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8)

一腳踏出東柏堂, 公主已經坐在馬車裡相候了,等七郎過來見禮, 公主見他眉眼出落得儼然又一個晏清源, 好感更甚,愈發痛恨自己生不出兒子, 倘有個小郎君,眉眼如他,該是多令人雀躍的事情呀?

如此一想, 心下更酸,好不易盼他從晉陽歸家,沒成想,還是在東柏堂絆住腿,一想到陸歸菀那個白嫩嫩嬌柔柔的人, 公主眼眶子就發酸, 也好, 只要大將軍在她這能得安慰便是,公主不得不拐彎抹角地舒起自己的心,須臾之間, 念頭動了無數。

手背猛地一熱,原來是晏清源的手覆上來了, 他衝她一笑:

“想什麼呢?”

那一管鼻膽如峰, 眉眼上堆簇的俱是溫柔春意,正這樣瞧着自己,公主心中亂跳, 暗道這世上真沒人比他生的更好啦!縱有千般不快,他這一笑,也都抵了呀!誰見了這笑,還能不原諒他呢?

她略放縱下自己,悄悄把晏清源的手順勢捏住了,唯恐他丟開似的,把個早就想說又沒機會說的事提將起來:

“大將軍年前在晉陽時,元會太后召宗室們進宮,閒話家常,就說起了陛下的婚事,太后的意思是,”話說到這,就放慢了速度,暗暗覷着晏清源的神色,見無異,才大膽續下去,“陛下他,看中了梅姐兒,說梅姐兒天姿……”

“荒唐,梅姐兒牙都沒長齊,從哪看見的天姿?”晏清源一聲冷笑,打斷了她,公主便趕緊剎住,話鋒一轉,“可妾當時便也說了,梅姐兒太小。”

“怎麼,他要立梅姐兒做皇后?”晏清源輕蔑笑道,“我晏家不稀罕什麼皇后。”他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忽微微翹起,竟是個忍笑不笑的樣子了,“唔,她那麼纖弱,我擔心花冠壓壞了她。”

公主愣住,看他心情又轉好似的,以爲他說的是梅姐兒,趁機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婦人之見囉嗦異常,晏清源早聽得不耐,一見她提起女兒便再沒了眼色,索性只把耳朵一丟,由着她說去。

下馬車,入司馬門,侍衛們例行慣事先把那羅延一攔,領頭的一個,趨步過來見過禮跟晏清源打起哈哈,滿臉假笑:

“大將軍請海涵,下官職責所在。”

說罷一打眼風,就有人上來要摸晏清源的身,手還沒伸到眼前,只聽哎呦一聲慘叫,連帶聲巨響亮的耳摑子,原來都劈到這人臉上去了,齜牙咧嘴的,半捂着臉直趔趄,殷紅的血珠子,很快順指縫慢悠悠淌下來了。

這一掌,虎虎生風。

晏清澤一展扇麻的手,他今日特意帶的戒指,狠狠颳了去,此刻,勃然大怒道:

“你休要放肆得太過了,大將軍的身,也是你們能搜的?!”

沒想到他一個半高不高的小郎君,手勁是這樣的大,這領頭的,打量起他眉眼,一下看出端倪,不想小郎君突然冷哼道:

“我乃大相國第七子,平原郡公,怎麼,也要來搜我的身嗎?”

這人聽口氣不善,又清傲異常,卻不看他,只對着一臉平靜的晏清源躬身說:

“還請大將軍息怒,下官也是奉旨辦事,如今河南事起,干戈未平,陛下爲謹慎起見,所以才……”

不等兄長費嘴,晏清澤斬釘截鐵打斷了他:“放狗屁的話!沒有大相國和大將軍橫刀躍馬,沙場浴血,你還能站在這耍威風?!干戈未平,要平干戈的人就在你眼前,你是眼瞎還是心瞎?!”

眼見小郎君咄咄逼人,罵的他毫無招架之力,這人只得向晏清源賠笑道:

“是下官造次,不過,這位大將軍的扈從實在不能放行,還請大將軍體諒下官。”

晏清源好脾氣地微微一笑:“我要是不體諒呢?”

如此跋扈!這人愣在當場,一時間四下裡鴉雀無聲,晏清源一行人本就姍姍來遲,前頭的百官,早一一檢查放了進去,就是太原公,也毫無異議,十分寬宏大量配合,輪到晏清源,忽的翻臉,同往日大有不同,這人心裡犯難,一咬牙,拿定主意,說道:

“那就不要怪下官無禮了!”

“丁一山!把他給我抓起來,送廷尉,定犯上的罪!”晏清源忽喊出個名字,後頭一下就躥出個人影,迅疾奔到眼前,只聽稀里嘩啦一陣兵器相擊,衆人紛紛退避,不敢再詢。

這人不及回神,就被一擁而上的守衛押解下去,半道纔想起哭爹叫娘喊冤喊屈,晏清源壓根不理,留下面面相覷的一干人,揚長而去。

太極殿中,羣臣見他一現身,一溜的目光齊刷刷投來,晏清源噙笑閒雅走過,當真一副來赴慶功宴的模樣,看得人心中起疑,左右交頭接耳,觥籌交錯間,很快夾雜起一片拍馬溜鬚之辭。

未幾,小皇帝認真問起晏清源晉陽諸事,一板一眼,以盡天子之責,晏清源虛晃幾槍,答得則不痛不癢,態度卻是十足的好,君臣兩人相對,在底下百官的眼中,卻也相諧。

席間,有內侍埋頭跑進來,順着邊縮肩拱腰地走,一點也不起眼。

到小皇帝跟前耳語幾句,小皇帝臉色微變,拿酒盞一擋,把個厭惡透頂又惶惶畏懼的心思死死壓在胸口,強作鎮定,掃視一圈,晏清源正推杯換盞,許是喝的開懷,頰上有了些許紅意。

看他這副神情,難道大相國真的無事?小皇帝心裡略微失望,和太后打了個對眼,母子俱是無言,很快,各自把目光一分,小皇帝親自端酒遙祝晏清源去了。

公主這邊在後宮偏殿相候許久,和宗室女眷們敘話良久,一干人被相引去了花園賞春,她則奉太后之命,單獨留下。

用了些糕點,嚐了幾樣新鮮瓜果,百無聊賴,太后剛賜下的東西,一字排開,都擱在眼前,先頭還有幾樣珠寶玉飾品引得她眼前一亮,睃巡個幾回,也就淡了。

實在要打發時間,公主把枝步搖插在了發間,朝落地明鏡裡一瞅,手不覺攀上了兩腮,沒在意步搖,倒發覺自己氣色頗差,能不差麼?自年前晏清源赴晉陽,一府上下,無所不管,一顆心要劈成八瓣來用也不夠,身心俱疲,再好的麪皮,也經不起這樣的勞神。

明明年紀相差無幾,那個陸歸菀,卻是羊脂一般的皮膚,剔透如水的眼睛,怎麼看,都是絕色的佳人呀,公主微泛酸水,暗道這當真是羨慕不來,莫說他喜歡留東柏堂,自己若是個男人,恐怕兩條腿,也要粘在東柏堂了。

一顆心,起起伏伏,就沒安生過,公主把步搖猛地一抽,隨即丟回奩盒,再無興致,托腮幽幽嘆了口氣。

忽聽殿門吱呀一聲響,接着,探出個俊俏小臉,公主一起身,忙收回思緒,走了過來:

“七郎,怎麼,宴會散了?大將軍人呢?”

身子一閃,晏清澤進來了,呼哈出一口淡淡酒氣:“差不多了,我聽聞太后有事要和阿兄公主商議?公主且先等着罷,很快就過來了。”

既聞到了酒氣,公主讓晏清澤飲了幾口茶,又給他塞顆青梅果子,立刻把小郎君酸的臉都變形,擠出個滑稽模樣,他一點酸不耐,轉口就給吐到盤上,卻激得腦子一片清明。

“公主,臣不愛吃這個。”晏清澤眉頭擰巴,哪裡還是司馬門前那個凌厲架勢?就是個孩子而已,彼時也看得公主驚駭,他纔多大的孩子呀,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真像一個人!

公主笑道:“我是怕你薰到了陛下和太后,未免失禮。”

一聽這話,晏清澤眉頭情不自禁一舒,嘴角彎出個輕視的意思,公主見了,心中不甚舒服,又不好說,只得笑引着他先坐了,無非問起些課業瑣事,提及晉陽時,小郎君卻不願多說,一筆帶過,轉頭興致十足地要去會會幾個侄兒,語氣間,頗是熱情。

到底自己是主母,子侄輩們還是同自己相親,一想到這,公主立得諸多安慰,一時無奈自嘲,自己原從不同他那些妾室置氣的,幾時變得這樣沒有心胸了,可眼前一掠那雪團兒似的人,嗓子又陡得發乾。

叔嫂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閒話,滴漏聲動,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好一陣動靜,兩人相視一眼,各自起身,果然,殿門再開,是他三人,在宮人的簇擁下進了殿。

吱呀一聲,殿門復又合上,晏清源似有些步履不穩,醉眼迷濛,公主詫異看他一眼,不好相扶,只目光緊盯,暗道他酒量一向好的很,這是飲了多少?

小皇帝回頭看看竟一言不發跟着大模大樣進來的那羅延,嫌惡至極,忍不住道:

“你大膽!朕什麼時候准許你跟進來的?”

闖了司馬門,大將軍自己雖未着甲佩劍,卻帶了把最鋒銳的寶劍--心腹扈從,直入禁宮,也是曠古奇聞了。

那羅延謙遜一垂首,做出個唯唯諾諾的樣子,晏清源一笑,輕描淡寫地替他解圍:

“陛下知道臣執意帶他來的緣故嗎?臣怕喝的爛醉,失了官儀,好有人把臣揹走。”

說笑的口氣也不成,小皇帝一點也不覺得好笑,敷衍給記回笑,袖中的手,又習慣性地攥了一攥,成個半拳。

待幾人被賜了座,太后笑盈盈端坐其上,吩咐人先備解酒湯:

“今日把大將軍公主請到這來,其實不爲別的,”說着眼睛把小皇帝一瞟,小皇帝頓時露出個不大自在的神情,略顯羞赧,輕聲喚了句“太后”,頭跟着垂了下去。

“瞧,還沒說呢,倒先上了臉,”太后笑他一句,母子間這麼一個回合,公主有所了悟,不由把目光移向晏清源,他恍若未聞,毫無反應,遮袖飲着解酒湯,也看不出個神情,公主暗暗心焦,唯恐他借酒力發作出司馬門前那一通,那可就不好了。

卻見太后忽朝小皇帝丟了個眼神,小皇帝坐起,徑自朝公主走來,唬得公主連忙迎身,小皇帝靦腆道:

“表姑,我願求梅姐兒爲後。”

不是個正式場合,這姿態,放的夠低,公主乍聽這稱呼,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論血緣,這一支算算,淡的不比水稠,只是她到底也姓元,看着眼前剛滿十二歲的小皇帝,忽的想起當初晏清源迎娶自己時,也是這個歲數,無端的,添了些難言的情緒。

“陛下,這……”公主勉強笑笑,既已知道了晏清源的態度,拒絕不是,接受不是,整個人在那煎熬的不行,偏晏清源還在那裝傻充愣,真的和醒酒湯槓上了似的。

殿上氣氛,一時詭異,唯獨晏清澤,睜着兩隻透亮亮的眼,目光飄來蕩去,不住地在幾人身上流轉,一點也不避諱天子太后就在眼前。

見晏清源把茶盞一擱,揉了下兩邊太陽,明顯一副酒飲多了的頭痛樣,他撫了撫額頭,微微笑道:

“陛下立後,是國家大事,怎可囿於一室之內同臣信口而談?這件事,陛下應該拿到太極殿上明面去說,讓百官們,都來議一議。”

小皇帝盯着他不放,目光似要把他瞧透,含含糊糊片刻,看一眼太后,像得首肯,手底不意帶了下茶盞,險些跌落了,還是晏清源出手一接,落了個穩當,小皇帝忙也笑說:

“大將軍說的是,等後日朝會,我再向大將軍求女!”

分毫不作糾纏,說罷也不管晏清源又是個什麼反應,剛纔命人給他灌了多少酒,小皇帝心裡有數,目光一動,袖中忽攥緊了拳,聲音不覺有絲髮顫:

“我看大將軍今日病酒,不如暫歇一時,再出宮去。”

話音剛落,小皇帝左右一看,猛地一拍手,震的掌心發疼:

“來人!帶大將軍去蘭蕪殿歇息!”

就在這一剎那,殿門倏地大開,率先跳進來個高大人影,攜了半身的春光,打的臉看不清楚,只聽暴喝一聲:

“亂臣賊子在此!諸位隨我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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