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看着芬克斯,但這小子明顯沒看見我,他一把拎起□□那矮胖的身軀,大聲說道:“給我準備點吃的,再打包一份你們這裡的什麼特色,我還要拿回去給我師傅。”
□□遲疑地看了我一下,他已經看出芬克斯這慘樣應該是被我弄出來的,可是卻奇怪人都被整成這樣了,居然還跑過來幫買早點,這人是傻子不成?
芬克斯見□□眼光遊移不定,有些不耐煩地問道:“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嗎?看什麼呢?”說完還順着□□的目光回頭瞥了我一眼,接着說:“不就是有客人嗎,有什麼……”他話音一頓,又回頭看了一下,手一鬆,丟開□□,拍拍頭道:“我昨晚沒睡覺,可能有點精神不好吧,不用準備吃的了,我先回去補個眠。”然後從窗戶飛了出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迅速到直到芬克斯溜了,我才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雖然奇怪他爲什麼會跑來給我買飯(來搶也說不定),但這的確是一個絕好的脫身機會,於是我站起身道:“我這便宜徒弟想幹什麼,我得回去看看。”當然我臨走時還不忘說一句:“等我的飯好了記得讓人送過去。”
□□應該是還想說點什麼,但我沒給給他機會,雖然這是個套話的好機會,可是□□這個人太精明,也太會裝傻,一個可以讓兩個毛頭小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人,他的忍耐力絕對和勾踐那嘗膽有一拼,這樣的人,我鬥不過,恐怕什麼都沒問出來,自己的老底反倒會被他騙出來。
回到小賣店,我又是嚇得不輕:芬克斯沒有按照他所說的回去睡覺,而是把昨天那可憐的“物體”又拎了回來,那小子正老老實實地修牆呢,而芬克斯則拿着一個新拖把收拾屋子,連衣服都沒換呢,還是跟非洲難民似的。
芬克斯一擡頭看見我目瞪口呆地站在他面前,立刻站直身子說:“克莉爾大人,您回來了。我已經把沙發和牀整理乾淨了,請你稍微休息一下,屋子馬上收拾好。”
我沒有坐下,而是仔細地看了他一會,纔開口道:“你會念了?”芬克斯全身上下纏繞着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氣,同剛纔在窩金和□□身上看到的一樣,不過比窩金強太多了,就擁有的氣量而言,已經直逼□□了!
芬克斯聽我一說,不由興奮起來,也不顧旁邊有一個“物體”在,噼裡啪啦就講起他昨晚的經歷來。原來他昨天在懸崖壁上的樹幹上掛着,剛開始不覺得有多累,而且其實以那個高度而言,他幾乎一躍就能飛回去,但是礙於我的命令,他不敢爬上去,只能在那裡一點一點地算着時間。不過漸漸地,他發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手臂也一點一點地失去力氣,終於在太陽初升的時候,他再也沒有堅持下去的力量,摔入了懸崖底。在下落的過程中,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頭腦特別清晰,身體的力量也恢復起來,眼睛的動態視力也比以往好了起來,於是他在要掉落谷底的那一瞬間,抓住了懸崖壁上凸起的石塊,這一抓雖然沒就此定住,但卻爲下落起到了一個緩衝作用,使他最後沒有死去,只是受了點皮外傷,還小小地暈了一會。
“醒來後我就發現身邊圍繞着這些絲,我認爲這就可能就是念,接着一激動,我就從懸崖底爬了上來,然後我回來看見您不在,就找人回來修理牆壁了。克莉爾大人!我之前一直對您的方法表示懷疑,我甚至想過您是不是個冒牌貨,現在我爲我的想法向您道歉,您怎樣懲罰我都沒有關係!”
那個,不道歉也沒有關係。我本來就是冒牌貨,方法也是編出來的,只是我沒想到,原來懸崖定律在獵人世界也管用!
我正在這裡大冒冷汗時,那個被芬克斯強搶過來的“物體”猛然扔下錘子,飛奔出去,遠遠地我還聽見有人問:“天啊!你跑這麼快去哪裡?”
“跳崖!”
我汗……
冷靜了一下後問道:“那你今天爲什麼一見到我就跑了呢?”
“那個……”誒?我是不是看錯了?怎麼芬克斯那滿是灰土的臉上竟然閃現了一絲可疑的紅色,“那個,您不是說了嗎?三個月的試煉如果不合格,我就不能做您的徒弟,剛纔我以爲您不在,偷偷了叫了您師傅,沒想到被您抓了個正着,所以……”
原來如此,看着微微臉紅的芬克斯,我突然間覺得,這些旅團的傢伙們,小時候也蠻可愛的嘛。正想說些什麼讓芬克斯安心的話時,敲門聲響了起來,只聽有人在外面喊:“外賣到了!”
額……
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貌似剛纔還有個小屁孩兒用這聲音對我說,他要挑戰我?
看着前來送飯的窩金,我眼中閃過一絲慍怒。這孩子被打得很慘,左腿一瘸一拐的,應該已經是骨折了,拿着飯的雙手不住發抖,那是因爲雙肩上插着兩把尖刀,臉上更是腫得高高的。不管他以後會變成怎樣的人,但是現在,這孩子才九歲吧,就這樣被人對待嗎?
憤怒涌上心頭,我不顧窩金的反對,一把將他抱起——克莉爾的力氣很大,不管窩金怎麼掙扎,甚至用上了念,卻還是無法逃出我的魔爪。
把窩金丟在牀上,我命令芬克斯:“先別管那亂七八糟的牆了,我現在要你不管用什麼辦法,趕快給這孩子包紮傷口。”
芬克斯聽話地跑出去弄藥,而窩金聽了我的話不安分地從牀上爬起來,倔強地喊道:“用不着你管!”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說道:“你是不是要挑戰我嗎?這個模樣怎麼挑戰?不好意思,我沒有對受傷的人下手的習慣。”這話讓窩金暫時安分下來,而我卻死盯着酒館的方向,□□,這到底是你的試探,還是原本你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無論是試探還是怎樣,我知道我接下來的日子都不會好過,芬克斯對窩金沒有絲毫的同情,這就代表生活在流星街的人,過得都是這樣的日子——傷害別人或者是被人傷害。
不會有人去過問受傷的人,弱肉強食是這裡的鐵則。而我今天的行爲,無疑暴露了自己,克莉爾絕對不會是一個尊老愛幼的人。
但是,眼角掃過窩金的傷口,我突然覺得並不後悔,就算這孩子將來變得再壞,至少這一刻,他還沒有能力去傷害別人,至少這一刻,他還是乾淨的,只因爲如此,我就有救他的理由。
芬克斯不知道從哪裡弄了藥回來,他一邊上藥一邊小聲嘟囔:“爲什麼要管這個小鬼啊?還要我芬克斯大爺給他包紮。克莉爾大人到底在想什麼啊?我……”
“芬克斯。”我打斷了芬克斯的“小聲”嘟囔。
“有什麼吩咐,克莉爾大人?”
“我曾經說過對吧?你想做我的弟子,除了要通過三個月的試煉,還要完成三件事。”
“是的。”
“那麼,現在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無論用什麼辦法,我要讓對面酒店的老闆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下了這樣一個命令,一個芬克斯不可能完成的命令。
□□是與克莉爾同期的人,也就是說他至少有四十歲了。這樣的一個人,不是年僅十三歲的芬克斯能對付得了的,可是,我別無他法。
這個身體原本擁有驚人的力量,但我不會運用它。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我內心殘存的一點記憶——那就是芬克斯在加入旅團是不會死的,昨天的懸崖證明了這件事。那麼這一次,活下來的會是誰呢?
“好!不就是對付一個小老頭嗎?我馬上就去解決他!”望着興奮的芬克斯,我突然覺得,無知的人真幸福。
“我!再加上我一個!我也去!”一旁的窩金也跟着起鬨。
我連忙跑過去按住他:“你湊什麼熱鬧?傷這麼重,趕快回去休息。”
“這算什麼?我以前受過比這重得多的傷!我剛學會念,正好要試試力量。那老頭敢耍我,明明那麼厲害居然裝弱,還把我從窗戶扔下去,看我怎麼收拾他!”小窩金握緊拳頭,恨恨地說道。
“你閃邊去!這是克莉爾大人給我的任務,和你沒有關係。”芬克斯一掌把窩金拍開。
“我要去!”
“你不許去!”
“我……”
“你……”
嗯……
我是不是下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