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瞧見我, 眼睛微微一眯,問道:“這位小姐,我們在哪裡見過吧?”
此時酷拉皮卡已經入座, 車裡四雙眼睛全看着我,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我努力搜索了一下腦中的記憶, 終於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位爺。不怪我記性不好, 誰叫這位爺在我之前的生命中不過是曇花一現, 出場不過半小時,頭都不回就走了。說實話,在那次事件中, 烏爾頓給我的印象都比旅團三人組深刻——拜他那銷魂的審美觀所賜。
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的小腦袋快速一轉, 而後甜甜地一笑:“當然記得了, 客人SAMA!”他都認出我了, 此時若是再否認那就有些做作,還不如大方地承認的好。
此話一說出後, 車裡氣氛頓時爲之一變。那號稱不想再聽團長說話的旋律,把耳朵拉得長長的,活像一隻大兔子;雷歐力奧狀似認真開車,但我從車子的鏡子中看見他那遊移不定的眼神,以及好幾次要出車禍的危險;至於酷拉皮卡, 那就是直接眼睛冒火地看着我了, 像是在等我給他一個解釋。只有庫洛洛面色不變地看着我, 黑色的眼瞳中散發着洞悉一切的光。
我神色不變, 對着庫洛洛甜甜一笑, 繼續說:“客人先生和上一次見面差很多呢,上一次您真的是把我和我先生弄得很措手不及呢。”
“喂, 旋律小姐,我耳朵最近有些耳鳴,聽不清楚聲音。剛纔,她是在說先生吧?是丈夫的那種先生吧?我沒聽錯吧?”雷歐力奧,你的大嗓門不是壓低嗓音就隱藏住的,我全都聽清楚了哦,全都聽清了!
“……大概我也耳鳴了吧,大概。果然是雨聲太大,我什麼都聽不清楚。”喂,旋律小姐,你那柔和的聲音變得有點八卦哦,我都聽出來了哦,聽出來的哦。
只有我一左一右這兩位表情依然不變,該憤怒的憤怒,該裝死魚的裝死魚。
就在我笑得臉都有點發僵的時候,庫洛洛終於開了尊口:“你們結婚了,真是恭喜你了,羽織小姐。”
“羽織”二字一說出口,連雷歐力奧和酷拉皮卡都變成了大兔子,生怕漏聽一個字。我說你們到底是在研究庫洛洛還是在研究我的八卦啊?還有酷拉皮卡,你的紅眼睛呢?怎麼沒了?
“對不起,我現在不叫羽織了。我先生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克莉爾•露恩。”話一出口,就見酷拉皮卡和雷歐力奧露出瞭然的神色,應該可以瞞過去。
“那克莉爾小姐,你先生還真是恨你。他應該明明知道我們有幾個團員在追殺一切與這個名字有關的人,無論是叫克莉爾還是姓露恩,都會被追殺。知道這情況的他,還給你起名叫克莉爾•露恩,他可真是在用一切方法擺脫你。”出現了,標準的學術口氣出現了!不過不用他說,我一直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金不知道有什麼目的,居然給我弄了個這麼個名字。但是他又絕對不是那種借刀殺人的人,他要是發現我在騙他,估計寧可自己一拳砸死我,也不會用這種手段。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於是我有些黯然地說道:“果然他還是無法接受我嗎?果然他還是不能喜歡嗎?我爲了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居然會這麼對我,怎麼會這樣?我該怎麼才能讓他回心轉意呢?”哇,受不了了,在心裡吐個先。
“克莉爾小姐,我認爲——”
“不!”我尖叫着打斷了庫洛洛的話,“你不要再說了!無論他怎麼對我,我都是不可能改變心意的。我已經不想聽你講話了,請你不要再說了。”說完趴在酷拉皮卡身上假哭。沒有眼淚,流點口水充數吧。
“果然不能讓你在擾亂人心了。”酷拉皮卡冷冷地說道,然後用鎖鏈綁住庫洛洛的嘴。我偷偷地瞥了一眼庫洛洛,見他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睛正瞧着我,瞧得一陣心驚膽戰。還好我現在心不跳了,要不心跳聲早就被旋律給聽到……
嗯?貌似我早就沒有心跳了,那旋律豈不是……
想到這裡,我立刻坐起身來,盯着旋律,腦子飛快遞運轉,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時旋律說道:“這位小姐,你究竟是什麼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是因爲沒有聽到我的心跳而驚恐。也是,要是一個人沒了心跳還能活蹦亂跳,的確是挺嚇人的。
“我們的同伴啦,雖然有些缺德,有些裝神弄鬼,但是絕對是可以信任的人,我相信她。”雷歐力奧搶先回答了旋律的話。
我有些感動,偷偷瞥了一眼酷拉皮卡,見他也看着我,眼神中全是真誠。雖然對我還有些怒氣,但是,他們都相信着我。
他們是真的將我看做同伴的,既然如此,我也絕對不能讓酷拉皮卡傷心。找個機會得把旅團搶走的窟盧塔族的眼睛給想辦法拿回來,總覺得比起復仇,酷拉皮卡要更重視他的同伴和家人。族人眼睛的丟失,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打擊。況且就是自身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來說,逝去的人的眼睛就算再美麗,如果連死後都沒有一個全屍,那真的是太可憐。現在那些被剜去雙目的窟盧塔族人的靈魂,一定也是什麼都看不見,他們的世界漆黑一片,知道那雙眼睛回到酷拉皮卡的手中。作爲孤魂的我知道,靈魂是連着肉體的,尤其是他們這樣眼睛特殊的一族,若是眼睛始終被人把玩,作爲物品一樣觀賞着,他們靈魂上的眼睛,也絕對看不見東西。即使他們將來投胎轉世了,重生的他們還是無法看見任何東西。直到眼睛被真正的同伴所保護,歸還於他們的身體時,他們才能重見光明。
真是麻煩,要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現在又加了一件。不過只有這一件,我心甘情願去做。無論是出於酷拉皮卡對我的信任,還是同爲孤魂的我對窟盧塔族人的理解,只有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多找回一雙眼睛,就多一個靈魂得救,這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
正在我沉浸在感動與決心中時,旋律又說:“我指的並不是這件事。我是想問,克莉爾小姐,你真的是人類嗎?爲什麼沒有心跳!”她的聲音充滿驚恐,顯然是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一時間車內的人都盯着我看,我們的車子已經被雷歐力奧開得傷痕累累了。喂,雷歐!前面有柱子,前面有柱子!你不要只看着我,好歹也看一下路吧?完了完了完了,撞上了!路邊的柱子都能撞上,雷歐力奧仙人已經把車開到了爪哇國去了。
剛纔光顧着想事情了,忘了阻止她說了。不過這樣也沒關係,正好兩件事一起解釋。於是我閉上眼,一臉安詳地說道:“沒錯,我不是人類,確切的說,我連活着的生物都算不上。”
話一出口,我心中暗歎一口氣,看來要換車子了。這車子應該是酷拉皮卡從那什麼什麼家族弄來的,不知道他要不要賠啊。
“我已經死過兩次了,很久以前有一次,還有一次,是今年的六月份。那次死過之後,心臟就再也沒有跳動過。但是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在,所以不能死去,不能離開這個世界。因此魂魄強行留在了身體裡,就這樣活了下去。也多虧我本來就不是人類,才能用這樣的方式活在世界上。”我慘笑一下,“你們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覺得我是怪物吧?其實我就是個怪物啊——”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蘊含了惆悵、悲傷、不捨、幽怨等多種讓人生憐的情緒。
“你是不是怪物我不知道,但是從一開始,你就是我們認識的克莉爾,我們的同伴,只有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雷歐力奧堅定地說道。
“人的價值並不是體現在他的血統身份性格上,而是在靈魂上。我可以看得見,你的靈魂沒有變,這就足夠了。”酷拉皮卡輕拍我的肩,用安慰的口氣說着。
雖然他們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但是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我想我應該流淚的,可是無法流出,已經是死人的我,沒有辦法分泌淚水。
但是有沒有淚水沒有關係,他們是不會因爲這樣的小事而嫌棄我的。破爛的車子就這樣開了下去,真虧雷歐力奧能把它繼續開下去。
而我一路上半真半假地講着以往的事情,反正庫洛洛的嘴已經被封上了,以後估計也沒有能說話的機會了,沒有人揭露我的謊言。
不過我儘量說真話了,只不過是沒有說出金的名字,換成了烏爾頓;只不過是又把年齡縮水了一點,把二十年說成兩年;只不過是沒有告訴他們有關守墓者的事情罷了。但是我已經將他們視作同伴的心情,已經很好地傳遞了。
任務是緩解酷拉皮卡的心情,雖然咱用的手段有點差吧,但是酷拉皮卡早就已經受起了紅眼睛,一心聽着發生在我上那離奇的故事,算是任務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