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索的視線牢牢鎖住我的臉, 一時間我無法反應,只能順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狹長的眼睛總是被西索用狀似瘋狂的表情所掩飾, 第一次, 我看到了那裡一直潛藏的情緒。我看到西索眼中的遊移與不確定, 他應該是在確認我的身份, 而在這份探尋背後, 我還看到了一份被掩藏的很深很深的感情,一接觸到這種情感,我彷彿被一條毒蛇盯上一般, 它盤在我身上,吞噬我的骨頭。
正當我想要仔細探尋這種感情時, 西索一直扶着我的手輕輕一鬆, 我再次跌入滿地的狼藉中。
“真可惜~~~~♠雖然有點像, 可惜不是呢~~♥害我白白興奮了一下~~◆真掃興~~~~~~”西索的聲音拖得長長,裡面充滿了失落, 有點像他知道庫洛洛不能使用念能力時的口氣。
而我被西索摔到地上,趴在一堆杯盤的碎片中發呆。還好此時我那個無良又吝嗇的老闆趕到了,他扶起我,讓另外一個服務員收拾殘局。
“什麼?不給獎金?你看沒看見我這流血的胳膊,見了血你不給我加獎金, 反倒還要不給?你到底要缺德到什麼程度?”我高舉着受傷的胳膊, 對着老闆大吼。
“流血?流血你就要加獎金嗎?難道你沒看見生意被你搞成什麼樣子了嗎?”老闆也不示弱, 衝着我吼回來。
“這個……”我默默掃視了一下酒吧, 整個大廳內只剩下西索一人在喝酒, 剛纔那些人全走了,熱鬧的酒吧一下子冷清, 空蕩蕩的。
“我本來打算讓你到吵架的人面前小小的冷場一下,把酒澆到你身上可以讓那些被酒精衝昏頭腦的傢伙清醒一下,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然後周圍起鬨的人散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可是你倒好,不過是酒灑在身上,哭什麼哭啊?還弄得滿手血,這樣一來哪個人還有心情再喝酒了?我們這裡是酒吧,不是夜總會,更不是黑幫團伙,來這裡的人大多是工薪階層,就算是吵架鬧事只要發生點事讓他們冷靜一下也就沒事了。可是一旦見了血,你以爲這些人還有心情來嗎?今晚這些人一定好久以後纔會來。耽誤了生意,我沒有解僱你和扣工資已經夠仁慈了,你居然還好意思要雙倍獎金?”
“那、那這傷總算工傷吧?總該你掏醫藥費吧?”我據理力爭。
“這點小傷,後面有急救箱,消消毒包個紗布就行了。”
“這點小傷?這麼大的傷口怎麼說也要縫個兩三針,你難道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嘛?”太冷血了!
“說到憐香惜玉,剛剛那個美人你認識吧?幫我介紹介紹怎麼樣?要是介紹成功,給你漲工資。”
“美人?哪裡?”
“就是剛剛扶你起來,又把你摔回去那個啊。雖然他化了妝,但以我多年的經驗,只看臉龐的輪廓我就能看出他是一個少見的美人。”
哦,我忘了,老闆是個同志,還是一號的那個,最近剛失戀不久,正在尋找新的春天。可是西索……
“你怎麼知道人家跟你一樣,也是……”
“肯定是!就看他剛剛把你摔倒地上那個無情樣,我就可以確定了。你這人雖然貪錢,但確實長得還算可愛,能把你隨手就扔在地上,除了對女人沒興趣的人,哪個男人能這麼絕情啊?”
我悲慼地看着老闆那張猥瑣的臉,眼看着口水就要流出來了。話說我平時也是耽美狼一隻,看見倆美型男子站在一起,就會不由自主地遐想,可是看見這位這樣,我是一點綺麗的想法都沒有了。一想到洗澡後的西索和這麼個人在一起……
打了個冷戰,太可怕了,雖然西索人不怎麼樣吧,但這麼想的確是糟踐他了,要是伊爾迷和庫洛洛……
“喂!喂!想什麼呢?快去把傷口包紮下,然後把這杯酒給那位先生送去,就說是我送的。”老闆一邊說,一邊還向我眨了下眼,驚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趕緊跑去包紮傷口,一邊清洗傷口中的玻璃,我一邊含恨想,最好讓西索把這個無良的傢伙給滅了。
冰涼的冷水讓我暫時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從天空競技場開始,我與西索這兩次會面。第一次我被一羣人圍在電梯前,當時西索不大可能看見我的臉,所以他應該是等那羣人散開後才發現我這個人,又覺得與克莉爾有些神似,所以想要確認一下。可雲古突然出現,暫時打消了他的疑慮。可是剛剛我又撞在他手中,讓西索不禁想要再度確定我的身份,可是這次他不知爲什麼相信我不是克莉爾……
如果他確定我不是克莉爾,那麼我就是個很平常的女孩,這樣被人救了兩次,應該會道謝吧?想到這裡,我掃了一眼老闆新調的那杯酒,正好用得到它!
處理好傷口,我用托盤托起那杯酒,惡狠狠地瞪了老闆一眼,在他滿意地目光下給西索送酒去了。
“西索先生,這杯酒是我送您的,這兩次真是多謝您了。”我帶着公式化的笑容對他說。
西索並沒有接過酒,而是問我:“嗯~~♠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雲古老師告訴我的。”我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將酒送到西索麪前:“這杯酒叫做‘黎明的魔術師’,是老闆新調製的。”
“魔術師~~♥”
“是的,因爲黎明是能夠將黑暗變爲光明的神奇的魔術師。”在聽到這杯酒的名字時,我也小小地驚異了一下,因爲它的名字太適合西索了。
“怎麼回事~♣”看來西索對這杯酒產生了興趣。
“您看,它全身是暗藍色的,裡面還漂浮着銀色的小點,不正像是黎明前的天空嗎?可是您此時用吸管在裡面輕輕一攪,它就會變成淡藍色,藍色上面還有些微白,不正像是太陽剛剛升起時的天空嗎?所以這杯酒叫‘黎明的魔術師’最合適不過了。”恐怕也是最適合西索的一杯酒。
“的確~~◆很有趣~♥”西索拿起杯子,優雅地嚐了一口。可我滿臉黑線,您這身行頭,怎麼也配不上優雅這個詞吧?要是穿上西裝還可以。
“那個,西索先生,多謝您兩次替我解圍,而我卻一直沒有謝謝您,真是十分抱歉。”
“嗯~♣你和她倒是不一樣~♠若是她,絕不可能用敬語向我道謝~◆”
“她?”我試探地問,想要知道爲什麼西索會做出我不是克莉爾這個結論,畢竟他應該不是那種僅憑外表識人的人。
“一個與你長得有點像的人~♠不過~~~~~~”他停下來沒說。
“與我有點像的人?這倒是奇怪了,雲古老師因爲我與一個人長得很像才肯教我東西的。”見他停頓,我只好想辦法套話。
“只是長相上有點相似~♠其餘沒什麼了。尤其是~~~~她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欺瞞和活力~♥而我從你的眼中,只看到了疲憊~◆”西索又喝一口酒,繼續道:“你應該聽你的老師說過我是個什麼人吧~♣看在這杯酒的份上我算是接受了你的道歉~◆不過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對不感興趣的人,一向沒什麼……”
“我知道了,我以後見到您都會繞着走的。”我連忙拎起托盤跑了,多謝這杯酒啊!
甩給老闆一句你和他不可能,我以受傷爲名提前下班了。走在回合租的房子的路上,我細細思索西索的那句話:“她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欺瞞和活力~♥而我從你的眼中,只看到了疲憊~◆”
以前的我,總是想要瞞住別人我的身份,不想讓旁人知道我就是克莉爾。而且我一直試着很努力地在這個世界上活着,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想辦法活下去。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眼中充滿疲憊呢?是從揍敵客家人不聽我的解釋,認定我就是克莉爾開始?或是伊爾迷不分青紅皁白地指責我開始?還是……決定忍下自己的感情,從天空競技場躍下去開始?
想想我可真是沒用,從來到這裡開始,我一直在藏藏掩掩,什麼也不敢讓別人發現,什麼真話也不肯對別人說。就連自己的感情,都要狠下心來抹去,除了逃避,我什麼都不會做。
逃避面對窩金和芬克斯,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逃避相信這裡的一切。
我曾經懷疑這裡只是一個夢,可是這怎麼可能是夢呢?這一直以來的一切,如此真實,怎麼只能用一個夢字來解釋?
難道與窩金和芬克斯生活的那幾個月是假的嗎?二十年中斷筋噬骨的感覺是假的嗎?在失美樂溼地的悲痛與哀傷是假的嗎?與飛坦一起的驚險的假的嗎?和伊爾迷一起的幾個月是假的嗎?我喜歡的那個人是假的嗎?
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不管我眼中的這個世界是動畫片還是什麼,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吧?
夜風吹散了我的迷惘,我輕輕擡頭,不知何時,我已經走到了天空競技場門前。
望着這個兩個月不敢回想的地方,我輕撫心口,這裡,有我睜開雙眼後第一個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