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28)

暴雪沒路, 連損折幾匹寶馬,信使等進了河陽, 再不停歇, 直奔柏宮的刺史府,裡頭諸幕僚酒過三巡, 正圍着火爐,喝的興致高漲,信遞上, 柏宮端詳良久,吩咐人帶信使下去款待,等人去了,才高深莫測對左右說:

“大相國召我去晉陽議事吶!” ωwш ★tt kan ★c o

他帳下有個最親近的幕僚,喚作王適, 出身太原王氏, 此刻, 毫不避諱把信拿過,仔細琢磨,手裡常年不離身的破羽扇, 也不管合不合時令,徐徐搖了起來:

“這個時候, 大有深意呀, 將軍,”說着手在那黑點記號上一過,“看字跡, 還真是出自於大相國之手。”

“可是,”柏宮眯了眯醉眼,泄出個狡黠的笑來,“玉壁一戰打到最後,大相國吐血不止哇,臨近年關,即便相邀,也該是同赴鄴城,拜會天子,去晉陽做什麼?”

心頭十分存疑,王適也有些作難,主僕兩個目光一對,說道:

“這信件,送的也急啊!”

意在言外,左右跟着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或雲既是大相國之邀,焉有不去之理;或雲事出蹊蹺,宜再觀望;加之酣飲,喝的臉紅脖子粗,嗓門也就大的刺耳,柏宮被吵的頭昏腦漲,索性把人先遣了出去,獨留王適。

“那爲今之計,你看該如何是好?”柏宮還在慢悠悠晃着手裡的酒碗,一蕩又一蕩,信卻丟到一旁去了。

王適扇子一停,撫須沉吟說:“去與不去,只在一條,那就是大相國安好與否?將軍沉住氣,再等等看,暴雪天氣,耽擱個幾日,也在常理。”

兩人暫且拿定主意,不想翌日一早,于軍中巡營,鏗鏘鏗鏘正結伴視察,又飛奔而入一書函,卻是從鄴城而來,二人皆驚,拆封入目,一行行中規中矩小楷,看不出何人字跡,再一細讀,柏宮哈哈狂笑,按劍舉目放遠,踩的白雪咯吱咯吱作響,再懶得掩飾:

“大相國必不在矣!昨日所收,定是鮮卑小兒僞作!晉陽有詐,這一趟,晏清源是等不來我了!”

笑完,眉頭一皺,眼睛斜乜王適:“這封信,來得更加詭異,鄴城提醒我大相國奄奄一息,晏清源怎麼會將消息傳回鄴城?”

片刻之間,已將自己所想再度推翻:“適之,我怕鄴城有詐!”

王適露出神棍一般的飄忽笑意,眼中一泄精光:“那便是他後方起火了,有人要給晏清源添亂!”

言畢,把信一抖,雪光映的黑字如刀:“將軍細看,無落款,無名號,用的是看不出筆跡的規整小楷,誰都能寫,正爲掩人耳目!”

“好!王在,我不敢心懷異心,王不在,我焉能與鮮卑小兒共事!”柏宮毫不客氣,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裡來回踱了兩圈,盡情爆起了粗話,“晏清源早視我作眼中釘,狗孃的崔儼,老子一年四季都被他彈劾!待我打下鄴城,第一個就要殺崔儼!”

既說到鄴城,柏宮目光一閃,老孃妻兒皆在河北,說不定這時晏清源,早如對付晏慎那般,把家眷控制起來,細長眼睛一定,索性對王適說道:

“且不管其他,還請左丞與我早作籌劃!”

王適被雪光刺得眯眼,思索半日,呵呵笑道:“如今局勢,將軍唯有拒不赴召,一旦赴約,定身死族滅,萬不可中了晏清源奸計!他如今新下玉壁,軍威正盛,如能再把河南十三州大權在握,這麼一來,他三把火可就放了兩把!”

柏宮不屑,飛出口濃痰:“火放多了,也不怕燎着腚,晏清源焉能比其父!”

“好!將軍既有此心志,我河南十三州,兵強馬壯,何懼鮮卑小兒!待某先來爲將軍定下一計!”王適目光灼灼,含笑一揮扇。

氣氛高漲,柏宮聞言哈的一笑,更是感奮,樂不可支:“我有先生,如虎添翼!”

兩人攜手進帳,隨即召來衆將議事。

七日後,柏宮據河南而反的消息,從河南大地傳了開來。

跑死了幾匹馬,壽春魏平遣人把急信也是求援信遞至晉陽時,信使見到晏清源,話都說不出,直接口吐白沫,一頭厥了過去。

侍衛們七手八腳摸出信,把他攤手攤腳放平,狠掐人中,去也無事於補,晏清源知道這是活活把人都給累死了,吩咐下去厚葬。

“柏宮已誘捕了襄州、豫州兩位刺史,好在邢子才按世子交待,先發制人,把柏宮派出偷襲的二百餘人悉數擒拿,又傳檄東面諸州,柏宮才未能奪下西兗州,再往東進,整個河南,也就潁州刺史同他遙遙呼應而已,這些人,心裡還是有大相國的。”李元之替晏清源看了信,眼睛一面溜,一面說給他聽,既有擔憂,又含欣慰。

晏清源卻是個八風不動的模樣,嘴角扯了扯,看一眼李元之,露出個敷衍的笑:

“你不覺得柏宮消息到手太快了麼?”

李元之猶似被打一記悶棍,腦海中這會子,不知飛速旋過了多少個念頭,伊始,不過他同世子主母知道此事而已,沒幾日,見瞞不過幾名心腹大將,便將實情道出,儘管如此,對鄴城那邊,始終守口如瓶,連段韶也不曾得知,於是,徑自問道:

“世子想說什麼?晉陽有柏宮的細作?”

“不是晉陽,柏宮敢反,我料是知道了大相國身隕的消息,”晏清源嗤地一笑,“那記黑點,也無甚用處,這一回,十有八、九是鄴城有人去知會他了。”

鄴城!李元之更是難以置信了,心裡一驚,把個眼睛睜得老大:“鄴城絕無可能知道大相國病故!”

晏清源低頭譏諷一笑,摩挲着一顆棋子,他本正和李元之對弈:“是陸士衡的女兒,把消息放出去的,百密一疏,我大意了。”

見他這麼坦然,李元之頓時被噎的半死,好半日,才明白他說的什麼,忍不住想罵上幾句,這是世子你因女人第二次壞事了,多年前的教訓,還不夠深?還不夠難忘?

話兜幾圈,舌頭打結,到底咽回去了。

對面李元之在想什麼,全在眼神裡,那一副又氣又不解,還不能斥問他的模樣,有幾分可笑,晏清源淡淡瞥了眼,才把棋子一丟,碰出個清脆的聲響:

“可我現在不準備殺她。”

李元之再忍不住,幾要跳起來,臉一皺:“世子留這麼個女人,到底要做什麼?你要是真喜歡江南女子,日後何愁於此?這個時候,不是世子縱情任性的時候,世子……”

簾子一響,穆氏端了兩盞熱乎乎的酪子進來,已經聽去兩人對話,走到晏清源眼前,東西一擱,兩隻眼睛先看向了李元之:

“參軍,你倒小瞧你的世子,他當年仗着百里子如必會搭救,才承認的利索,”說着,目光一轉,“子惠,你說來聽聽,還有何用?”

卻非諷刺,也非埋怨,穆氏瞭然於胸地看着兒子,晏清源一頓,輕描淡寫彈了下衣襬浮灰:

“牽涉幾方,改日細說給家家,這一回,確是我的過失,”他這兩句,多有隱晦,似乎連對穆氏李元之說清的興味都沒有,穆氏點點頭:

“你膽子也着實大過了頭,弄這麼個狐狸精在身邊,還是個帶刀的,你既還有用,我不多說什麼,只一點,日後不許你再親身犯險。”

柏宮新叛,就在眼前,穆氏點到爲止,丟一句“諸將我已召來,議事罷”,又打簾出去。

衆人一到,晏清源已同李元之擬好對策,佈置下去,幾個將軍卻一副不應也不拒的模樣,無人說話,弄得李元之甚是惱火,暗道大相國屍骨未寒,世子調度不動你們了是不是,玉壁一戰,還沒能讓你們心服口服?

“斛律將軍,你說。”晏清源微微一笑,並無介懷。

斛律金資歷最老,受了衆人目光囑託,便也不忌諱,直截了當告訴晏清源:

“我等覺得,世子應該先殺了崔儼,柏宮雖有狼子野心,可之前在鄴,崔儼趁他不在,去抄其家產,到底是激怒了他,這才引的他立下扯旗就反。”

說罷,想了一想,補描道,“鄴城文武也難保不是這麼想的。”

晏清源“哦”了一聲,調頭看看李元之:“參軍也是這麼想的嗎?我得先殺崔儼,跟柏宮示個好?”

這一問,衆將的目光紛紛落到李元之頭上去了,他堅決一搖頭:

“如今四海雖未定,可國朝的法紀卻已定下,世子新訂《麟趾格》,又視爲何物?崔儼身爲蘭臺長官,彈劾百官,是其本職,世子因柏宮之叛,就破壞典刑,枉殺崔儼,拿什麼來安撫黎庶呢?漢景帝有誅晁錯,正是前車之鑑,還請世子慎行。”

一席話,說的衆將難駁,晏清源噙笑不語,掃了一圈,才淡淡相問:

“你們看,崔儼,我到底是殺呢,還是不殺?”

斛律金倒也不磨嘰,鬍子一撅:“那就不殺,世子命冀州、鄴城兩地開拔大軍過去,依我看,徐州也可再撥一路,這樣,三路夾擊,柏宮補給不及世子,日子一長,圍困必敗。”

確實很妙,沉默片刻,晏清源緩緩頷首,眸光又在衆將面上轉了一遭:“他會一路朝壽春打過去,到時如若撐不來,西有賀賴,南有蕭樑,就看他要勾搭誰了,我忌諱的也是這點。”

幾語說完,卻無須人安慰,他把盤起多時的長腿一放,綻出個並無擔憂的笑:

“第一撥日夜兼程,先攻過去,打不下,自有第二撥,第三撥,他這一亂,未必全是壞事。”

說的衆將如墜迷障,實在不知,柏宮這麼一亂,能有什麼好事,晏清源眼下倒是真的攜玉壁之績,在六鎮將士心中,威望陡生,想必鄴城得悉大捷,文武亦受震動,都督中外軍事大權皆在他一身,如今坐鎮晉陽,棘手的問題接踵而至,不曉得他又是如何笑出來的,諸將面面相覷,等議完事,一拱手,散了。

“不光柏宮一家老小在河北,他手下將士,多是北人,家眷皆在我手中,日後必有大用,參軍,你來修書,讓段韶把人都給我抓起來,我去看看家家。”晏清源把印章掏出給他,一出來,就見斛律金幾人,遠遠朝穆氏見禮,彼此交談數句,也就去了。

而穆氏,是從北宮來,晏清源下階,還沒寒暄,穆氏卻引着他往木蘭坊的書房走,見晏清源不動,冷眼睇視着他:

“怎麼不走了?”

晏清源眉頭蹙起絲笑意:“家家這是要替我去殺人?”他走近幾步,與穆氏並肩,“要殺她,易如反掌,但我不想這麼快打草驚蛇,家家,鄴城明裡暗裡,不知藏了幾窩毒蛇,都在等着你兒子,你信不信,我一旦回京,必有風波?”

他目光在斗拱的夕陽上盤亙了片刻,“尤其是柏宮正在興風作浪的當下。”

鄴城的蛇,蟄伏了一冬,開春也該醒一醒了,如是想着,前頭忽閃出抹身影,晏清源秀挺的鼻端不經意微微一皺:“家家想去木蘭坊,也正好,我確實有件事,要商量。”

穆氏眼睛一擡,也看到了,卻把頭搖了搖:“這倒在其次,你諸事纏身,這一件,放一放也無不可。”

不再贅言,擡腳要走,晏清源卻拉住了她胳臂,衝母親露個戲謔的笑:“並無相礙,再說,家家不也想看一看狐狸精到底生的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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