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鶯經蘇矜藝這麼一提醒,這纔想起了那匣子,忙從桌子上拿了起來,遞給了蘇矜藝,道:“姑娘你看……”
蘇矜藝一打開,也被這匣子裡的東西給驚嚇了一番,卻又感嘆一番自己這次真的別想偷懶了。心裡這麼想着,口中卻對着紅鶯道:“我也用不了這麼多,你自己挑幾樣吧。”
紅鶯雖然年紀還小些,但在這王府里耳濡目染之下,又怎麼會不喜歡這等東西,但想着這是王妃親自打賞下來的,還是不敢拿,只是搖了搖頭道:“這,這些太貴重了,奴婢不能拿。”
蘇矜藝已經親手挑了好幾樣塞給了紅鶯,笑道:“什麼不能拿?王妃可有囑咐說我不能送人?”
紅鶯搖了搖頭,蘇矜藝笑道:“這就是了。我看你也沒幾件衣服,自己挑幾個喜歡的花色,找人做幾件吧。可惜楊婆子是個大忙人,若是找她,她只怕不會給你做。”
紅鶯早已感動得一塌糊塗,哪裡還敢要求楊婆子動手,連忙搖頭道:“不用不用,外院做粗活的王大媽就是個手藝好的,我差她幫我做幾件,不過是幾個銅板的事兒。”
蘇矜藝看她紅了眼眶,便知道這丫頭總算是在心頭承認她這個主子了,也不說破,只是笑道:“那還不趕快挑幾個自己喜歡的花色,趁着天還沒黑送過去。”
紅鶯高興的咧嘴衝着蘇矜藝一笑,趕忙挑了花色送去了。留下蘇矜藝一人看着滿桌子的布匹和一小匣子的簪子手鐲,只覺得頭疼。
去和天下第一美人爭寵,讓傅麟胤打消娶她做妻子的念頭?
——這可能嗎?
越想蘇矜藝便越覺得這事情不靠譜,不靠譜至極,但到了現在這一步,她跑去和王妃說自己幹不了這事,也已經不可能了,便是她可以不要命,但那一直幫她送飯送菜的小山的命,她卻不能不要。
雖然心裡對他不過是感激之情,但卻也真想過就這麼和他平平淡淡過一生。送飯之恩不得不報,好歹也要努力保他一命……
這麼亂七八糟的想着,紅鶯也已經回來了。看着時間也已經快到了吃晚膳的時候,她笑着起身道:“紅鶯,幫我梳妝。”
紅鶯奇道:“姑娘要出去?”
蘇矜藝道:“是啊,今晚咱們去世子那邊吃飯。”
紅鶯以爲是世子發了話了,高興得不行,連忙讓蘇矜藝在妝臺前坐下,開始動起了手來。
紅鶯的手確實很巧,不過一會,便爲蘇矜藝打了個雙環髻,因爲蘇矜藝的頭髮色澤實在是誘人,紅鶯並沒有全部壘了上去,而是留下了大半在身後垂着,並分出了兩縷,留在了胸前。匣子裡的各種簪子花鈿,紅鶯也細細挑出了一些,讓蘇矜藝選着。
蘇矜藝果然喜好淡色的東西,紅鶯看中的紅色桃花花鈿她也不選,就選中了那淡黃色的三葉花鈿。然而紅鶯不得不感嘆,蘇矜藝的目光,確實好得驚人。那花鈿一貼了上去,卻更襯得臉部的白嫩細膩,若隱若現的葉瓣在細碎的幾縷劉海間,勾人得很。
那雙環髻上斜插了一支步搖,白銀打造的流蘇一晃一晃的,紅鶯覺得太過簡單,又挑了簪子就要插上去,卻被蘇矜藝阻了。蘇矜藝對着鏡子看了看,笑道:“這樣便好。太過多的東西上去,就顯得做作了。”
紅鶯有些想不明白,蘇矜藝也不解釋,轉身便出了門,一邊道:“你去打探打探,現在世子爺在哪。”
打探?難道不是世子爺讓蘇矜藝過去?紅鶯疑惑的呆了下,見着蘇矜藝不想解釋,也不多問,立時領命去了。蘇矜藝靠在門口,看着她腳步如飛,心中歡喜的模樣,只覺得一陣心亂如麻。真要她去勾引世子?和蘇柳琳搶男人?這想想,還真是讓人下不了手去。
紅鶯很快便回來了,笑道:“姑娘,世子爺和那天下第一美人在亭子裡聽曲兒呢,你這個時候過去,正好。”
在後院的亭子啊,反正是非得這麼做,即便是沒有她,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通房丫鬟。蘇矜藝明白多想無益,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一會該怎麼做之後,便道:“我們走吧,從花苑那邊過去。”
紅鶯聽了頓時一臉疑惑,奇怪道:“爲什麼?從書房那邊過去路不是更近一些?往花苑的路彎彎曲曲的,還得走很長的一段路呢……”
蘇矜藝見着她不情不願的模樣,忍不住淡淡笑道:“可是你從書房那路過去,不是意思太明確了麼?”
紅鶯被蘇矜藝一語點破,恍然大悟了起來,卻又笑道:“姑娘確實心細。”
蘇矜藝確實也表現得不像是要去見世子的人,她也不緊張,帶着紅鶯慢慢的繞了一遍花苑,這才從一條種滿了柳樹的小路,走向了花苑南角邊上的亭子。
遠遠的,便聽到了一陣嫋嫋之音,琴音悠揚清越,忽而卻又婉轉流暢。嘈嘈切切,嚶嚶嫋嫋。蘇矜藝遠遠看去,便見蘇柳琳一襲白衣,黑髮披灑而下,正低着頭撫琴,長長的劉海隨着琴音的嫋嫋飄起,輕輕飄蕩着。忍不住的,她停下了腳步,遠遠站在那兒,側耳聆聽。
紅鶯疑惑,以爲蘇矜藝畏懼不敢上前,催促道:“姑娘……”
“噓!”蘇矜藝回頭,示意她不要說話,繼續靜靜的聽着。那琴音,還在鶯鶯轉轉的繼續着,她微微上前一步,側耳傾聽,在琴音繞樑而止的時候,她低低吟道:“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蘇矜藝吟詩的聲音很好聽,帶着點低沉的嗓音,卻有着一種女子沒有的豪邁,一句“天地闊遠隨飛揚”更是吟得氣凌霄漢,正氣浩然,伴着嫋嫋的尾音,更是氣勢磅礴了起來。
陡然的聲音讓亭中的兩人吃了一驚,忙回頭,便見着蘇矜藝遠遠站着,蘇柳琳起身笑道:“原來是矜藝妹妹?快快進來。”
蘇矜藝本就是來找他們的,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對着兩人福身,低低喚道:“奴婢見過世子,見過蘇姑娘。”
傅麟胤還在細細品味剛剛的兩句詩,見了她便笑道:“‘天地闊遠隨飛揚’?你倒是個才女,什麼事情都能說出幾句耐人琢磨的詩出來。”
蘇矜藝本也沒想要用詩句引他們的注意,這時聽傅麟胤一誇,倒是有些驚訝了,順勢解釋道:“什麼才女,不過是抽空看了幾本書,只是蘇姑娘一身氣質不凡,翩若驚鴻,見着她奴婢便忍不住往書上所寫的‘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了。這自然的,就要念上幾句了。何況姑娘的琴音,實在迷人。”
“哈哈,好一句荷花羞玉顏!”傅麟胤陡然大笑,伸手一挑蘇矜藝下巴,看了一番後笑道:“你這巧嘴兒!”
蘇矜藝陡然讓傅麟胤這麼一碰,頓時只覺得耳朵一熱,她小心翼翼的擡眼看了一眼傅麟胤,常年在外跑,他倒是沒有平常公子哥的白淨,反而膚色有些黑,又喜怒無常,想必這人很難相處。
正這麼思忖着,傅麟胤已經收了手,喝了幾口茶,才又道:“我記得你,你倒是常常躲在書房裡看書,最開始我爹還以爲是失竊了,我守着書房幾天,才發現是你這小丫頭。”
蘇矜藝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向傅麟胤,傅麟胤卻猛地身子前傾,死死的盯着蘇矜藝的眼睛,慢慢的靠近,直到蘇矜藝感覺他的臉便要貼上來,他這才又猛地後退,莫名其妙道:“你和琳兒長得倒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