,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成員。雖然有時符合原著,可是也不完全拘泥於作者與讀者的思想成長了,所以纔有了克莉爾•露恩這樣一個不存在與原著中的人。”
“那爲什麼我會被召喚到那個世界?”
“哎!這世界形成了,總不能沒人管吧?於是上頭臨時提拔了一羣人當那個世界的神,爲了方便管理,也做了幾個時空通道,但剛建成的通道,總還是有漏洞的,你就是被人從這漏洞裡招過去的。姐,聽我一句勸,千萬別讓閻王知道你曾經在那個世界帶過,咱們閻王前段時間和幾個新世界的閻王打麻將,幾個老傢伙被獵人世界那新提拔上來的小夥子贏得只剩一件外衫,裡面衣服都被扒了。現在咱閻王就跟櫻木花道似的,一聽見有關獵人的發音就冒火。要是知道你去過那裡,指不定還要出什麼事呢。”
“那……我現在走了,克莉爾怎麼辦?”
“你管那身體幹嗎?反正那玩意時間停止了,百年不爛的。你不在,羽織自己回去不就得了。姐姐,你都知道了,咱就趕快去喝忘情水吧。現在你再想還有什麼用呢?還能回去嗎?你不在,地球還是會轉的,沒有誰離不了誰的,快去投胎吧。”勾魂一臉的苦口婆心,生怕我捨不得那裡,半路逃跑。
“你放心,”我說道,“我不會逃的。那裡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何苦爲了只呆了不到一年的地方,放棄難得的投胎機會,我沒那麼傻。”我沒有說謊,本來那裡也沒有什麼過於值得留戀的人,至於伊爾迷……最好他當我死了算了。若是羽織回到了原來的身體,她一定有辦法讓伊爾迷知道我已經走了;若沒有,那身體也是停止了心跳和呼吸,伊爾迷就算找到了,也會以爲我死去了。
至於心中那一點不捨,也不足以作爲我放棄投胎機會的理由,反正一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皆會忘懷。可是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疑問:“那些黑□□怎麼沒了?”
“不過是一羣普通的怨念,寄生魂體,只有本能的吞噬慾望,早就被我收進招魂幡,一會兒用地獄烈火一燒就沒了。”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走吧。”真的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走上奈何橋,看着孟婆,不,是忘塵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我拿起一碗孟……忘情水,毫不猶疑地一乾而盡。
一滴清淚滑下臉龐,永別了,獵人世界的一切。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