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抿着嘴,微微斂了斂眸子,王妃目光帶着犀利的神色,看向她,寒聲問道:“你有什麼話說?”
蘇矜藝擡起頭來,只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只問,你們查不查?”
王妃眼中光芒愈甚,並沒有大怒,也沒有像之前那般一句話便定了蘇矜藝的死罪,她只是問道:“你要怎麼查?”
蘇矜藝慢慢起身,回身直視着王妃的眼睛,往日的畏懼和恭敬此刻一點不剩,只留下那一份坦蕩蕩,她道:“比我更看不得馨德院好的人,多着呢,就看王妃信不信我,又要怎麼查了!想必王妃也不是個糊塗的,都有誰見不得世子好,王妃也心中有數!”
說着,她扶着一旁的椅子,動了動發疼的膝蓋,咬了咬脣忍下了那一波波的刺痛,道:“可惜,那唯一的證人就這麼死了,否則要想查,也容易得多了。只不過,不過是兩個婦人,王妃又下了令留她一命,她們怎麼還使用那麼大的力氣,就這麼將人打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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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臉色一變,衝着林婆子看過去,道:“將執行的婆子給我看好了!”
林婆子明白的點了點頭,連忙起身出去了。王妃又深深的看了蘇矜藝一眼,又道:“任你怎麼狡辯,既然連世子妃都不相信你,你又沒有證據……若我沒有給王府諸人一個交代,那我康德王府的規矩,也就沒了……來人,將矜夫人扭了關進西苑中。”
沈燕平眼底露出了一抹笑,很快便又掩去,扶着小腹一陣痛苦和恨意。而傅麟胤也只是沉默的低着頭,看着牀沿上那一點沒有擦乾淨的血跡,根本不看蘇矜藝一眼,倒是蘇矜藝一臉坦然的隨着進來的林婆子,轉身走了出去。
林婆子對蘇矜藝的冷靜和淡然,倒是心中頗是心疼,她年老孤寡,對蘇矜藝的接觸也委實不少,只是,每次看到蘇矜藝的時候,都是她受欺負落魄無依的時候,於是心中對她也就漸漸的起了一陣心疼。
她遲疑了許久,還是嘆息一聲,道:“矜夫人別怕,只要您沒有做過,王妃和世子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王妃麼?她是不寄望了,倒是傅麟胤,想起他之前對她毫不猶豫的相信,她心中微微緩和了不少,他會來救她的吧?她心裡其實也沒底,但還是忍不住抿脣一笑,點了點頭。
這纔剛出了門,蘇柳煙便已經衝了上來,撫着蘇矜藝已經開始消腫的臉頰,哭道:“這都是怎麼回事啊這?怎麼會這樣?王妃要將你怎麼樣……”
蘇矜藝看她擔憂的盯着自己,心中又是一暖,伸手握住母親的手,搖頭笑了笑,道:“娘您放心,藝兒不會有事的,等事情查明白了,就好了。”
蘇停雲在外擰了擰眉頭,道:“王妃要關了你?世子呢?他怎麼說?”
蘇矜藝默認般的沉默了,於是蘇柳煙便又擔心的握着蘇矜藝的手,看着她道:“這又是怎麼回事?你要被關在哪裡?”
蘇矜藝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就在西苑,等事情查清楚查明白了,我就可以出來了,娘別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啊……”蘇柳煙忍不住哭了出來,蘇停雲的眉頭一直擰着,這時聽蘇柳煙這麼說,忍不住道:“娘要相信姐姐,就算是她們真要處罰姐姐,我們也不是任她們欺負了去!”
蘇柳煙聽着,覺得有理,漸漸便安靜了下來,又說要見傅麟胤,只是都被人攔了下來。林婆子對蘇矜藝道:“我們也不要拖延時間了,走吧。”
蘇矜藝隨她走去,這次不比上次,因爲王妃怕她做什麼手腳,這次連個丫鬟都沒有給她,而是分別關了起來,就連蘇柳煙也變相的困在了雲賓苑,剋制了她的活動範圍,只是蘇停雲要隨着傅麟胤,王妃又怕太明顯,若是事情不是蘇矜藝所做,現在扯破了臉會害得傅麟胤少了一大助手,於是最後也不過是讓人暗地裡盯着罷了。
蘇矜藝這次並沒有被關在那間陰冷的小屋子,和林婆子交好便有這麼一個好處,林婆子擔心她的身子,親自爲她挑了間向陽通風的屋子,雖然還是破舊窄小,但比之那一間潮氣濃重的,這間要好的多了,被子和褥子都是半舊,似乎翻曬過,並沒有潮氣。
於是蘇矜藝便第三次踏進了這關押王府內院做錯事的內眷的小院中,對了這康德王府來說,這算是一件新奇的事情了。而看管院子的三個老婆子對蘇矜藝更是熟悉得很了,對這個進來幾天便能出去的主,她們也不敢輕視小瞧了,就生怕蘇矜藝再次出去,會記恨她們。若是惹來了報復,可就不好了。
種種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倒是讓蘇矜藝在小院中的日子過得意外的舒服。只是聽說王爺回來後,對着沈燕平身旁照顧着的兩個丫鬟發了一陣怒,兩個都捱了板子,不過似乎是想到她們要照顧沈燕平,並沒有打得太嚴重,只是其他的人可就沒有這個運氣了,聽說一個二十大板,一下都不準少了。
但王爺意外的只對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發了怒,卻並未詢問起蘇矜藝,也不曾遷怒於蘇矜藝身旁的丫鬟,似乎,便像是忘了蘇矜藝了一般。
可是王爺沒空理她,王妃卻不是。
第二天的時候,她便讓林婆子過來喚人,領着去了玉歌苑。
傅麟胤並不在,蘇矜藝的心一下子便繃緊了,跪下見過了王妃後,便一直低着頭等着王妃的發話。
王妃也沒有和她浪費時間,當下便問道:“聽說你在外置了產,爲什麼?難道王府裡的費用不夠?”
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快知道這些,蘇矜藝擡起頭,認真回道:“王妃給矜藝的費用,都已經夠了,並且還有些剩餘,然而置產的事情,卻是爲了矜藝的弟弟,王妃也知道,她們都是鄉下來的,若要參加科考,沒有一些閒財打賞鋪路,路只怕有些不平。”
王妃正想說王府難道還沒這點錢,蘇矜藝便已經道:“蒙王妃和世子厚愛,矜藝的母親和弟弟才能在王府裡小住一段日子,但她們到底是外人,怎好再打擾王妃?便是王妃和世子不介意,矜藝一家也會心下不安。”
“真的是這樣?”蘇矜藝的解釋太過於充足有理,王妃一時也不好辨別蘇矜藝說的是真是假,她只是眯着那一雙和傅麟胤一模一樣的眼睛,而後一字一句道:“聽說摔下去的時候,你的手就按在了她的肚子上?你不是去拉她的麼?怎麼會變成了按着的?”
蘇矜藝抿着嘴,仔細的斟酌了一番,這才下定決心的道:“因爲矜藝本是打算伸手去拉世子妃,然而手還沒碰到世子妃,身後便被人推了一把,人便倒了下去,至於手爲什麼恰好按在了世子妃的肚子上,也是因爲矜藝和世子妃所站的距離有些遠。”
“胡說八道!”王妃猛地拍案而起,瞪着蘇矜藝,滿臉的煞氣。
她根本就不相信她,還要她說什麼呢?只怕說什麼都是錯的。蘇矜藝忍不住幽幽一嘆,苦笑了下,抿脣不語。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辦。
王妃心中也壓抑着一股怒氣,若非林婆子在一旁拉着,她便要讓人嚴打拷問了。其實她的心已經隱隱相信蘇矜藝,然而因爲之前那些事情,她心中的疙瘩,還是難免存在着的,只要有個人在她耳邊吹吹風,心中對蘇矜藝的那一絲相信,也就蕩然無存了。
“婆婆不要怪媳婦多嘴,只是矜夫人之前因爲蘇夫人的事情,沒少吃苦,若是她心中還有一絲解不開的結的話,難免會因此而想不開……”
王因因擔憂的話還在耳邊,王妃看着低頭跪着,那背卻挺得筆直的蘇矜藝,忍不住便想到了那天,同樣是那個位置,不屈不饒的跪着的蘇柳琳。
同樣的絕代風華,同樣的美豔無雙,同樣的不食人間煙火。那纖細而堅強的挺着的背,讓南玉歌心中忍不住惴惴不安,這樣倔強的人,從來都是外表柔弱,內心堅強,這樣的她,只怕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她了吧?或許,早就恨死了她了吧?
心中對王因因所說的話,更是確定了幾分,或許,她就是來報復她的呢?
她臉色忍不住又差了幾分,這時蘇矜藝已經擡起了頭,漆黑的眼睛帶着一抹明亮,看了她一眼,而後便瞬間移開,看向了林婆子,問道:“林婆婆,昨日行刑的那兩位媽媽,可問出什麼了嗎?”
突然的問話讓林婆子吃了一驚,也沒想到合不合規矩,當下便道:“回矜夫人的話,問了,只是她們都說冤枉,又說根本沒想到那小丫鬟那麼短命……不過,奴婢叫了仵作檢查了那小丫鬟的屍體,說是打中了五腑六髒,被活活打死的。”
蘇矜藝微微勾脣,撩起了一抹嘲諷的笑,讓她一向清麗的臉上透出了一絲的魅惑:“我記得挨板子,一般都是臀部吧?怎麼會打中了五腑六髒?莫不是這兩位媽媽年紀太大了,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