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8禁宮脫困
劉師兄一吻就知道是個生手,從前未與人親熱,生澀地不知如何應對。
還是由我挑開牙關,送上香舌。一待舌尖探入,他又如茅塞頓開,自發將我的舌吸住不放,又舔又吮,雙手更是忘情地摟住我不放,要不是沐小公爺吃醋,在一旁拼命咳嗽,他必定會吻我吻到地老天荒。
看沐小公爺臉色不愉,我又巴上他,送上櫻脣,任他品嚐夠,這才消了他的氣,看得劉師兄目瞪口呆。
我也不管他倆待會兒會不會爲了我而大打出手,樂呵呵地飄出去,去救那三個倒黴鬼了。
乾清宮側侍衛房值班的頭兒這時已換了我另一個賭友張康年。他早已得了多隆的囑咐,要相助我將刺客救出宮去,卻不可露出絲毫形跡,讓刺客起疑,見我到來,忙迎將上去,使個眼色,要我和他一同走到假山之側,低聲問道:“桂公公,你要怎麼救人?”
我沉吟道:“我再去審審這三個龜兒子,隨機應變便了。”
張康年笑着請了個安,道:“多謝桂公公。”
我奇怪道:“又謝什麼了?”
張康年道:“小人跟着桂公公辦事,以後公公一定不斷提拔。小人升官發財,那是走也走不掉的了。”
我微笑道:“你赤膽忠心給皇上當差,將來只怕一件事。”
張康年一驚,問道:“怕什麼?”
我低聲道:“就只怕你家的倉庫太小,裝不下這許多銀子。”
張康年聽了哈哈大笑,跟着收起笑聲,低聲道:“公公,我們十幾個侍衛暗中都商量好了,大家盡力給公公辦事,說什麼也要保公公做到宮裡的太監總首領。”
我微笑道:“那可妙得很了,等我大得幾歲再說罷。”
我走進侍衛房,來到綁縛方怡等三人的廳中。一會兒工夫不見,三人的精神又委頓了許多,雖然未再受拷打,但兩日兩晚未進飲食,便鐵打的漢子也頂不住了。
廳中看守的七八名侍衛齊向我請安,神態十分恭敬。
我大聲道:“皇上有旨,這三個反賊大逆不道,立即斬首示衆。快去拿些酒肉飯菜來,讓他們吃得飽飽地,免得死了做餓鬼。”衆侍衛齊聲答應。
那虯髯漢子吳立身大聲道:“我們爲平西王盡忠而死,流芳百世,勝於你們這些給韃子做奴才的畜生萬倍。
一名侍衛提起鞭子,刷的一鞭打去,罵道:“吳三桂這反賊,叫他轉眼就滿門抄斬。”
方怡卻哇一聲哭出來,眼淚嘩嘩,看的另兩人橫目,不住地嘆氣。
衆侍衛拿了三大碗飯、三大碗酒進來。
我大聲道:“這三個反賊聽得要殺頭,嚇得全身發抖,只怕酒也喝不下,飯也吃不落啦。三位兄弟辛苦些,喂他們每人喝兩口酒,可不能多喝。這一大飯嘛,就喂他們吃了。要是喝得醉了,殺起頭來不知道頸子痛,可太便宜了他們,去到陰世,閻羅王見到三個酒鬼,大大生氣,每個酒鬼先打三百軍棍,那可又害苦了他們。”衆侍衛都笑了起來,喂三人喝酒吃飯。
吳立身大口喝酒,大口吃飯,神色自若,敖彪吃一口飯罵一句:“狗奴才!”方怡臉色慘白,淚如雨下,根本食不下咽。
我又道:“好啦,大夥兒出去。皇上叫我問他們幾句話,問了之後再殺頭。”
張康年躬身道:“是!”領着衆侍衛出去,帶上了門。
我聽得衆人腳步聲走遠,咳嗽一聲,側頭向吳立身等三人打量,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吳立身罵道:“狗太監,有什麼好笑?”我笑道:“我自笑我的,關你什麼事?”
方怡突然說道:“公公,我……我不是平西王手下,請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一怔,還未答話。
吳立身和敖彪已同時喝了起來:“你胡說什麼?”
方怡止不住淚下,苦苦哀求道:“公公,求求你救我一救,救……救我們一救。”
吳立身喝道,“貪生怕死,算什麼英雄好漢,何必開口求人?”
想不到方怡如此貪生怕死,我不禁笑道:“‘搖頭獅子’吳老爺子,你就瞧在我臉上,少搖幾次頭罷。”
我又從懷中取出劉師兄親筆寫的的那個方勝,打了開來,放在吳老爺子面前,笑道:“你瞧這
是誰寫的字?”
方怡側眼先瞧見了,大喜過望,顫聲道:“這真是劉師兄的筆跡。吳師伯,不會錯,我認得師兄的筆跡。”
只聽吳立身讀道:“‘吳師伯:桂公公是自己人,義薄雲天,幹冒奇險,前來相救,務須聽桂公公指示,求脫虎口。侄舟手啓。’嗯,這上面畫了我們沐王府的記認花押,倒是不假。”
我聽劉師兄在信中稱讚自己“義薄雲天”,心中更是歡喜,說道:“那還有假的?”
吳立身卻臨危不懼,仍要查究清楚,問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何以肯加援手?”
我乾脆道:“索性對你們說明白了。我是天地會青木堂的香主,名叫韋小寶。我們天地會中有個老頭兒,叫做八臂猿猴徐天川,爲了爭執擁唐、擁桂什麼的,和你們沐王府有些紛爭。我與你們沐小王爺也算是有點深交(真的是深交,我可沒騙人!),受他所託來救你們三位出去,賠還給沐王府,以便顧全雙方義氣。”
了取信,我還把沐小公爺的信物,一塊貼身玉佩拿給他們看。
跟天地會的糾葛,吳立身知道得很明白,又看到信物,更無懷疑,不住的搖頭,又點頭,說道:
“這就是了。在下適才言語冒犯,多有得罪。”
我笑道:“好說,好說!我已經有法子幫你們逃出去,你們可要和我演好這場戲!”
三人不住點頭答應,連那搖頭獅子也不搖頭了。
我叫來張康年,吩咐道:“煩你再帶個訊,叫膳房送兩桌上等酒席來,是我相請衆位哥兒的。”
張康年喜道:“公公又賞酒喝。只要跟着公公,吃的喝的,一輩子不用愁短得了。”
當下招呼衆侍衛落座。
我故意吆喝道:“把酒席擺在犯人廳裡,咱們樂咱們的,讓他媽的這三個刺客瞧得眼紅,饞
涎滴滴流。”
酒席設好,御膳房的管事太監已率同小太監和蘇拉(按:清宮中低級雜役,滿洲語稱爲
“蘇拉”),挑了食盒前來,將菜餚酒壺放在桌上。
我大笑道:“你們三個反賊,幹這大逆不道之事,死到臨頭,還在嘴硬,現下瞧着老爺們喝酒吃菜,倘若饞得熬不過,扮一聲狗叫,老爺就賞你一塊肉吃。”衆侍衛哈哈大笑。
吳立身罵道:“狗侍衛、臭太監,我們平西王爺指日就從雲南起兵,一路打到北京來,將你們這些侍衛、太監一古腦兒捉了,都丟到河裡喂王八。”
我也不理會他,站起身順着酒席桌子,給衆侍衛都滿滿斟了一杯酒。
張康年等都一齊站起,說道:“不敢當,怎敢要公公斟酒?”
我舉杯道:“大家自己兄弟,何必客氣?”舉起杯來,說道:“請,請!”
這酒裡早已讓張康年放好了足量蒙汗藥,我自然不會真的喝下。衆侍衛連同張康年一干而淨,不一會兒就東倒西歪,昏了過去。
我摔下杯子,先奔過去掩上了廳門,拔出匕首,將吳立身、方怡、敖彪手足上綁縛的牛筋
盡數割斷。我這匕首削鐵如泥,割牛筋如割粉絲麥條。
吳立身等三人武功均頗不弱,吳立身尤其了得,三人雖受拷打,但都是皮肉之傷,並未損到筋骨。方怡怯生生道:“桂公公,咱……咱們怎生逃出去?”
我讓他們各自挑了施威服飾換上,三人迅即改換了裝束。
我又道:“你們跟我來,不論有誰跟你們說話,只管扮啞巴,不可答話。”
這纔開了廳門,領着三人出去。
一出侍衛房,反手帶上了房門,徑向御膳房而去。
御膳房在乾清宮之東,與侍衛房相距甚近,片刻間便到了。
來救人之前,我已經秘密知會了會裡兄弟,只見錢老闆早已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候,手下幾名漢子擡來了兩口洗剝乾淨的大光豬。
我臉色一沉,喝道:“老錢,你這太也不成話了!我吩咐你擡幾口好豬來,卻用這般又瘦又幹、生過十七八胎的老母豬來敷衍老子,你……你……他媽的,你這碗飯還想吃不吃哪?”
我大罵一句,錢老闆惶惶恐恐的躬身應一聲:“是!”
御膳房衆太監見錢老闆所擡來的,實在是兩口肥壯大豬,但挑剔送來的貨物不妥,原是御膳房管事太監撈油水的不二法門,任你送來的牛羊雞鴨絕頂上等,在管事太監口中,也變成了連施捨叫化子也沒人要的臭貨賤貨。只有送貨人銀子一包包的遞上來,臭賤之物才搖身一變,變成了可入皇帝、皇后之口的精品。
衆太監聽我這等說,心下雪亮,跟着連聲吆喝:“攆出去!這兩口發臭的爛豬,只好丟在菜地裡當肥料。”
我愈加惱怒,手一揮,向吳立身等三人道:“侍衛大哥,勞煩你們三個押了這傢伙出去,攆到宮門外,再也不許他們進來。”
錢老闆不知我是何用意,愁眉苦臉道:“公公原諒了這遭,小……小人回頭去換更大更肥的肉豬來,另有薄禮……薄禮孝敬衆位公公,這一次……這一次請公公多多包涵。”
我喝道:“我要肉豬,自會差人來叫你。快去,快去!”錢老闆欠腰道:“是,是!”
御膳房衆太監相視而笑,均想:“你有禮物孝敬,桂公公自然不會轟走你了。”
吳立身、方怡、敖彪三人跟在錢老闆身後,又推又拉,將他攆出廚房。
我跟在後面,來到走廊之中,四顧無人,低聲說道:“錢老兄,這三位是沐王府的英雄,第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搖頭獅子’吳老爺子。”
錢老本“啊”的一聲,喜道:“久仰,久仰。在下不回頭招呼,三位莫怪。”吳立身聽得他是韋小寶的同伴,心中大喜,忙道:“身在險地,理當如此。”
五人快步來到神武門。守衛宮門的侍衛見到我,都恭恭敬敬問好:“桂公公好!”
誰也不敢多問一句。
五人出得神武門,又走了數十步。
我道:“在下要回宮去了,後會有期,大家不必多禮。”吳立身道:“救命之恩,不敢望報。此後天地會如有驅策,吳某敖某師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抱拳道:“不敢當。”
只見方怡大步走在前面,回頭相望,自是怪吳立身何不快走,此處離宮門不遠,尚未脫險。她此時哪裡想得到要關心一下同來行刺,尚未脫困的劉師兄,拆散他們果然是明智之舉。
我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