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茫茫的山腳下,零零散散分佈着一些茅草屋,年輕的獵戶們三三兩兩的扛着弓箭,腰裡繫着鋒利馬刀,成羣結隊的去山上捕捉獵物。也有一些農家婦女則是抱着木盆,來到山腳下的瀑布旁槌洗衣服。
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在山下的空地裡玩耍,泥巴沾的滿身都是,臉也被塗得像大花貓一樣,可是他們卻彷彿毫不在意,嬉笑着互相追趕,在這個貧窮而落後的小山村,也實在是沒有其他值得消遣的事情。
山腳下的最低窪處,有兩間破舊的茅草屋,孤孤單單的佇立着,與其他村民家的房子隔出了好大一段距離,顯得格外的孤寂。
“爺爺。”伴隨着銀雀般的聲音,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像雲雀一樣歡欣雀躍地衝進屋裡,她的手裡捧着半碗熱騰騰的稀飯,被凍得通紅的小臉之上滿是興奮之色。
“爺爺,咱有吃的了。”小女孩望着手中的稀飯,吞嚥了口口水,她的身體看似很是瘦弱,明顯的發育不良,彷彿一陣風吹來,就可以將其吹倒在地一樣。
“巧巧乖,你先吃,爺爺還不餓。”
坐在炕頭之上的,是爲耄耋之年的老人,他的頭髮花白,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一般深邃,記錄下了無數歲月的滄桑,而他那佈滿老繭的手也是被凍的裂開了口子,手指頭腫的好像胡蘿蔔般大小。
“我不,爺爺先吃,爺爺生病了,吃完飯就能快點好起來。”
巧巧倔強地擡起小臉,把碗塞進老者的手裡,老者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從小便與別的孩子不一樣,性子倔強的像頭小蠻牛,只要她認定的事誰阻攔都沒有用,希望以後別因爲這個脾氣給他惹上什麼災禍纔好啊!
老者將碗輕輕地放在脣邊,吹吹碗裡的熱氣,喝下了一半的分量。因爲他知道即使自己多留一些,自己家這個倔強的傻丫頭也不會喝一口。
老者把剩下的一半粥放在巧巧面前,巧巧惦着小腳丫,向碗裡面瞅了瞅,看到爺爺的確喝了一半的分量後,這才狼吞虎嚥的把剩下的粥喝進了肚裡。最後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碗底,直到確定不剩一個米粒,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下碗。
“爺爺,這個大哥哥怎麼樣了,什麼時候纔可以好啊?”
巧巧用小手拄着下巴,趴在牀沿之上,她望着牀上平躺着的一位年輕男子,好奇地打量着他的面容。
只見那人身穿破破爛爛的藏青色長袍,頭髮散亂的披在身後,腮下的鬍子拉碴,容貌極爲的邋遢,而他腰間則是懸掛着一個精緻的小袋子,其上繡着一朵幽蘭,看似乃是女子隨身攜帶之物。
青年男子的雙眼無神而呆滯,目不轉睛地望着被燒火的煙燻得漆黑的房樑,瞳孔一動也不動,好像徹底的失去了知覺一樣。
“自從我把他從溪水中救回至今,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個禮拜了,他的傷勢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精神上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醒了以後就哭,哭累了就盯着房樑呆呆的出神。”老者嘴裡含着一把藥草,將其嚼碎之後均勻地塗到青年皮膚的傷口之上,他是個經驗嫺熟的老獵戶,對於這些簡單的跌打傷倒是很有研究。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飯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即便日後他的精神可以好轉,身子也會受不住的。”老者輕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其身邊炕頭上滿滿的一碗白米粥端起,準備放到櫥櫃裡。
“爺爺,您把粥給我吧!”巧巧伸出小手,將粥碗從老者的手中接過,她轉身來到青年男子的身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健壯的身子扶起,倚靠在牆壁之上。
巧巧用小木勺盛了一小勺白米粥,輕輕地放在了青年男子的嘴邊,另一隻小手扯着他的衣袖,小聲的說道:“大哥哥,你吃點兒粥粥好不好,不然你會得病的,爺爺說得了病要吃藥,很苦的。”
“這粥粥可好喝了,不信你嚐嚐。”小女孩望着碗裡的白米粥,吞嚥了一口口水,卻依然執着勺子,放在青年男子的嘴邊。
一滴眼淚從青年男子的眼角滑落,他呆呆的望着小女孩天真無暇的面容,嘴脣顫抖着,不由自主的將那一勺米粥喝了進去。而他蒼白的臉龐也漸漸地有了一絲血色。
小女孩見青年男子開始進食了,歡快的如同小百靈一般,而站在他身後的老者,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昏暗的燭光下,青年男子緊閉雙目,顯然已經沉沉的睡去,而小女孩躡手躡腳的將碗放在櫥櫃之中,生怕一不小心將這個睡夢中的男子吵醒。
“巧巧,他睡着了嗎?”老者站在房間門口,穿着一件棕熊毛質的大外套,悄悄地向小女孩問道。
“剛剛把粥吃完,現在已經睡着了。”巧巧明亮的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看似極其的高興。
“時候不早了,咱們也早點兒休息吧,明天爺爺還要去打獵呢,到時候打兩隻袍子,給我家巧巧做一件暖和的小棉襖。”老者彷彿是有些倦了,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抓起巧巧的胳膊朝着臥室走去。
“啊!”老者的手抓住巧巧手臂的那一剎那,巧巧的小臉刷的變得蒼白,彷彿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將手臂從老者的手中猛的抽回,藏到了身後,她輕咬着嘴脣,一副委屈的表情。
“巧巧,怎麼了?”老者被小女孩的尖叫嚇了一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突然一變,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老者上前一步,把小女孩的手臂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將破舊的衣袖挽了上去。
只見小女孩瘦骨嶙峋的手臂之上塊塊兒烏青,有些是新傷,有些顯然已經有些時日了,老者的眼眶蓄滿了淚水,他輕輕撫摸着孫女的傷口,泣不成聲。
“沒事的,爺爺,這是巧巧不小心摔的,一點兒也不疼。”巧巧見爺爺如此傷心,忙對其安慰道,只不過她的手臂一直在顫抖,想必疼痛的厲害。
“等明天一早,爺爺就去找村長,看他管不管那羣壞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欺負人?”老者憤恨地說道,眼神之中滿是憎恨。
“別去了,爺爺,他們都是一個村子的,咱們是外鄉人,如今只不過借住在這裡,村長不會幫我們的。”巧巧苦笑一聲,抿了抿嘴,委屈的將小腦瓜垂下。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承受了如此之多的冷嘲熱諷,和小夥伴肆意的毆打,而她爲了不讓爺爺擔心,只能躲在暗處偷偷的哭泣。
“巧巧,是爺爺對不起你,等爺爺再攢點兒錢,就帶你去縣城裡住,遠遠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老者搖頭嘆息,踉踉蹌蹌的走回破舊不堪的茅草屋,他的身形瞬間傴僂了許多,那聲輕輕的嘆息迴盪在如墨的夜色中,瞬間被山林中勁風急速掠過樹梢的呼嘯聲所掩蓋。
第二日一大早,當東方的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山村裡的獵手們便開始成羣結隊的進入山林,捕捉那些出來覓食的野獸。
如今正值最寒冷的時候,雖然一些動物已經難耐寒冷,早早的便進入了冬眠,可是還有一些動物卻是極爲的活躍,野雞和野豬經常在山間出沒。
野雞這種動物是獵戶們最爲喜愛的,雖然速度很快,但是並不是特別的機靈,只要放下捕獸夾,做好陷阱,很容易便可以捕捉到,可是野豬卻不一樣了,它們的個頭較大,生性兇殘,而且大都生活在深山老林裡,非得數十個獵人聯手方敢近身。可是一旦真的捕捉到了,絕對夠一家半年衣食無憂。
山下的那家孤零零的茅草屋前,老者早早的便起了牀,背起了用竹子自制的弓箭,弓箭頂部鑲着鐵質的箭簇,甚是鋒利,其上泛着綠油油的光芒,顯然是淬了毒的。
老者如今年齡已經大了,不同於年輕之時,若是碰到如野豬一般兇猛的野獸,那可就糟糕了,野豬皮甚是粗厚,即便最鋒利的弓箭只能刺破其一點兒皮,那後果也會是徹底將其激怒。
不過在箭簇之上抹上毒蛇的毒汁就不同了,即便是不能將野豬致命,起碼也可以趁着野豬全身麻痹之時,迅速的逃跑。
“爺爺,起的好早啊!”巧巧伸了個懶腰,來到了院子之中,她的小臉之上滿是天真無邪,似乎將昨日裡所受的委屈全部都遺忘乾淨了。
巧巧走到了另一間茅草屋前,推開門走了進去,突然,“啊”的一聲尖叫從屋裡傳來,老者大驚之下,連忙丟下手中的弓箭,蹣跚着步子跑到了茅草屋內。
“巧巧,怎麼了。”老者看着一臉驚慌的小女孩,着急的問道。
巧巧伸出瘦弱的小手,指着空空如也的牀鋪,朝着老者哽咽着說道:“爺爺,大哥哥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