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牢中油燈如豆。
隨着烙鐵在皮膚上燙出青煙,質問聲再次響起。
“赤松德贊在哪裡?”
被束在刑架上的是個短髮的僧侶,擡起頭來,正是益喜旺波,他緊緊抿嘴,一言不發,眼神如磐石一般倔強。
審問他的人已經連熬了好幾個夜晚,打了個哈欠,自語道:“和尚不肯開口,只當赤松德贊已經死了便是。”
“明日再審吧。”
聲音遠去,密牢漸漸安靜下來,益喜旺波環顧四望,尋找着一個能讓自己死去的辦法。
直到夜深人靜,外面忽然傳來了聲響,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的纖瘦身影走了進來,到了他面前,竟是娜蘭貞。
“公主?你怎麼來的?”
娜蘭貞臉色疲憊,道:“我本以爲你與贊普都被害了,但查到瑪祥的心腹一直在秘密把人捉到這裡。告訴我,贊普是不是還活着?他在哪裡?”
“贊普,應該還活着。”
“到底發生了什麼?”
益喜旺波道:“當年公主與巴賽囊出使大唐,帶回來慧證禪師與他的一衆弟子。這次刺殺瑪祥失敗,慧證禪師感應到了贊普有危險,提前帶着贊普逃走了。我爲掩護贊普留下,放火自焚,沒想到被瑪祥的手下擒住。”
娜蘭貞聽罷,先是喃喃道:“是慧證救走了贊普?”
但她隱隱還是感到不對。
自變亂以來,她一直在千辛萬苦地尋找贊普,可慧證救出贊普之後,不僅沒有聯絡她,似乎還在避着他。
得了這個線索,娜蘭貞就派巴賽囊調查禪宗僧侶,沒多久,巴賽囊讓人稟報她,查到了此前陸續有一批禪宗僧侶前往蘇毗部落的地盤,而這也正是唐廷使者歸還的方向。
“贊普跟着使者逃往唐廷了?”娜蘭貞心裡猜想着。
她不由又想到了薛白。
以往她深恨過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堅韌與強大,這給了她不少力量,讓她得以去效仿。這些年,她拼命地努力,就是想要變得像他一樣。
漸漸地,在她心裡,薛白成了一個沉穩可靠的盟友,至少暫時而言是這樣,所以她迫切地想與他結盟。
娜蘭貞馬不停蹄地往唐廷使者的方向追了過去,她風雨兼程,每日餐風飲露,終於打聽到了他們的動向。
在當惹湖邊,一個牧民告訴她,數日前唐廷的使者從此處經過,且隊伍中帶着一隊僧侶。
娜蘭貞大喜過望,疾馳到馬兒力竭,不得不停下來,在一座密宗的禪院裡宿下來。入宿時她總覺得那老僧看她的眼神不對,夜裡便留了個心眼,待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便倏然起身。
“公主,老僧想帶你去見巴賽囊。”門外的老僧道,“他受了重傷,強撐着想告訴你一件事。”
娜蘭貞也是膽大,毫不猶豫就隨着老僧去了。
到了一間僧舍,推開門,只見巴賽囊躺在那,身上的箭矢都沒有拔掉,他渾身有好幾處傷口,敷着香灰,被涌出的血液糊成了一團,臉色臘黃,已是奄奄一息。
“巴賽囊,誰把你傷成這樣?”
“可算等到了公主……是唐廷……擄走了贊普……”
娜蘭貞上前,道:“你說什麼?”
“是唐廷使者把計劃告訴瑪祥……出賣了我們……”
“怎麼會?他與我們結盟了。”娜蘭貞搖頭道:“他們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在她印象中,薛白與顏真卿都是正氣凜然之人,推崇的是仁義禮智信。
巴賽囊喃喃道:“一開始我也不信,唐廷以大國自居,好顏面……怎麼能做背盟之事……但他們……是敵國啊!”
“噗”的一聲,血從他口中涌出。
他原本憑着意志支撐着,想要把消息告訴娜蘭貞,現在這口心氣散了,再也支撐不住,死在當場。
娜蘭貞頹然坐在地上,發愣了很久。
自從瑪祥攝政以來,一直在對大唐的邊陲發動兵事,先後佔據了河西、隴右諸地。還在年年秋收時進犯大唐,甚至支持達扎魯恭兵進長安。
所以,她以爲,自己與薛白有共同的敵人,只要除掉瑪祥、達扎魯恭,吐蕃與大唐就能和平相處。
她太天真了,她所謂的誠意與信用,薛白根本就不屑一顧。
國與國之間只有永恆的利益。
削弱吐蕃對大唐有利,薛白就會毫不猶豫、極盡所能地去做。
現在讓瑪祥以殘暴手段鎮壓反對者而強行奪位,最能削弱吐蕃,薛白就這麼做,等到瑪祥真控制了局勢,薛白就會把赤松德贊送回來,再一次地掀起內亂。
至於個人的交情與立場,相比這些,屁都不是。
“該死。”
“該死。”
一些原本被忘記了的畫面再次浮現在娜蘭貞的腦海裡,那些死在南詔的吐蕃將士,那些她被俘受辱的點點滴滴。
她怒罵了兩聲,緊緊攥着刀,眼神中透出殺意來。她還沒輸,她要救出赤松德贊,回來主宰吐蕃。
到那時,一個強大無比的吐蕃國,將把唐廷肆意蹂躪。
~~
長安。
上元三年過去,薛白更改了年號,爲“正興”,取的是“撥亂反正,中興大唐”之意。
正興元年,己亥年,豬年。天下無大事,去歲二聖駕崩、吐蕃犯境,暫時的動盪之後,國事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薛白正式執政的第一個年頭,他給自己定的目標是“不出錯”,因他常常捫心自問,他登基稱帝與李亨、李俶的不同在哪裡?或者說能給大唐帶來怎麼樣的改變?想來一是他腦子裡帶來的後世那些工藝與規律,這需要漫長的時間去建立基礎;二是對大唐本身的問題進行修正,最大的問題有兩個,藩鎮割據、稅制改革。
在位期間能夠完成這些,薛白相信大唐一定能在自己手上更爲強盛繁華,但藩鎮與稅制的解決與形成都在於階級矛盾,一動就要動到大唐的根基,不能操之過急。
他願意先花上數年的時間,安穩民生,積蓄國力,培養可用之才,同時也增加個人的權威,待到日後鼎故革新,才能從容不迫。
因此,這個正興元年,薛白最在意的是創造一個安穩太平的外部環境,他不像李隆基大舉徵兵伐青海,而是在一場戰事之後,暫時利用外交手段迫使吐蕃無力再發動戰爭,之後就是等着封常清從安西四鎮傳來消息。
待解決了西北的問題,薛白想要到天下各地巡視一番,肅清吏治,從地方上開始解決矛盾,進行稅制的改革,親自督促,避免出現好的政令實施下去卻變成害民的惡政。
他還讓江南東道設計了海運衙署,建造海船,期望往後大唐的船隻揚帆海上,帶回更多產的糧種,亦宣揚大國的威儀。
這些都是後話,風平浪靜的日子裡需要他耐心等着。
另外,進入了正興元年,青嵐、李騰空先後誕下了一子一女,使得原本有些清冷的宮城添了幾分喜慶。
朝臣們自然是恭賀薛白,但也留意到一向以風流著稱的薛白如今真正冊封的妃嬪並不算多。
最後卻是杜五郎得了杜有鄰的授意,求見薛白時開口提醒了幾句。
“不如你再冊封些妃嬪,開枝散葉,讓我們這些元從之臣更安心些吧?”杜五郎四下一看,見殿內無人,拿起御案上的蘋果啃了起來。
薛白批着奏章,頭也不擡,道:“好啊,便先冊封媗娘、妗娘。”
“咳咳。”杜五郎啃着蘋果被嗆了一下,擺手道:“免了免了,阿姐們便是答應,阿爺也會打斷她們的腿,別家錯了輩份無妨,在我們家,最重的就是聲譽。”
薛白道:“那我冊封十七娘如何?”
“不可不可。”杜五郎擺手道,“她與你同是宗室。”
“瑤娘呢?”
“開什麼玩笑。”杜五郎忙不迭應着,道:“還有,瑤孃的姐妹也別不必再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旁人背地裡議論是一回事,你擺到檯面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白沉吟着,道:“不瞞你,我近來與季蘭子時常相見,我不想負她。”
“你認真的?”杜五郎捶了捶腦袋,道:“你們私相授受,我當不知道便是,不過這也是一個同姓,明面上冊封亦不恰當。”
“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你何必跑來多嘴?”
“還有念奴、謝阿蠻嘛,你再想想,你還有哪些對不起的紅顏。”
薛白倒是由此走了神。
他並沒有真的在想自己還對不住誰,只是想到,其實還有個辦法能給身邊人一個名份。
“對了,你聽說了嗎?”杜五郎忽道:“和政郡主的事。”
“她怎麼了?”
也只有杜五郎敢與薛白說這些,湊近了些,以閒聊家長裡短的語氣說起來。
“她被退婚了,前兩年玄宗皇帝不是給她選了一個夫婿嗎?崔氏子弟,好像名叫崔玫,婚期本是定在上元三年,結果一場宮變,你殺了忠王。聽說,她連婚帔都披好了,結果崔家擔心被牽連,死活不願娶她,現今她成了長安城的笑柄。”
杜五郎說得唏噓不已。
薛白聽了卻沒多大反應,道:“與我說這些做甚?我還能逼着崔玫娶他?”
“你可以下一道旨,讓崔玫知道,你並不會追究忠王的女眷。”
“操心不到這些。”
薛白合上手中的奏摺,面對杜五郎的神態嚴肅了一些,道:“朕今日見你,乃因這封摺子。”
“什麼?”
杜五郎先是以朋友的語氣問了一句,之後神色一凜,拱手道:“臣聽着。”
“當年朕招降了田承嗣之後,讓他率領范陽降卒隨朕北伐史思明,你覺得此事朕做錯了嗎?”
“臣豈知這些?”杜五郎撓了撓頭小聲嘀咕,但真認真一想,還是能回答出來,道:“范陽降卒之妻子兒女皆在故地,歸心似箭,隨陛下北伐,自當奮勇,留在關中反生事端,陛下此舉,自然是沒錯。”
薛白把手裡的奏摺丟給了杜五郎。
杜五郎打開一看,只見奏摺是顏杲卿寫的,只略略提及了河北的軍屯一事,主要說起的是回紇內亂導致的一系列影響。
葉護、移地健二人分裂之後,葉護被趕到了葛邏祿的部落,移地健則派兵南下,其兵馬在大唐邊境盤桓了一段時間,便開始劫擄邊境百姓。
顏杲卿主政一方,不擅長行軍打仗,所幸麾下猛將如雲,田承嗣、張忠志、侯希逸、劉客奴等將領紛紛領兵出擊,擊敗了移地健的兵馬,范陽、盧龍軍雖然叛變過,但這些年兵士對待外敵一向強硬,不墜大唐男兒的威名。
這封摺奏,便是顏杲卿遞上來報功的,爲將士們請賞,比如任田承嗣爲范陽兵馬使。
他還在摺奏裡稱,眼下外敵犯境,暫時不宜削弱節度使之權,因爲現在范陽是顏杲卿、袁履謙在主政,若是把一郡大權分散到各州縣,外寇來時,難以統籌禦敵,且倘若把節帥權力一分爲四,他反而壓制不住。
最後,顏杲卿還問朝廷,是否收到了朔方的奏報。
杜五郎看罷,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
薛白問道:“看出問題了嗎?”
“陛下莫非是懷疑顏杲卿貪戀權位,想要自己當節度使,這纔不支持陛下削弱范陽節鎮的權力?”
薛白道:“他說的是實情,並非是爲了攬權。”
杜五郎道:“那還有什麼問題?”
“你覺得范陽的問題在顏杲卿還是在田承嗣、張忠志等范陽舊將?”
杜五郎遂思忖了一下,感受到了顏杲卿奏摺裡似有鎮不住田承嗣等人之意。
之前薛白親鎮范陽,還能壓得住這些驕兵悍將,現在回紇一旦南掠,他們重掌了兵權,再想讓他們交出來就難了。
哪怕是薛白信任的顏杲卿、袁履謙能鎮守住,但也必須手握所有權力,長此以往,不也就成了范陽舊將,不能根本上解決問題。
“陛下是說,問題不在這些人,而在於藩鎮的權力?”
“你可有辦法?”
“臣是最愚鈍的,怎麼能與陛下商議這些要緊事。”杜五郎道,“無非是……派出監軍?”
薛白搖了搖頭,先略過范陽的問題不談,又指向了奏摺上最後一句話,道:“顏杲卿這是在提醒朕啊。”
杜五郎目光看去,訝然了一下,問道:“陛下莫非是沒有收到朔方的奏報?”
“嗯。”
如今的朔方節度使是僕固懷恩。
這人一向是以忠誠自居,偏偏被李亨父子激怒之後佔據着朔方的幾座大城,也不肯交出兵權。此前,薛白一直顧不上他,只好安撫招降他,也沒出什麼大亂子。
但,僕固懷恩當年爲了助李亨向回紇借兵,曾嫁女於回紇,移地健正是其女婿。
現在,移地健南掠大唐,不去侵擾更近的朔方一帶,而是直接向東跑去范陽、平盧。而僕固懷恩一個字都沒有上報朝廷,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也許是移地健不想招惹老丈人,僕固懷恩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是雙方已接觸過,達成了共識,移地健因此去侵擾大唐別處,僕固懷恩故意隱瞞不報。
顏杲卿說現在的局勢不安穩,不適合削弱范陽節鎮的權力,顯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防備僕固懷恩。
杜五郎於是有些被嚇到了,道:“陛下,這麼大的事,該找宰相商議啊,臣擔不起的。”
“找你來,是想讓你代朕去見一趟僕固懷恩。”
“什麼?”
杜五郎一聽,臉色就發白了,嚅了嚅嘴,道:“朔方那種地方,那些驕兵悍將,我……”
“你是朕最信得過的人,最能代表朕的誠意,代朕轉告他,朕不願與他心生猜忌,他是坦率的漢子,只問他,朕能否再相信他一次。”
~~
一眨眼,正興元年就到了下半年。
有許多商賈南下采購了茶葉、蜀錦等貨物歸還長安,等待着朝廷打通西域。有的等待了半年,有的甚至已等待了一年之久,然而,朝廷雖擊敗了吐蕃的入侵,卻還沒有興兵收復河西的意思,商賈們議論紛紛,都說被年輕的皇帝騙了。
薛白也有些焦急,西域的商路不通,長安的物資就只能靠天下供給。只入不出,相當於原本是一池活水,如今成了死水。
只到中秋節後,這日,顏泉明忽然求見。
他往常覲見都是前一日就遞交奏摺,今日一改常態,薛白遂心念一動,已有了預感。
因此,顏泉明一進殿,薛白便問道:“可是使者回來了?”
“正是!李齊物等人歸來,且帶來了瑪祥的使者,陛下可要現在就見?”顏泉明也很興奮,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事成了,赤松德贊就在隊伍當中。”
薛白長舒一口氣,並不急着見這些人,而是看向了地圖。如此一來,原本被卡得死死的棋局就能盤活了。他可以把一部分川蜀的兵馬調動到秦隴,準備打通西域。
甚至只需要作作樣子,通過談判的方式拿回河西諸城。這是最好的結果,到時他便可把郭子儀再調往朔方,鎮住僕固懷恩。
也能夠調換范陽、平盧的將領。
當然,冷靜下來一想,這些計劃能順利達成的前提是安西、北庭諸鎮都還在,或者說都還心向大唐。
倘若安西、北庭都已臣服於吐蕃了,收復河西就成了毫無意義的事情,朝廷在西北碰了壁,連帶着朔方、范陽、平盧的問題也會變得更加的棘手。
~~
與此同時,靈武。
封常清曾經從這裡率軍北上,取道回紇前往安西。
在他們離開了近兩年之後,終於有一小隊人馬風塵僕僕地從北方回來,乘着駱駝,在風沙之中趕到了靈武城門下。
有朔方兵士上喝問道:“你們是誰?!”
那一小隊人爲首的是個中年漢子,皮膚粗糙,風霜滿面,愣愣看着城頭上搖晃的大唐旗幟,發呆了許久。
他攤開雙手,看向蒼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大唐?大唐!”
“萬里歸途,整整一萬餘里,我們終於走完了。”
隨着這兩句話,這中年漢子已是淚流滿面。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哭,引得身後的同伴們紛紛抽泣,他們沒有更多的言語,只有渾濁的淚水滴在那一雙雙磨破的腳上。
城門守軍不由動容,問道:“你們是從何處來的?”
“安西、北庭都護府還沒有降!”
那中年漢子沒有馬上回答他是誰,而是用力捶打着胸膛,鏗鏘有力地說道。
“這些年河西陷落,長安音訊全無,吐蕃大軍連番攻打,但安西軍還是守住了!”
守城士卒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漢子,道:“安西四鎮還在?”
“還在!”
“北庭都護府還在?”
“還在!”
中年漢子答過,雙手按在那守城士卒的肩上,問道:“長安呢?長安還在嗎?”
“長安……當然還在。”
中年漢子這才道:“末將曹令忠,北庭留後楊志烈將軍麾下,奉命歸京,上報西域情形,我等雖孤懸萬里之外,然大唐軍旗未墜。”
“快!快報於節帥!”
城門打開,守門士卒翻身上馬,向城中節帥府疾馳而去。
節帥府,正廳。
杜五郎雙手捧着一個杯子,杯子裡的酒水正泛起漣漪。
他的手正微微地顫抖,面對僕固懷恩,他察覺到了危險,不免有些心虛。
“我對朝廷忠心耿耿,可朝廷總是疑我!”
杜五郎才轉達了天子問候之意,僕固懷恩不僅沒有表現出恭敬,還大手一揮,憤憤不平地說起來。
“想來也是情有可原,此前在涇原,我對忠王掏心掏肺,尚且見疑。當今天子,我更是起兵與他交戰過,他如何能信我?!”
“不是這樣的。”杜五郎連忙道:“陛下遣我來,恰是因爲信任。節帥你想啊,我是陛下最信任之人,若是懷疑你,我豈會置身險地?”
僕固懷恩輕呵一聲,不以爲然。
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杜五郎此來,是因爲回紇內亂。
“若我說,回紇內亂之後,我確實與移地健有過聯絡,你待如何啊?”僕固懷恩問道。
薛白說的沒錯,他果然是個直率之人。
但杜五郎見他這麼坦誠,反而心裡猛顫了兩下,背上有冷汗流了下來,暗忖這都告訴自己,莫不是已打算殺自己滅口了吧?