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一連編了好幾個慌,這纔將蘇柳煙的顧慮打消,臉上重新現出了笑顏,拉着女兒的手開始詢問最近的身體狀況。
至於蘇停雲,也是半信半疑的,只是蘇矜藝一直將這件事扯到了傅麟揚身上,直說這是傅麟揚的詭計,說服力也不小,他也沒有證據,只能糊糊塗塗的信了,只告訴自己,蘇矜藝身旁有老二在,應該是知道了什麼,蘇矜藝都沒有着急,應該傅麟胤是真的沒什麼事。
然而,心下卻還是覺得不對勁。
而蘇矜藝要的就是他們的這個不對勁,她不敢直接的告訴他們傅麟胤沒死,但也不想他們相信了外面的流言,爲她擔心,只能這麼說,讓他們半信半疑着,真真假假的,也能糊弄傅麟揚。
廢了老大的勁才總算是將蘇柳煙跟蘇停雲送走,留下紅鶯也讓她打發了下去,這時也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時候。
傅麟胤並沒有回來,蘇矜藝等了好一會,沒有等到他,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也乾脆不等了,讓煙翠跟着趁着天還沒有真正熱起來的時候,出去散散步。
六月初的天已經有了盛夏的感覺,但還不會真熱得不行,大帳駐紮的地方對面便是一片山林,爲防有敵方的人隱在山林中衝戍衛軍下手,山林一直有人巡視,蘇矜藝過去倒也不怕會出什麼事情,便在山林邊緣處散起步來。
一進山林,夏風便撲面,帶着草木的芬芳,讓她只覺得陣陣沁涼。這才走了幾圈,王因因便扶着魏夫人向她走來,笑道:“矜夫人也出來散步?”
蘇矜藝看了一眼咧着嘴笑着叫“鵬兒”的魏夫人,點了點頭,回道:“大帳裡有些悶了,所以出來走走。”
王因因點了點頭,這邊魏夫人突然掙扎起來,指着不遠處草叢哇哇叫着,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王因因也沒有反對,反而鬆了手,讓她跑過去。
蘇矜藝看着她蹲下身趴在草叢中掏着什麼東西,蹙了蹙眉,倒是王因因尷尬着道:“婆婆的性子越來越小孩子脾氣了,若是不讓她玩,一會有得鬧的。”
蘇矜藝點了點頭,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一時不知道要安慰什麼好,只能說了句:“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便轉身離開。
蘇矜藝從來都是個彆扭的人,面對曾經不怎麼喜歡的人,讓她示好一下,或者是關心一下,她總會覺得有點尷尬難以啓齒,可偏偏讓她視而不見又做不到,又或者她明明在很多時候是個冷靜的人,在一些地方卻偏偏顯得小家子氣了,又或者是鑽牛角尖,一條路下去就不懂得拐彎了……
這麼爲自己反省一下,她又覺得自己的脾氣也不是很好,至少不是完美的。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傅麟胤,似乎傅麟胤的性格,比起她來更要彆扭些。
她回了大帳,掀開了擋着牀的紗帳,找了凳子坐下,便看到了傅麟胤正大搖大擺的睡在了她的牀上,吃了一驚,瞪着眼便斥道:“怎麼睡在這裡,若是有人進來,這可怎麼是好!”
傅麟胤打着哈欠,道:“沒事,這不是打着紗帳麼?”
蘇矜藝蹙了蹙眉,還是覺得不怎麼可靠安全,卻見傅麟胤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強撐着,眼睛下那一圈眼袋青紫青紫的,顯然是疲憊至極了。
她上前撫着他的臉,將飄在眼前的幾縷劉海拂開,笑道:“你睡吧,外面有什麼事情,我攔着。”
傅麟胤半張眼睛盯了蘇矜藝一會,微微點了點頭,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傅麟胤不知道,即便是身旁有幾個影衛高手跟着,他還是不敢沉睡,就怕出了意外,這麼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麼撐着過來了,一回到蘇矜藝身旁,居然便犯困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他心放鬆下來的原因。
他一直再想,爲什麼會是蘇矜藝。是她溫柔?是她聰慧?還是僅僅是因爲她的乾淨淡泊?
他也不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便是這個人能讓他全身心的信任。他也已經老大不小了,二十幾歲的年紀,身旁親人朋友不少,想要嫁給他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可他的身旁,卻根本連一個能讓他全身心的放鬆的人都沒有。
對於康德王,他是感激的,尊敬的,也是信任的。可這信任中,卻又帶着深深的愧疚。他不是他的兒子,這是傅麟胤最遺憾和無力,而無法扭轉改變的事情。
而對於南玉歌,他的母親,本該是最敬愛,最親的人,卻因爲一個景德帝,他的親生父親,而弄得這份親情崩潰坍塌。那份本該是他的母愛,就這麼在矛盾中,漸漸變質。
他沒有人可以相信了,就在母親的“背叛”之中,他對誰也不再信任。
他變得陰沉,變得冷漠,殺人不變色,談笑間便能讓人黃泉路上打上幾轉。可是他卻還能在那個恐怖的時候,對他溫柔以對,溫潤耳雅得像個濁世佳公子。
那樣的心機,那樣的手段,確實能讓人聞風喪膽,然而偏偏他掩飾得非常的好,好脾氣好氣質好摸樣,一切符合大家千金的選夫標準。
於是沈燕平纏了上來……
蘇矜藝苦笑了下,想起記憶深處那個哭得可憐的小男孩,那個不懂尊重別人的收穫,任她如何搭話安慰也不理會她一下,卻又瞪着眼睛直說她吹得難聽死了的小哥哥……
這個口是心非的人,說她吹得難聽,卻還是記得她的吧?不然怎麼會把蘇柳琳當成她呢?
蘇矜藝彎着眼睛心喜得意的笑着,便聽煙翠叫了聲,原來是紅鶯送飯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
傅麟胤仍舊恣意的在她的大帳中生活着,偶爾去廚房偷食,有人來了便躲開,沒人來這纔出來,私會情人般的兩人偷偷摸摸的也過了好些日子。
六月中旬的時候,蘇矜藝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他傅麟揚怎麼還不動手?難道就任我們在這裡呆着?”
傅麟胤嗤笑,道:“這也要他有人馬開戰啊。”
說着,他捏了捏蘇矜藝的鼻子,囂張道:“你夫君我,能兵不血刃的將那張椅子拿下來,你信不信。”
蘇矜藝不回答他,搖了搖頭甩開他的手,這才道:“你又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傅麟胤道:“那麼好的計謀,你居然說是鬼主意!”
一切似乎只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寧靜,安逸的十幾天過後,接下來的事情發展,迅猛的席捲了整個雲京。
先是康德王突然撤兵不斷向後退,接着便是二皇子率領他的人馬,將雲京城內的皇城包抄,戍衛軍落在康德王手中,可皇城中的兵馬卻還在傅麟揚手中。
這個時候,讓人意外的是好久沒有出現的傅麟逸,迅速的進入了衆人的視線中,率領着皇城中的禁衛軍,開始跟二皇子的人馬抗衡了起來。
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敢輕易動手,雖然雙方都劍拔弩張,可是誰也不敢先動手打響第一戰,只能這麼僵持着。
皇城的僵持,讓皇城中的一干人都緊張兮兮了起來,就連早朝也停止了下來,遇到緊急的事情,都只能去找四大元老。
可是四大元老這個時候卻意外的冷靜,每日早上便聯手在吏部召集官員開會,一些小事就讓他們私下解決,大事便共同商議。一些行動秩序井然,愣是沒讓雲騰亂起來。
於是二皇子等便越發的放心了,悠哉的跟皇城上的禁衛軍對峙着,而康德王這邊的戍衛軍,也輕鬆自然的過着日子,逍遙自在得很。
蘇矜藝的大帳中,傅麟胤正看着雲京皇城地圖上的佈防,蘇矜藝看着他,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傅麟胤到底在算計什麼,若說要清君側,這個時候不是正是好時機?可是偏偏二皇子一句話不說,就這麼帶兵圍了皇城,卻又不打,似乎是在等什麼似的。
傅麟胤也不說,只是一副欠揍模樣的笑着,道:“你猜猜?”
蘇矜藝蹙眉,一把推開他:“不猜,猜不出。”
她這些天把能想到的,都想了,根本猜不出什麼。她這麼說,傅麟胤也只是笑笑,根本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只是道:“現在國庫空虛,前線戰事頻頻敗仗,根本不夠支撐我們在打這一場內戰,所以若能不費兵力將他弄下臺,也是好事。”
傅麟胤所說有理,若能不廢一兵一卒將人拿下,未嘗不是好事,可是這樣將人困在皇城,就能將人拿下?禁衛軍人馬可並不少。而傅麟揚是個會怕威脅的嗎?那個人,逼急了只會跟他來個同歸於盡吧?
然而傅麟胤不說,她也不再問,只是大概能猜得出,傅麟胤似乎再等什麼一般。
接下來幾天,皇城便一直被圍着,偶爾後面小角門,會有一輛馬車進出爲皇城送入補給之外,似乎安靜的不像要逼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